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于眠——BY:宣蓝田
宣蓝田  发于:2023年0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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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有这些笑料填充着,吸走了何有时全部心神,她的社交敏感都没犯。直到完成了上午的拍摄任务,她才注意到秦先生和孙尧也来了,就在阳伞下坐着。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何有时立马怂了,努力回忆自己这一上午犯了多少次蠢。

明明人就离着十几步的距离,何有时偏偏不敢在人前走过去跟他说话。两人远远地对视半晌,何有时掏出手机来给他发短信。

“秦先生,你怎么来了?”

秦深收到短信,像是很意外的样子,垂着眼睛打了半天字,最后发过来的却只有寥寥几个字。

——累不累?

他没等到回答,随着一声“开饭啦!”的吆喝,秦深再抬头,就看见有时已经跟着主播啊摄影那群人进饭馆了。

压根没准备等他。

秦深揣回手机,默默叹了一口气,脑子里只蹦出五个大字。

——任重而道远。

八个主播坐了一桌,里边何有时脸熟的有一个女装大佬,两个喊麦mc,还有一个试妆主播。这些人的直播间常常挂在app首页推荐里,她见多了,也就脸熟了。

除了女装大佬和另一个风格搞笑的男主播,剩下的都是声甜人美气质佳的小姐姐。女装的这个主播就坐在她对面,何有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本来就好的皮肤再加上神奇的化妆术,不知内情的人一眼看过去顶多觉得他妆容有点浮夸,压根意识不到这是个男人。

桌上唯一像男人的封小八笑着叹了声:“都说直播是暴利行业,我看不然。”

他努嘴示意众人看雅间的方向,啧啧感慨:“这年头一个渔老板开的车都比咱好。”

“大兄弟,开个渔家乐你知道得投多少吗?光是买下这块地,按咱们现在的收入算,大概得不吃不喝直播个十来年吧。”

另一个姑娘笑着接过话头:“别说十年了,咱二哥能火一辈子的!”

封小八笑了:“我跟你们说别叫我二哥,这都快凉了。你们貌美如花的南哥一失恋,我这边就唰唰掉一波女粉,都看不上我这张老脸,二哥地位不保懂不?”

一桌人都捧腹大笑,何有时也牵起嘴角笑了下。

她最近半年因为做直播的原因,常常对着镜子练习怎样笑得真诚一些。

但其实,她听不太懂他们的笑点。

在这个直播app已经呆了大半年了,有时从一个对直播一窍不通的新人,发展到能在平台人气总排行上占据一席之地,按理说圈里的事应该很熟才对。可她不抱团不加圈,安安静静做直播,主播圈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平时也不怎么逛论坛,这会儿能听懂才怪。

唯一听明白的就是他们话里的“渔老板”说的是秦先生,这什么“渔老板”的怪称呼逗得厉害,何有时脑子里莫名冒出了秦先生穿着蓑衣斗笠的画面,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左边坐着的女主播见她埋着头一个劲儿傻乐,小声问她怎么了。

何有时忙收了笑:“没事没事。”

她连笑都不敢再乱笑,又怕听得太专注,会被拉进话题圈里,只能埋着头勤勤恳恳地吃面前一道凉拌海三鲜。

这下子更被人误解了,右边的东北妹子笑了:“你咋饿成这样啦?”说话间还利索地给她换了两个热菜过来。

“啊、不用……”何有时脸唰得红了。

“没事,你多吃点。”

尽管桌上的人聊得兴致勃勃,没把换菜当回事,何有时还是窘得厉害,之后都不怎么敢动筷子了。

一桌人做的直播类型都不同,却是同样的健谈,气氛自一开始就没冷过。做惯娱乐直播的主播大多性情开朗,因为背景就那么一间小小的屋子,只靠自己的口才调动粉丝热情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何有时偏偏是个例外,她做的as|mr直播不需要热闹,也不需要她的口才有多好,只需要全神投入到声音里。

她认真听了一会儿,其中好几位主播好像并不是头回见面,兴许他们以前就认识的。聊的话题她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她夹在其中,颇有点不伦不类。

正当此时,手机嗡得震了一下,何有时低头瞅了一眼,是秦先生发来的信息。

“到我这儿来吧,看你没怎么吃的样子,给你另开了一桌,咱们两人吃。”

何有时心里一阵欢腾,可一大桌人正聊得开怀,她一人提前离席未免不好看,埋着头偷偷打字:“会不会不太好呀?”

