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下)——老实头儿的春天
老实头儿的春天  发于:2023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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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说不会的,除非你将来娶个恶婆娘。玉琮愀然地望上天空,黯然地说:“我养父母必会干涉我的婚事,如果——,我必将是个白眼狼。”
  辅容师范学校周末也放假,不过宝荪没有离校,大部分师范生都不是本地的人。
  珍卿和玉琮请门房报告,没过五分钟,就听见里头有人“嗒嗒”跑出来,宝荪看见他们两个,更加猛势地冲过来。
  他激动得眼睛通红,见到小伙伴明显激动,却不习惯拥抱任何人。珍卿主动上去抱一下他,玉琮也走上去拥抱他,还拍拍打打地说又见面了。
  童年的四个小伙伴中,宝荪最是天真懵懂,而突如其来的残酷生活,让他受尽人情冷暖,他虽然没被彻底击垮,却变成一个自卑羞怯的人。
  他见到童年好友真高兴,却没法直接表达出来,他从前向人表达感情,大约收到太多负面反馈,沉默的习惯已养成了。
  珍卿每月资助这学校经费,很容易给宝荪争取到学费全免,学校是租赁的寻常民居,教学居住条件,跟基青会的扫盲女校,在差不多的水准上。他还在《新女性报》做兼工,挣的钱作为膳宿费、书本费及其他开销,应该可以维持。
  宝荪的状态好了很多,有学上有工做,他身上的悲哀绝望散去不少。珍卿问他:“中等师范毕业,以后是教小学校和初中?”
  宝荪神情恍惚一下,继而坦然而坚定地说:“不管教哪个年段,我认定要教女学生。”
  珍卿和玉琮都了悟,如此立志是为他可怜的娘。
  珍卿忽然有个提议:“荪,你该把你娘的事写出来,中国千千万万的劳苦妇女,就是被封建纲常迫害死嘞,我想读者会有共鸣。”
  宝荪茫然无措:“可我……我做的文章,向来不好啊!我理科学得好。”
  珍卿默了一会儿:“那我帮你写吧,润笔费分你一半。”宝荪笑笑说他不要,到时候给他看看就行。
  逛完了小小的师范学校,宝荪说回宿舍拿钱,他们到街上玩玩儿去。珍卿说若买吃的倒不用,她指着玉琮拿在手里的东西,说他们三个人吃都有富余。
  便见宝荪略显无措,脸上有点窘迫和黯然,珍卿已后悔那样说,玉琮连忙笑着说:“其实该拿些钱,珍卿带的都是干的,不拘着到哪儿吃,都该找点喝的濡一濡。”
  宝荪看看珍卿,珍卿连忙说她没想周全,是该带点钱在身上的。宝荪说回去拿钱,却不叫珍卿和玉琮一起,他不好意思地跟珍卿说:“你不晓得,十几个男生住一个屋子,能脏到什么地步。”
  宝荪拔腿跑开了,周围的人都在看珍卿和玉琮,尤其是在看珍卿。珍卿其实穿的素色棉旗袍,脚上也是一双旧皮鞋,并没有多么扎眼。不过他们是男校,看着女生可能很新鲜。
 
 
第236章 旅途之中鱼雁传
  宝荪很想尽地主之谊, 他们尊重宝荪的意见,但可想而知他没有太多钱。
  他们出学校边走边聊天,华界的街道景象有点像睢县街市景象。
  他们随意讲着别后的事。玉琮就说在津城的生活, 同学间攀比得很厉害,有的人家里豪富, 做学生竟穿西装戴名表, 引着一群男生女生吃喝玩乐, 这种人遭人羡也遭人忌。有个穷学生就很忌恨, 把那富学生的西装偷走卖掉, 不过也没有人发现,富学生好像也没那么在乎。
  珍卿叫宝荪讲讲他的日常,宝荪腼腆地说起来, 他说其他学科觉得尚好,就是普通话、体育、音乐,感觉有一些吃力。他们三个在一起, 一直讲的是家乡话, 珍卿还没有觉察到。宝荪说在永陵上学时, 先生们也不讲国语,学生们自然更不会讲。他几乎是没啥基础。
  现在下的功夫, 就是重学注音字母, 借先生那留声机听着,没事就自己练习一下。不过那套国语留声片, 都叫大家放花了。珍卿忙说她家里有一套, 到时候送过来给你们用。宝荪又感激又不好意思。
  珍卿也说起谢公馆的糟心事——主要是大房的事, 玉琮和宝荪也颇感唏嘘。所以世上哪里有净土, 富到住三百间房子, 还是有这样那样的烦恼。
  他们谈得越来越有兴致, 分别多年的隔膜也在化开。三个人都不自觉地回忆小时候,融融的亲切感在心里流淌。可他们也都长大了,不像在杜家庄那样无忧无虑,也不会在街上疯狂嬉闹,做一些放肆幼稚的举动。
