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天说好了的,”岑矜敛目留意他神色:“就这一年,我们继续相处,你也去用心感受新的环境,新的人际,不要这么心急。”
李雾深深吸了一口气,回眼看她:“你一点也不担心我大学会不会喜欢其他女生,你根本不在意。”
岑矜一愣:“不是的,是你还没接触过其他女生,如果真的有喜欢的,我会祝福你。”
“不会有的,”李雾正视前方,拒绝让女人洞察自己情绪:“我也不要你的祝福。”
一想到这一年间,岑矜有可能会跟别人在一起,他就难受嫉妒得要疯了。
岑矜也倾低上身,去找他拗气的小脸蛋,恨不得揪一把,并点评:“小屁孩儿。”
李雾冷着声:“小屁孩儿才抱不动你。”
他猛又回头,瞳孔因试探而亮若星芒:“如果那天我亲了你,会是什么结果?”
岑矜微怔,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
李雾坐直身体,眼底漫出难过:“你根本没想过那种可能。”
“那种情况下是的,”因为在意,所以岑矜必须对他诚实:“或者跟你发展一段不走心的关系,你愿意吗?吃亏的还是你。冷静下来,李雾。”
李雾双手交握,似无处施展:“冷静不了。”
“冷静不了是因为我这会就在你身边,你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岑矜目不转睛望着他,忽然有点出神,好像透过他在回顾自己,回顾什么呢,自己的十八岁吗,那会她是什么样子,也这么热忱无畏脑子里只塞得下一个人吗:“等你去了大学,课业繁忙,有了自己的社交圈,我就不会占据你的大脑了,说不定我找你说话你还觉得烦。”
他像是只听见最后一句:“你还会找我说话吗?”
岑矜回:“当然了。”
他又说:“我会每天找你说话。”
岑矜点点头:“欢迎,但我不能保证秒回,等我回去工作了也会忙起来,就像之前那样。”
李雾说:“我知道,但我还是会找你。”
他一本正经强调和许诺的样子太可爱了,岑矜哼笑:“我明天跟我爸一起送你去学校。”
李雾盯住她,“你很像在打发我。”
“放屁,”岑矜就差没抄起拐杖敲他:“我都不能好好走路,还亲自送你去大学,有这样打发人的吗?”
李雾不假思索:“我可以抱你。”“你想让你室友怎么看啊,我爸还在边上呢。”
“我不管。”
“我就说你倒着长了,你现在这样跟十岁小孩有什么区别。”
李雾抿了下唇,“成熟稳重一点用都没有,我这样你还愿意多跟我说说话。这个暑假你第一次来我房间。”
“嚯,”岑矜瞪圆了眼,故作惊叹:“你现在拿准我命门了是吧,也不怕物极必反。”
李雾不吭声了,只沉沉注视着她:“姐姐。”
岑矜“嗯?”一下:“不叫岑矜了?刚才微信里不是胆挺肥?”
他口气极尽认真:“把我放在第一顺位,可以吗?”
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岑矜去与更多人相交,并被更多人结识,毕竟她这么优秀,又这么美好。他只能先提前占座,成为她选项当中的“A”,未必是正确答案,是无可指摘的那一个,但她在做出选择时势必会看到,看到他始终待在那里,永不动摇。
岑矜失笑:“还第一顺位,你要继承什么皇位吗?”
李雾不答,只逼问:“行吗?”
岑矜发现自己在步步妥协与退让,感到意外的同时却也已经给出准话,“行――我答应你,好吗?”
雨过天霁,少年终于有了笑意:“好。”
岑矜沉下心:“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他哪天不早起,李雾站起身,“我送你回房间。”
岑矜刚要婉拒,又听他说“明天之后就抱不了了”,本来伸向斜靠在床头柜旁拐杖的手臂陡移回来,递到李雾跟前:“抱吧。”
李雾居高临下:“想要哪种抱法?之前的,还是今晚的?”
