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BY:张饮修
张饮修  发于:2023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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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饶唯耸耸肩。

张修和饶束走出病房的时候,被倪芳留住了。

“你什么时候开学啊?”她问饶束。

“九月三号,干什么?”

“你弟弟几天后出院,到时候寄点钱过来咯。平时大家夸得你多么厉害多么优秀,关键时刻总要起点作用吧。”倪芳用以一种半是揶揄半是恳求的语气和神情说。

饶束歪着唇角笑了一下,“你不如承认,你所有的亲生子女都不如我这个捡来的女儿吧。”

“束束,你说什么呢这是?”另一道声音插·进来。

饶束回头,看见父亲那张疲惫的脸。

“在大医院,吵什么吵?”饶权低声呵斥,“你们俩母女吵了两年多了,还嫌不够呢?”

“是我想吵?”饶束站在这两夫妻,累得难以言喻,“你觉得是我想吵?”

“够了你,”饶权对着她低声呵斥,“女孩子家家的,又还这么年轻,每天跟妈妈争什么?”

饶束用力吞咽口水,说话的声音近乎嘶吼:“你明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你明知道她诬赖了我什么,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坦然?为什么!”

谁的巴掌就要落下,又被谁拦下。

“我劝你适可而止。”清冽的声音在苍白的医院廊道里响起。

张修一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这要看那些事情涉及到谁了。

饶权挥到一半的巴掌无处着落,赤红着脸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这小孩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张修笑了一下,不屑又高傲。

他放开饶权的手腕,修长十指转而揪住饶权的衣领,一字一句,清晰道:“想从饶束身上得到什么?那我奉劝你,最好先记住,她的另一个护身符,叫做‘张修’。”

第52章 张



饶权愣了一两秒, 脸色更怒了, 抓住那只揪着他衣领的手往下拉,试图甩开。

而张修蹙了下眉, 下意识屈腿, 膝盖用力, 重重顶在男人的腹部。他也顺势抽回了手。

这一脚直接就把饶权顶开了,他撞在廊道的墙壁上。

“造孽啊!”倪芳喊了一句,跑过去查看饶权的情况。

这一点动静很快引来了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 还有其他一些围观的病人家属。

时间从这一刻开始放慢,宛如镜头下的特写。

光不留影,嘈杂消逝。

张修轻轻甩手, 垂在身侧, 五指舒展、摊开。

缓解着那一瞬间被男人挤压了手部骨骼而带来的疼痛。

他黑色衬衫袖口下的左手,指节明晰,缓缓握成拳,漂亮而决绝。
他站在那里, 略微侧首,再度抬眸,看着几步开外的两夫妻, 沉静的眼眸中透出冰冷的狠劲。

这样的狠,看在谁的眼里, 却又是另一种触目惊心的刺痛。

仿若下一秒, 他就能毫不犹豫地毁灭所有人, 包括他自己。

饶束脚步跌撞, 走得急,终于到了他身旁,还没站稳,先握住了他的手。

柔软温暖的掌心和手指裹围了他紧握的拳。

“不值得,张修,不值得的……”她开口对他说,断断续续,喉间发涩,却终究没把眼眶逼红。

少年转头看她,来不及收回眸中的冷漠和阴狠。

两人站在一片混乱的医院廊道里,明明手牵着手,明明并肩站着,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两种背道而驰的气场。

“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饶束望着他,所有的悲伤愤怒俱都隐忍在体内某个角落,眉目间只剩下温和坚定,以及孩子气的珍视。

她不敢去看其他人,也不敢放任张修走向极端。

所以她只能注视着他,直到他点头。

饶束弯起双眼,笑了。眼角余光恰又在这时看见了谁,小小的身影。

她侧转头,发现了不知何时从病房里跑出来的小男生。

是饶唯,他扶着门框,愣愣地,静静地,瞧着廊道里发生的一切。已然看了许久了。

“么么,么么哎……”饶束喊他的小名,声声温柔,几近哽咽。

她想要挪动脚步,想走过去捂住他的眼睛,想把他带回房间里,关上他的病房门,让他与这个可怕的世界隔绝开来。饶束好像从小到大都在干这种事情,但最终是以失败告终的。她记得。