  走很久看到有个小店,师傅在屋里洗面筋做胡辣汤,珍卿提议去尝尝家乡的味道。两个男孩子欣然同意。
  珍卿把带的熟肉和点心铺开,热情招呼玉琮和宝荪吃着,还坐在低矮的棚下喝胡辣汤,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笑,这样越发像睢县的情景,街景像,人物也像。
  宝荪喝进热乎乎的汤,爽快地呼出带汤味的白汽:“真爽快,好久没恁松活自在了,玉琮,珍卿,还有你们,还有我的好伙伴,真好,我咋想都觉着真好,这世界也真好。我要好好念书,叫更多女娃儿好好念书,将来自家养活自家去。”
  说着宝荪眼圈又红了。
  玉琮也感慨地说:
  “我跟你一样的,好久没这松活自在,真高兴我们还能一聚,多少小时候的伴儿,一走就一辈子不见。我们还能见着嘞!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做救亡图存、力挽狂澜的新青年——”
  他们拿起胡辣汤碗砰砰干杯,听着那声音莫名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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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楚州路的时候,玉琮的养父母在半道上等他们。他们叽叽咕咕斥责玉琮几句,说在生疏地方不该如此晚归,便礼貌疏离地跟珍卿道别,生拉硬拽地把玉琮带到他三叔家去——玉琮的三叔,就是早年陪珍卿来海宁那位。珍卿本想把玉琮留下,但玉琮给她使眼色,意思叫她不必妄动。她便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坐车走了。
  珍卿回到杜宅里,跟杜太爷闲聊天儿,杜太爷是不惧说晚辈坏话的,也不吝于混淆事实给自家脸上贴金。他说怪不得玉琮的养父母,把自家孩子都养死了。那就是在乡下养鸡养鸭,天天给圈在圈里头养,那也容易养出瘟鸡瘟鸭来。他说玉琮往年多活翻喜庆的娃儿,现在叫他们养成个瘟鸡样儿了。珍卿哭笑不得地反驳,说人长大了自然老成持重些,这就说人家是瘟鸡样儿,也太不积口德了。还有一点她提了一下,杜太爷自己养孙女儿,何尝不是施行圈养政策,若非早年有姑奶奶疼她,后来还有师父师娘,她一年到头也是圈着养的。珍卿一提这个,杜太爷像叫人踩着肺管子,跟珍卿吵了两句回房间了。
  秦姨把晚饭给珍卿热好了,珍卿吃着还在感叹,人越长大面对的事越复杂,宝荪还挣扎着继续生活,玉琮也将摆脱养父母的桎梏,而玉理已经没有机会了,还有已经盲眼的昱衡表哥。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幸运,健全的人比残缺的人幸运,她作为幸运者中的人员,自当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珍卿看着忙着给她盛汤的秦姨,她脸颊上一道长长的疤,疤痕下的神态是沉静的,安详的,像是历尽沧桑后甘愿认命的泰然,时不时还有一种含着期盼的感激。
  这跟珍卿初来海宁时见过的秦管家,满不是一种神情态度了。那时候的秦管家,也不说多么意气风发吧,作为偌大谢公馆的内管家,迎来送往、指挥倜傥,连寻常阔人家的男女主人,恐怕还要仰她鼻息,在她面前做小伏低。那时候的秦管家无论怎么掩饰,神态举动中都含着一点傲慢,可现在她却沦为杜宅的一个老妈子了。
  秦管家就是谢公馆从前的秦管家,她在鬼手青一案中做下错事,虽然她是真心地悔过,主人家愿意原宥她,继续给她一份工作。只是她在谢公馆由高坠低,人事上面又不好处置,而珍卿这里原来的金妈,到谢公馆做预备的管家,这里的老妈子就剩下袁妈和胖妈,干脆把秦管家安在杜宅做事。
  胖妈虽然通熟人情世故,但她是个奸滑刁钻的荒料,珍卿可不敢叫她管事。便和杜太爷商量提拔了稳重的袁妈掌事,又叫原来的秦管家从旁帮她,她们一个资历不足,一个名声有碍,正好可以互补一下,又都是聪明有心的人,杜宅这样一个小家庭,自然没有管不好的。而胖妈再有资历脸面,再是个刺头儿,在袁妈、秦管家那也翻不了天。为此胖妈很有意见,但珍卿好说歹说的,坚决不愿意提拔她。