岑矜回忆了一下今晚那种,若非她腿有问题,可能得慌得缠他腰上去,她脸莫名升温,没好气道:“以前的吧。”
李雾听话地屈身,将她公主抱起来。
李雾敛目看她,女人两条胳膊一如既往地局促叠那,无处安放,他勾了下唇,提醒:“你手没地方摆可以放我脖子后面。”
啪!回给他的又是怼胸一掌。
―
翌日,烈日炎炎。
岑矜不顾父亲劝阻,硬是要一道送李雾去F大,在物理系签完到,三人去了宿舍。
上楼时,因为岑父在旁边瞧着,“姐弟俩”不敢造次,李雾就将岑矜背去了二楼。
他们到场不算太早,寝室里已来了两个男生,还有他们各自的家长。
见新同学背了个人进来,本还喧闹的宿舍一下子静了,均看向这对颜值颇高的奇怪组合,神色各异。
结果被背的漂亮女人刚一落座,就开始辟谣:“别看了,不是残疾人,腿下个月就好。”
他们不约而同笑起来,其中一个平头男生看向李雾,伸手作自我介绍:“我叫徐烁,苏省来的。”
李雾放下拉杆箱,与他交握,并淡淡一笑:“李雾。”
另一个戴眼镜的顺势加入进来:“我叫钟文轩。”
三个男生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各回各位继续忙自己的。李雾全程独立,有条不紊,又无比利落,岑父完全插不上手,基本干站着,中途李雾生怕岑矜与叔叔无聊,还洗了俩苹果给他们打发时间。其他家长啧啧称奇,看着他们一家子俊男靓女,也不像穷人孩子早当家的样子,直问岑父怎么教出来的,怎么成绩这么好,自理能力又这么强,言语之中简直羡慕到恨不得叫自己儿子回炉重造。
岑父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尬笑着接夸。
岑矜手肘搁椅背,不自觉支高了下巴,瞥着李雾面色庄正地穿行来去,她不禁得意懒笑一下:
呵,谁敢相信,就这个人人称羡的“别人家小孩”,昨天晚上还在跟她撒娇。
第56章 第五十六次振翅(男大学生“日程简章”)
当天下午,岑矜跟着父亲回了家。停车场分别时,李雾面色淡静,并无多少不舍,可才出F大校门,坐副驾上的岑矜就收到了少年的短信: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岑矜弯了弯眼,瞥一眼专注开车的父亲,才稍微斜着屏幕回复:你回宿舍了吗?
对面回:嗯,领到军训服了。
岑矜问:什么样子的。
李雾回:迷彩的。
岑矜:好像跟我们以前一样。
对面主动问:要穿着拍照给你看吗?
岑矜微怔,反应过来后掩唇笑了下:不用了,你新室友会觉得你这人很奇怪。
李雾说:以前跟我要校服照你也没怕别人觉得奇怪。
好像自己真有什么古怪癖好一样,岑矜微微面热:你那会才多大,家里人要张照片怎了。
那边安静片刻,回了一句话:可当时我室友都以为我是发给网恋对象看的。
这句话如拨片,腾得让岑矜心弦一颤:你就承认了?
李雾回:我说了不是,他们不信,我后来就当做是了。
她故意问责:你那会脑子里面尽装这些七七八八的了是吧,难怪第一次月考只考了89名。
少年直认不讳:嗯,除了学习就是你。
岑矜无法抵御这种坦诚,这种毫无保留,嘴角完全挂下不来,若非红灯时老爸好奇问了句“矜矜看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她可能要笑到下车。她赶紧装泰然自若地拢了下手机,切到微博界面说:“就搞笑视频。”
不敢再放肆,回到家,岑矜才躲回房间长辈口吻告诫:你现在虽然是大学生了,但也要持之以恒好好学习。
李雾又变回那个听话的乖小孩:好。
岑矜继续叮咛:记得跟室友和谐相处。大学虽然不像高中在教室时间那么多,但宿舍人际不比高中简单。
李雾嗯了下:我刚跟徐烁来图书馆看了下。
岑矜问:怎么样?
李雾说:感觉这里的书四年都看不完。
岑矜回忆了一下母校图书馆的模样:那是当然。去看光华楼了吗?
李雾:嗯。
他在走她曾走过的路,日光明烈,浓荫绿木,岑矜如是想象着,忽然一下子对李雾择校不当的事释怀了。她微叹一口气,回复道:新的路口啦,李雾,继续放开来跑吧,这次不用我带路了。
聊天框里寂静片刻,回道:那你站着别动。
岑矜笑:我现在还不能站。
李雾回:那坐着别动。
岑矜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干嘛?
