春熙闻言抿嘴笑:“爷越发过分了,不事先备着,哪有当面问人寿星的”
木奕珩笑嘻嘻道:“我和四妹又不是外人,四妹,你和我说说”
他不自觉地就牵住她的手,惹得木雪痕面色更红了几分,垂头道:“九哥,不论什么,九哥送的,都是最好、最合心意的”
木奕珩松开她,站起身慢慢踱起步子,“首饰珠宝什么的,是不是太俗了家里是有钱的,又不缺那个。衣裳毛氅不行不行,太轻了。吃花酒啊呸,傻了吧她吃什么花酒。”
春熙和木雪痕瞧他傻兮兮的自言自语,都笑了起来,春熙道:“我的爷,您这念叨什么呢要我说啊,爷若想送点奇巧的,不若好生想想,人家寿星平素最喜欢什么,或是有什么最能表达心意的物件也未必要送金贵之物。”总不过一个心意,哄人高兴罢了,她家四小姐又不缺首饰衣裳。
傍晚,林家接到消息,说是木爷有命,叫林云暖亲自去接林熠哲回来,才肯放人。
林云暖心里烦死他的鬼花样,乘轿出来,转出小道,上了大道,拐入街市。
街上死一般静寂。护卫的人都捏紧了刀柄,觉得这气氛不简单。
晚霞声音有些抖:“奶奶,今儿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平时街头摊贩多得很,行人也不少,这样子着实诡异。
远远地,听见几声呼喝,“巡防营办案,走走走”
林云暖心中升起不安,吩咐缓行,边走边看情形。
就听一声极喜悦的叫嚷:“来了来了”
霍地,寂静的大道两侧,树上、屋旁,燃起一盏盏宫灯。
晚霞讶住:“奶奶”
林云暖掀开轿帘,就见满眼光亮。
无数的宫灯,齐齐燃着,蜿蜒整条长街,足有上千盏。
最无语是,那灯上,每一盏都有明晃晃的一个大字“木”。
林云暖攥了攥拳,已然明了,帘子一甩,坐回轿子里,低声吩咐:“回家”
轿子当即调转方向,就听见有人嚷道:“哎哎哎,别走啊,前头还有节目呢”
轿子迟疑地顿住,林云暖眉头直跳:“别理他,走”
就听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无数穿差服持佩刀的人围上来,将前路堵住。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道:“还请姑娘转头,往前头桥上去”
姑娘
怕是这些人还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木奕珩闹这么大,就不怕惹人耻笑
林云暖声音迟疑:“告诉那人,我没空。”
那些差人怎肯让她走她走了,受连累的可是他们
晚霞急道:“你们身为官差,无故侵扰良民,这可合法理”
那小领头挠头:“姑娘,非是我们有意为难,只是您瞧见了,这十里长街,所有街边店铺,全是我们九爷包下的,您若才瞧了一眼就走,这不是”小头领想到九爷挥出去的银子,都替他肉疼,娘哎,若拿来买宅院,都不知能买多少呢。
“晚霞。”轿子里低低一个女音。
就见一只白嫩修长、染着浅色蔻丹的手从轿帘伸出。
“你去见他,问问,我的脸值几钱银子。”
他自己的脸不值钱,就拿她的脸也往地上踩
晚霞点点头,对那小头领施礼道:“烦请官爷告知,木爷此时何在”
“他、他”小头领尚未说完,就听一声悠扬的笛声传来。
三五个缓而长的高音一转,旋律柔下来,变得轻快,听得几句,辨出奏的是一曲“桃夭”,声音越来越清晰,伴着踏着节奏的舞步,一队穿薄纱的舞姬,个个儿年华正好,颜色动人,扭腰摆胯,舞得极美。
待一曲毕。舞姬上来拥着轿子,催着抬轿的人往前路去。
林云暖抚了抚额,已经恼到极处。
这时舞姬四散,消失在宫灯如星的长街之上。
接着便从桥上,出现两个舞着水袖的小旦,咿咿呀呀,唱的是出贺今朝。
从始至终,林云暖未曾掀帘看上一眼。那些护卫倒是瞧得入迷,渐渐收了初时的警惕。
一场戏还未唱完,忽从两旁的小楼上面纷纷洒洒,落下无数的花瓣。
在这寒冷的冬夜,丹红的玫瑰瓣叶,如细雨般飞落,与暖灯白雪,衬成极美的一幅画卷。
前方便是曲桥,木奕珩骑在马上,手中持笛,放在唇边,缓缓从桥那端行来。
他狭长的眼中,盛满笑意,穿一身织锦团金的玄衣,座下枣色骏马,精神矫健。一人一骑,渐渐靠近。
晚霞低声道:“奶奶,是木爷。”
林云暖“嗯”地一声。
木奕珩跳下马,笑嘻嘻地靠近轿子,伸手就要掀帘,晚霞阻道:“木爷,我们奶奶有句话,叫奴婢问一问您。”