她盯着屏幕等了几秒,秦先生很快回复:“不会。”

“那我……是不是该找个借口?”

秦深:不用,直接离开就好。

何有时: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很扫兴啊……

秦深:不会的。

——毕竟已经是隐形人了。

雅间房门开着,秦深在这头远远看着她埋头发短信,与一整桌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心疼得厉害。

手机又是一震。

何有时:秦先生……我还是不敢……

秦深眼角直抽,输入了“真怂”俩字,要发送的当口稍稍犹豫了下,念着自己“追姑娘”的远大理想,他又默默把输入框里的“真怂”两个字删掉了,换了一个更讨喜的说辞。

秦深:真可爱。

何有时:秦先生,你是在笑话我吧……

秦深:呵。
两人一来一回磨叽了十分钟,秦深也不嫌烦。平时惜字如金的人,就这么跟她一个字一个字发没营养的短信,还觉得特别有意思。

第21章

何有时这么一拖拉,再想走已经迟了。

陈导领着摄影师和监制过来敬酒, 一桌主播纷纷起了身。这次的摄影是外包团队, 监制是大股东指来监工的人,哪个都得罪不得。

陈导自己先喝了一杯, 言语间很是唏嘘:“咱们平台起步晚, 刚开始那段时间挺难的, 就靠优厚的福利待遇留人……最近两个月论坛里有很多不好的风声,有人说是要从别家挖一哥一姐过来带流量,也有人说主播和平台的分成比例要改。”

还以为他会说些客套词, 谁知一开口说的就是这个,丁点不含糊,一桌主播表情都有点微妙。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大东家明说了, 未来三年主播的分成比例不会变,什么从别处挖人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陈导没压着声音, 腰板挺得笔直,看样子也不怕大堂里别的闲杂人等听到。

“以后路该怎么走,能走多远, 还得仰仗大家, 这杯我干了!”

一桌主播都有所触动, 纷纷拿起酒水和果汁来与几人碰杯。

何有时又懵了,恍惚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就是充数的, 怎么这些个与她的收入息息相关的消息, 她愣是没听过呢?

“咱们不喝这个。”陈导摆摆手, 从身后的场务手里接过两个细长的陶罐,笑着说:“这是慕水人家自己酿的糯米酒,他们这儿的特色,没什么度数,专门给你们这群姑娘要的。下午还要拍两条,红的白的咱就别碰了。”

酒水黏稠如粥,盛在透亮的玻璃杯里,漂在上边的糯米如大团的棉絮,已经被浸得软烂,还点缀了几颗泡涨了的枸杞。

何有时尝了一口,味道香甜,喝起来与甜汤无异。可惜拿来前没有加热,太凉了,她小口小口地抿。

秦深坐在雅间里等啊等,菜都快要上齐了,她还没过来。也不知道那一桌人怎么能说这么久,没完没了的。

她坐在嘈乱的人群里温柔浅笑,小口小口抿着甜酒,不管谁说话都认真听着,自己却很少言语,也没人与她搭话,仿佛被全世界忽视了,只入了秦深一人的眼。

一群人的笑闹中,就她一人正襟危坐,光看着就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那种窘迫了,偏偏她不敢先行离席。

——这怂包。

秦深吐出一口气,起身出了雅间。

为图个意境美,整个慕水人家从大堂到用餐区皆是中式古典风,他沿着回廊小桥一路走来,脚下溪流漫漫,靛蓝色衬衫与白色西装裤也丝毫不显突兀,反倒自成风流。

何有时看得有点呆。

直到秦深一路走到她面前,停下来。

一桌人都看向他。

他抿着唇,不笑,也不说话,眼神寡淡,几乎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天生带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一下子给场面降了温。

除了何有时,从江呈那儿调来的监制是全场唯一知道秦深身份的,开口就要喊:“秦……”

“副董”俩字被秦深一眼盯了回去。

陈导与江呈关系不算近,压根不知道江呈的家事,在他眼里,面前这人的身份只是渔家乐的老板。此时见他停在这桌,还不吭声,陈导颇有点摸不着头脑,干巴巴笑道:“这鱼、鱼挺好的,饭店也弄得挺好的,很有特色,祝您生意兴隆。”

监制默默捂脸。

秦深意思意思点了点头,开口:“下午几点拍?”