少年不假思索:等我跑向你。
―
军训过后,院里的张教授便跟李雾搭上了线,与他一道的还有同寝室的徐烁。
徐烁的文化成绩并非出类拔萃,但他中学时期获过几次物理竞赛奖项,属于打小天赋过人对万物充满好奇,认准这条路死磕到底想为之毕生奋斗的人,大方向上倒是与李雾不谋而合。
扎进实验室后,两位大一新手还没有足够的理论支持,只能靠多读文献和资料找补,平时大都跟在师兄师姐后面打打下手,学习运作机理与数据记录。
除了上必修选修通识课程,李雾每天大早还会去操场晨跑,在薄霭中默背英文,剩余时间基本泡图书馆里,苦读专业书籍。当然,他也加了一个小众社团,桥牌社,把打牌当为数不多的课余消遣。
隔壁剧团见他外形佳声音好,几次想拉他入伙,李雾都以没空排戏谢绝了。
得知此事的岑矜险些在公司笑出声来,嘲他:你心理年龄没四十说不过去。
少年倒回得理所当然:所以你就不要再嫌我年纪小了。
岑矜见他这么会顺杆子上爬,忍不住打压:我也不喜欢中老年男性。
李雾回:跟生理年纪中和一下,刚好跟你同龄。
岑矜手顿在键盘上,笑而不语。过了会,她笑意慢慢淡下去,慢慢升腾出几分“男大不中留”的脱节与寥落。
她能感觉到,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让这个孩子变得愈发开朗自信,青春洋溢了。
一切也如她预料,天高地广,学习之外,他真的不再只需要她了。
尽管李雾每天都会向她绘声绘色描述与汇报自己的日常,但她始终都是个局外人、旁观者。
他也会问起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岑矜说不上来,通常寥寥两句简略概括,主要是日复一日的社畜生活也没什么值得细讲的,多半是负能量吐槽,只会叫人扫兴,让他提前忧心将来的社会生活。
她宁可不说。
宁可不说的后果就是少年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偶尔到那个临界值时,他会给她打电话或弹语音,想听她声音。在家岑矜会接通聊一会,但在公司加班基本直接挂断,有时还一个字都不回。
几次下来,少年略有不满,但也不会跟女人正面置气,就闷头在宿舍锻炼排解。
宿舍另外两人格外佩服李雾旺盛的精力,感觉他与徐烁每天有七十二个小时拿来安排自己。
尤其一天忙碌下来,还能在床上面不改色地咔咔做好几组卷腹。
室友钟文轩虽已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问:“李雾你不累吗?今天下午还上了篮球课。”
李雾停下动作,疾呼一口气,又拿起枕边手机,确认岑矜还是没来任何消息后,沉着张脸说“不累”,而后继续。
午夜时分,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生们偶尔会聊起班里女生,或别系美女。
钟文轩是东北人,口音极逗:“我们社经管院那个叫谷忆彤的学姐老好看了,还跟徐烁一个地方,江南水乡就是养人。”
徐烁问:“有照片吗?”
钟文轩飞速翻看起朋友圈:“有,她今天刚发了自拍,等我,我发宿舍群。”
徐烁点开看了眼,语气平淡:“就还好吧,我们那满大街这种。”
钟文轩惊叹:“我靠,回头我考研就往你们那整。”
钟文轩又去李雾那求认同:“李雾你看了吗?”
岑矜在忙工作,李雾无事可干,专注于一个解谜类手游:“还没。”
“你看啊。”钟文轩不满:“我选了最漂亮的一张。”
徐烁说:“李雾怎么可能觉得好看,她还没李雾姐姐好看。”
李雾手指一顿,又听另一个室友温晖问:“李雾姐姐长什么样啊,光听徐烁说过,都怪我报道那天来太晚了,错过了看到美女姐姐的机会。”
徐烁回忆着:“怎么说呢,过目难忘,是我喜欢的那种看起来很有感觉的御姐。”
钟文轩说:“我怎么不觉着,光记着她腿瘸了。”
“她只是腿伤了好吧,”徐烁问:“李雾,你姐腿已经好了吧。”温晖快好奇死了:“李雾你那有你姐照片吗?”
李雾直接关闭手游界面,在黑暗中静默片刻,开口道:“她不是我姐。”
徐烁讶然:“那她是你谁啊?”
李雾说:“我高中那会的资助人。”
寝室里吁叹四起。徐烁一下子变成一本问题大全:“那你们关系很好啊,她不能走路还送你来报道。她是本地人吗?家里是不是很有钱?结婚了没有啊?”
“关你事吗。”李雾肃声吐出四个字,好像在空气里扎下一根冰锥。
自打两人同进同出称兄道弟,李雾可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凶残,徐烁不禁怔忪一下,悻悻道:“我就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