木奕珩笑道:“好,你说。”
“我们奶奶问您,她的脸面值多少钱”
木奕珩一怔。
轿子里传来林云暖的声音:“木爷,今晚的戏可完了若无事,还请准我告辞。”
一旁的那些官差,早面露不忿,他们知道,这轿子里的并不是什么世家小姐,一个白身女子,枉九爷费这许多心思银钱,倒还要听她冷言冷语
就有看不过眼,又想巴结木奕珩的一个官差恼道:“兀那民女,莫要给脸不要脸了,可知你在跟谁说话九爷给你面子,你他妈”
他话未完,就见身前一个人影闪过,木奕珩“咣”地一脚,将人踹跌在地,“你跟谁他妈他妈老子的女人,轮到你说教”
“九、九爷”那官差快哭了,他可是一番好心替九爷说话啊。
林云暖叹了口气。
“木奕珩。”
“哎在呢”木奕珩转过脸来,盛怒就化成欢喜。
“你和我回去,再说。”
木奕珩心里一喜,又一顿:“原本我还准备了好多,天香楼给我包了,叫他们给你做了好些吃的罢了罢了,走,咱先回去。”
众官差:“”
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那小头领幽幽叹道:“我的娘啊,两万八千两银子博她一笑,那女人一眼都没瞧什么来头啊”
林府,东院,林云暖寝居。木奕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讨好地拉扯妇人的衣袖:“这不是,你生辰,我那个什么后来才知道吗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哄你高兴。你不喜欢我下回不弄就是了,你别生气啊,来,给爷笑个。”
林云暖持杯的手一顿,胳膊一甩,将他手挥掉。
木奕珩又凑上来,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腿上,“你看看你,在我那些跟班面前下我面子,我说什么了我这马屁拍在马脚上,你以为就你生气 ”
林云暖冷笑:“既然木爷不喜,就莫要委屈求全降临贱地,您请。”
扬声道:“晚霞,送客”
木奕珩腾地翻身坐起来,咬牙恶狠狠地:“娘们儿,你别仗着爷疼你,就一味把爷当傻小子欺,不给你点颜色尝尝,你不知谁是你男人”
晚霞进来,正听见林云暖一声惊呼,定睛一瞧,隔着帘子,就见木奕珩按着她家奶奶在榻上,大手一撕,把件才做的新夹袄给撕开好长一条。
木奕珩也不怜香惜玉,捏住妇人的下巴,俯身就啃下去。
林云暖被他咬得疼了,忍不住“啊”了一声。木奕珩根本不理,身子紧紧挤住她,手就去掀下面的裙子。
晚霞脸颊腾地烧得通红。连忙快步退出,挥手遣散屋前的小丫头,惴惴在外头候着。
木爷他可真凶。
耳中听得几声林云暖的哼声,依稀是弄痛了。
晚霞捂住脸,身上僵硬着,想进去把木奕珩给拖起来,又不敢。
从前四爷,可是极懂得疼人的。别说这样硬来,就是手上稍稍重了,都要怜惜地哄上好一会儿。
奶奶做什么不肯留在四爷身边,非要挣命地从唐家出来如今遇上这样飞扬跋扈的人,还比奶奶小上许多岁,他怎会是奶奶的良人呢
城南博古堂,木清鸿坐在乌木椅中,将随身带来的一幅画儿展开。
但见紫藤如雾,串串从架上垂落。
下头,一个妇人衣裙不整,背转脸来,腮边有泪,似极难挨。
木清鸿目视对面须发皆白的老者,“师傅代仔细瞧瞧,这画,可是云州唐季安的笔触”
林云暖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
她伏在榻上,身上只盖了件男人的袍子,发丝湿湿的,都贴在脸上。
木奕珩伸手将她头发拂开,捏着她下巴,没好气儿地睨她:“老实了还闹不闹”
林云暖横他一眼,捂着肚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木奕珩心里一顿,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怎么了你肚子”
适才瞧见了,狠心没理,只顾自己快活,将她狠狠折腾一遭,这会子良心回到胸腔,不由有些紧张。
她这样,到底是不是
林云暖哼了一声,不理他。
木奕珩急了,“你这样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肚子里,那崽子”是死了没有