陈导脑子短路似的怔怔回答:“四点。”

秦深垂下眼睛,拿起何有时用过的杯子,杯中余酒一口饮尽,然后将玻璃杯不轻不重地往下一放,拉着有时起身就要走。

他于人际上随性惯了,走出半步后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主场。他这样强势,对有时在直播平台内的成长可能不太好。

于是秦深回头,冲一桌傻愣着的人生硬地笑了下:“先离开了,大家慢用。”

然后就这么拉着何有时走了。

被他拉着走的何有时跟身后那桌人一样呆。走出几秒后,身后隐约传来东北女主播的笑声:“哎嘛太有范儿了!”

何有时噗得笑了出来。

两人外貌实在优秀,往雅间方向走的路上,来往上菜的服务生都会多看两眼。何有时脸有点热,往外抽抽手,没抽动,呐呐喊他:“秦先生……”

察觉到有时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汗津津的,秦深最后留恋了两秒钟,主动松开了。

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了,是紧张还是羞涩,他能分得出来。

“你在想什么?”秦深偏头看她。

“秦先生……刚才好凶啊。”话虽这么说,何有时却又笑了,眉眼弯弯,秦深get不到她的笑点,不明白她在傻乐什么。

秦深反问:“凶?”

哪里有凶?虽咬字如金,却已经是他面对外人时能拿出来的最温和的态度了。

两人坐在雅间里安安静静地吃,不远处的嘈闹都被隔开了。

米酒大概只有两三度,何有时方才只喝了两杯,这会儿却有点犯困。她回头往那头的用餐区看了一眼,慢腾腾地感慨:“以前听人说,做直播就算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了,以前我都没注意到,今天好像有点感觉了。”

“喜欢这样的活动?”

他这是明知故问了,何有时自然摇头。

不光不喜欢,其实她还稍稍有点失望。

因为同桌的主播都是平台首页推荐上的常客,何有时不光脸熟,还关注了好几个,每天嘻嘻哈哈全身带梗的那种,看着就让人开心。何有时没事就拿着小号混进直播间去听她们唠嗑,很是喜欢。

可当真人出现在眼前了,并不如镜头前的好看,离开了补光灯和平台自带的美颜模式,主播也都是寻常人,不如镜头前精致亮眼了。其中一大半又都是像何有时这样昼伏夜出的修仙党,气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拍完两段夜戏就到九点了,是在船上取的景。

入夜后江风陡然烈了许多。何有时是一群女主播里穿得最厚实的了,可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同船的姑娘惨白着脸还能谈笑风生,何有时默默敬佩了下。

陈导知道她的情况,所有需要跑跑跳跳的动作都交给别人了,她几乎是坐着拍了一天,坐着钓鱼,坐着划船。可对有时来说,坐着还不如站着,因为反复屈膝,右腿膝盖疼得要命,像是髌骨错了位一样。

乌篷船停在江畔,有人在船与上岸口之间架起了一快木板,板子并不窄,两人并行都足够。

别人都轻轻松松上岸了,偏偏她腿疼得厉害,人前又爱逞强,不好意思麻烦同行的人挽着手。踩在板子上时腿软了一下,猝不及防一脚踩空,何有时身形蓦地一矮。

幸亏身旁的女主播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跟岸上的人一边一个才把她拉起来。

后头还没下船的人一阵慌叫:“啊!踩空了吧?慢一点啊。”

“是不是船板滑呀?换个板子吧。”

有人小声说:“板子没事,是那个残疾人……”

又有人喊:“先往前走啊,别傻站着呀。”

右腿从鞋子到膝盖全都湿了个透,何有时吓得脸都白了,一时连尴尬窘迫都顾不上,在后面人的催促声中慌慌张张往前走了几步,脚踩上实地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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