很早以前,就失败了啊。

这一次,不出意料地延续着失败。

门口的小男生皱着眉看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困惑,不解,害怕,远离。饶唯的这些神情和目光,只对准了饶束一个人,无声射杀,美丽死亡。

也许,那张小脸蛋上很快就会加入厌恶之情。

厌恶,那又该,多么可怕啊……

饶束移开了视线,窒息。脚下的地板开始摇晃动荡。

明明是很短暂的几秒钟,却煎熬得令人难以忍受。

如同这让人钝痛的生命一般。

刀片嵌入肉体,它深埋不动;可人只要一动,痛就从肌肉深处扩散,钝钝的,慢慢折磨,大面积蔓延。

但若徒手从肉体里取出刀片,也是无法想象的艰难。那个过程所带来的尖锐刺骨的疼痛,能让人晕过去,或者,死掉。

如此这般地,叫人无法忍受。

她至今也不知该如何对待那些镶嵌在她生命里的刀片。

她感到自己的胸口炸开了一朵妖冶的血花,凶器是从她身体里破皮而出的。

鲜血四溅,痛得麻木。

有人沉声说:“要这样牵着,才不会走丢。”

什么?怎样?

随后又有人掰开她的手指,引导她,让她圈住某一样纤细骨感的东西。

那个声音又说:“像这样,圈紧了。”

哦,这样,是这样吗……

拇指指尖抵着中指指尖,她圈住了手中的东西,她跟着这个东西走。

多么奇怪,所有的声音她都听得见,所有的人她也都看得见,但整个世界好像都被隔离在一层透明玻璃之外,依稀模糊的,难以辨清的。只有手里握住的,才是真实可感的。

可她手里握着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张修带着她穿越混乱的医院廊道,一步一步,面无表情,走向电梯。

身后传来她父母的叫喊声,又或许,说是骂咧声,比较准确。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拽着她小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带饶束离开。

进了电梯,张修的手指在电梯的关门键上急促地摁,摁了几下,仿佛多摁几次就能加快电梯门合上的速度一样。简直丧智。

走出医院,对着打开的车门。他对她说:“坐后面。”

少女无动于衷。

张修指了指后座,重复诱导:“弯腰坐进去就好了。”

她凝着眉眼,思索,短暂的聚焦。

然后她弯下腰,弧度僵硬。

他在旁边看着,蹙了眉。

以前几次,饶束情绪异常过后,还是能听懂他的话并且照常反应的,甚至还会伪装自我。而现在,好像…

没等张修总结出差异变化,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撞到了车门框。

一个撞击声,开启坏童话。

上帝好像连蹙眉的空隙都不留给他们了,收回去了。

张修把那个笨蛋揽进怀里,先哄了两句:“是车门的错,不是你的错,知不知道?”

有一类人,连哄人的话语也霸道得无人可超越,尽会替对方怪罪不相关的死物。张修就是这一类人。

而事实上,似乎每一个大人哄小孩都是这样的。只是,小孩子长大以后,再也不能听到别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语。

唯独他不一样。他想对怀里这个人循环不断地说那些童真纯质的话语。

“我已经帮你惩罚了车门了,”张修说着,拨开她额前的刘海,“现在,让我看看这车门对你犯下的罪行。”

她乖乖站着,脑海里回放着某些画面,眉眼温软,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比绝大多数的小孩子都要乖多了。

张修仔细检查着她的额头,没看见她刚刚那一下撞出来的伤,却在她额角处发现了一块淤青。

一块即将淡去的淤青。

桃花眼微眯,他盯着她的额角看了一会儿。

但他最终也没说什么,长指收回,饶束的刘海复又垂下,盖住了她五分之四的额头,也盖住了那块来路不明的淤青。



2016年8月3日,上午,晴光潋滟,蓝天无云。

清晨六点十分,张修敲开对面的房门,笑得颠倒众生,“竹笋,今天搬房子。我建议你现在起床。”

饶束揉着眼睛,睡衣宽松,摆来摆去。

“什么?搬家?”她满脸问号,“什么时候搬啊?”