他顿了顿,“你不说,我喊人进来问了啊。上回郎中瞧过,究竟怎么说的你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林云暖白他一眼,想从他怀里挣脱,只是没力气。
“你不说是吧”他蹙眉,眸子阴狠狠的。
林云暖咬住嘴唇,脸上像蒙了层淡红的雾。
“我、小日子”
“你”木奕珩反应慢半拍,待想明白,腾地跳了起来:“你他妈没怀姓唐的崽子”
他突然起身,将林云暖重重摔在榻上,头磕了一下,脸色难看地瞪他:“谁告诉你,我、怀孕了”
木奕珩走了一圈,“你他娘的”
“真是”他闷声笑出来,“你他娘的不早说老子膈应了两个多月恨不得把你肚子给剖了,把那崽子揪出来踹烂了。你不早说你”
他用手指着她:“不对,你是不是前儿抓那药,自己打下来了”
林云暖:“”不想说话,不想和一个神经病说话。头好疼,累死了,酸死了,只想安安静静歇着。
“你没怀孕,那你一道上没事吐什么真他妈”
她没听他骂骂咧咧的那些絮叨,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待梦回醒来,屋里只点着小小一盏烛灯,榻上的狼藉都收拾过了,身边是空的凉的,他不在了。
想下床喝口水,一摊手掌,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块圆润的玉。
通体莹白,有淡淡的紫纹,翻过来,上头刻着篆体书的字。
她指尖拂过那纹路,轻轻念道:“鈞颐。”
“小姐,别等了。”
木雪痕已在廊下徘徊了半晚,今儿人多热闹,一直吵吵嚷嚷,以她的身体底子,怕是早熬不住了。此刻吹着冷风,夹着那冰渣子打在身上,冻得人直哆嗦。
小环看不过,只得出言劝。
待明儿小姐着了风寒,又添新病,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适才已经打发人去问过春熙,九爷根本没回来。您也不是不知道,他晚晚有宴,几天不回来睡都是有的。瞧您脸都冻红了,叫太太看见,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木雪痕淡淡道:“小环,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他知道今儿是我的生辰,他会回来,一定会,你别聒噪,我便要在这儿等着。你再着人去外院问,瞧他是不是又被大伯困在书房里头了”
小环无奈道:“奴婢已遣人去过了,书房外头还撞见五爷,连五爷都不知九爷在哪儿。”
木雪痕叹了一声:“罢了,那我就安心等着。他会来见我的。”
这一等,就到了亥时。
木奕珩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往自己院里走,身上骨头都轻了二两,脸上挂着恣意的笑。
在园子里给个小丫头截住,结结巴巴说:“九、九爷四、四姑娘她”
木奕珩顿住脚步,浓眉一挑,嘴里没遮没拦地道:“哟,这不巧儿吗几天不见,越发水灵了。平时也不多来爷身边儿说话,爷跟四妹要了你,来爷屋里呀”
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登时红了一张脸,连连摆手:“九、九爷,奴婢可不敢,四、四小姐等您、整晚了。”
木奕珩瞧着嬉皮笑脸好说话,出手又阔绰大方,他虐杀婢女的战绩,许多人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凡胆小惜命的,可不敢随便往他身边凑。
木奕珩笑嘻嘻地:“四妹等我作甚有好事又给我做鞋穿了绣衣裳了”
“不、不是。”巧儿可没想到,这主儿竟然把四小姐的生辰忘得干干净净的,“您、不是说,要给四小姐送、送礼物吗她、就盼着”
木奕珩猛地一震。他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对了,可不是我先回去换个衣裳,就来找四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