  秦管家是三哥老家江平的人,从少女时就跟谢董事长他们认识,因此她看着长大的陆sì姐,一直习惯叫她“秦姨”。现在珍卿也喊秦管家为“秦姨”,而不是喊她“秦妈”。
  她是觉得既然要网开一面,就没必要再折辱于人,喊她“秦妈”是在时时处处提醒她的跌落。世上人人皆在意名利,从前的秦管家并非例外,在鬼手青的事件中她至少没有错到底。谢董事长教导珍卿时说过,若不是生死仇敌,做事切忌做得太绝。珍卿自己也觉得有理。
  ……
  陆三哥离开之后,珍卿小小忧郁数日,后面就忙得没功夫忧郁了。
  她画的四百个基础字角,两个合作方心急火燎地要出版,他们的编校人员校过三遍,现在把小样给珍卿发来,叫她这个作者再审读一遍。珍卿连着一个礼拜,全在忙乎这件事。
  刚忙完出版字角的事,慕江南先生也催命似的催她,叫她把《黟山轿妇》系列作品,赶紧放大把油画搞出来,他说想带到哪里哪里展出来着。
  珍卿跟荀学姐提过要写个小说,讲讲类似宝荪他娘那种女人的命运。《新女性报》现在是荀学姐、钱缤学姐、俞婉学姐共同负责,她们对珍卿的设想感兴趣,钱、俞二位学姐轮番催促她快点写,她们说正想做个话剧,到时候去路演宣传妇女解放呢。
  珍卿天天忙得不得了,每天在学校就把功课做完,回到家专心攻略《黟山轿妇》系列,有多余的空闲还要赶紧写小说。日子过得昏天暗日的当口,杜太爷说想回睢县看看。但谢董事长给他做过身体检查,查出他有咽喉炎、肠胃炎、膀胱炎等,医生给他开了好多内服外洗的药,不赞同他来回奔波劳累,珍卿自然认同谢董事长,反正不许杜太爷离开。杜太爷心里不痛快,动不动就闹点小脾气,珍卿还要哄孩子一样哄他。
  还在他家的李师父,没事坐那看她画画,承认小徒弟是个大忙人了。
  三哥走后一个多礼拜,珍卿收到他从东洋国寄来的快信和明信片,信中讲到轮船经停东洋国时,他上岸走动了一下,竟然碰到从前的同学。三哥说想买些东西送回国内,但感觉东洋人日益不友好,还是当以爱国意志抵制其货,东洋的东西一概未寄。
  珍卿看那明信片中的东洋城市,那么高大的云天底下,房屋却是那么矮小袖珍,人也是矮小袖珍卿,虽然同样是东亚国家,但明显跟中原风物差别很大。
  珍卿翻到明信片背面,抚着三哥的钢笔字迹,看着窗外发芽的庭树,不觉间悻了好一会。
  珍卿也给三哥写信,但他没有固定的地址,现在还寄不出去,只好等他在纽约落脚后再说。

  一年之计在于春,意识到看信就消耗半钟头的春光,珍卿把装信的匣子取出,郑重地把信和明信片放进专属三哥的一札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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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梅先从去年冬天开始,一直率队在西北战场履职,只是偶尔能回到应天海宁。此番趁着回海宁之机会,他会见了两个特别的客人。
  属下将这两位“客人”请进来,聂梅先很快地打量他们,见他们身形秀长匀称,面容娟秀如好女,心中暗暗点头,就是这样才扮得了女人、做得了飞贼呢。
  那两个人一进来就拱手称谢,聂梅先连忙扶他们起来,嘴里说的是“二位壮士请起”,他显得非常豪爽亲切:“二位壮士手段出神入化,聂某景仰已久,早就期盼与二位一会,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两位客人越发受宠若惊,说若非聂先生仗义救援,他们已经成为枪下亡魂,聂先生无异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聂梅先看其中一人手碗,上面有一个狰狞的伤疤,他似颇感痛惜地说:“兄弟这手受罪不小。”又问另外一个人:“兄弟身上的伤可养妥了?”
  那手腕上有疤痕的人,拱手抱拳感激地道:“我兄弟二人本是必死无疑,是恩公大人慷慨解囊,为我兄弟买命治伤,如此天恩一生一世也还不尽。请聂先生尽管直言,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我兄弟二人愿效驱驰,恩公幸勿见疑。”那弟弟也是慷慨激昂地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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