少年浅笑明晰,“今天。”

“哈?!”饶束睁大眼睛,瞪他。

张修抬手,掐着她两边的脸颊说:“我前天跟你说过了,别怪我没告知。”

“我不记得啊……”饶束任由他掐着她的脸,震惊道,“可是,我们要搬去哪儿?”

“就在附近,一间小区套房。”他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笑着说。

“哦……”饶束迷迷糊糊地抓了抓头发,顺口问道:“那你今天想吃什么呀?”

“想吃…这个…”他说着,低头,咬了一下她的唇瓣。

“真是美味啊。”张修笑得连桃花眼都眯了起来,一脸满足。

饶束半是迷糊、半是愣怔地被他吻了。没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瞪着他看。

“速度,”张修抬手揉了一下她的短发,说,“搬完家,下午我带你去看医生。”

饶束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的那句“速度”上面,没想太多,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关上门,开始换衣服。

事实上,那一天的重点,应该是“看医生”啊。

第53章 张



那一日, 饶束站在第二十七层楼, 推开窗户,俯瞰一眼, 转身, 满脸笑容。

“张修, 我喜欢这个卧室。”她说,眉眼弯弯。

张修靠在房门口,双手插兜, “只因为这里有一扇能被推开的窗户吗?”

“不,还有一个原因,”饶束转回去关窗, “因为你选的这套房里, 另外两个房间我都不喜欢。”

“所以就只能勉强喜欢最后一个?”

“是啊。如果连最后一个房间都不喜欢,那我就没机会喜欢上任何一个房间了。人要是在自己不喜欢的房间里睡觉,是不会开心的。你说对吧?”

饶束摸了摸窗帘,浅蓝色的, 绣了不同的卡通动物,也是她喜欢的样式。

她再转身看过去时,见门口那人凝着眼眸, 正盯着她的小床在看。

“倘若实在无法喜欢某样东西,为了让自己开心, 也一定要强迫自己去喜欢上吗?”他挑了一下眉, 问。

饶束“啊”了一声, 点头, “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的心态。这不早已是一个烂大街的道理了吗?”

张修翘起唇角,轻笑一声,“那么,烂大街的生存法则,就一定适用于我们每一个人么?”
她皱了眉头,没说话,认真思考的样子。

“对比起这个烂大街的生存法则,我倒更愿意竭尽全力去改变环境;”张修漫不经心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就算改变不了环境,也绝不让环境改变我。”

他站直身,往外走,顺便说:“比如,如果我是你,那我一个礼拜之内就会换掉这间卧室的天花板颜色,把星空换成…蓝天?”

他说到末尾两个字时,带了笑意,尾音上扬,莫名撩人。

饶束还站在窗前,凝望着他的背影,伶仃孤傲的,永远有着独属于他个人的气场。

不过,他怎么就猜到了她会更喜欢蓝天啊……



整个套房都是按照着张修的品味和要求装修的,跟原来的住处很相像。

简约,欧式,冷色调,轻奢主义。

三个卧室里的天花板无一例外都是星空,并且不是用贴纸贴上去的,而是把星空融进了吊顶,逼真漂亮。

他还把他的水族箱搬了过来,放在客厅里。

那个原本要用来放电视的位置,全部被水族箱占据了。

饶束弯着腰,指尖擦着水族箱玻璃,疑惑道:“三岁,你的鱼怎么只剩下一条了?其他几条呢?被你拿去做黑暗料理了吗?煎鱼还是烤鱼?”

“不是被你偷偷捉走了吗?”某人站在玄关处扣衣袖扣子,反问的语气满是戏谑和捉弄。

“我才没有呢!你尽会诬赖人。”饶束屈指敲了敲水族箱玻璃,里面那条鱼被她吓跑了,游向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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