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BY:七宝酥
七宝酥  发于:2023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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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矜莞尔:“我实地考察过。”
  区域经理眉毛微挑:“为了我们的产品?”
  岑矜答:“不全是,我曾资助过那里的学生。云丰村的环境与民生都很原生态,很真实,路况也非常适合宣传G系的多路况适应系统。”
  区域经理问:“你开的是哪款越野车?”
  岑矜回:“我没有越野车。我当时开的是玛莎Ghibli,差点没把我送走。”
  全场哄笑。
  岑矜看着他,不紧不慢:“因为出行受限,我几乎没去那里看过我资助的学生,但如果拥有一辆G系,我想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开越野车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酷?为了自驾游翻山越岭看风景?挑战极限追求刺激?我想不止于此吧,也可以有人文,有情怀,有实现自我,有一些更深层面的触动人心的东西。”
  区域经理靠向椅背:“其实你不用反复强调PPT里已经讲过的东西,这不是演讲。你考虑过一种可能吗,就是这条片子呈现给大众后,会变成一条旅游宣传片,重点在扶贫而不是我们的车。”
  岑矜浅浅笑开:“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们视频中不说全部,但90%的片段都会与G系有关,旨在展示它的全部性能,从内而外。偏公益人文的表现形式更容易出圈,可以让这些性能进入更多潜在消费者的视野。”
  区域经理会意颔首。
  ……
  双十一后,G系最新宣传广告片开始在各大平台投放。
  片子讲述了一个失意男人四处自驾游,误闯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山村,在与孩子们的相处和对他们的帮助中自我救赎寻回初心的故事。
  车的镜头运用自如,穿插于剧情中每一处,有的趣味横生,有的动人心弦。
  临别前,男人与孩子们合影,说回去后会打印出来寄给他们,而后驾车离去。
  孩子们似想起什么,拔足在山地上狂追。
  男人从后视镜中瞧见这些小小身影,稳稳刹停在坡上,他满脸是泪回头大喊:“别送啦!别舍不得我啦!”
  孩子们也大叫:“我们忘记跟车照相啦――!”
  ……
  泪中有笑的视频打动了许多人,以岑矜为首的创意团队也借此拿到了本年度的龙玺奖。
  又逢公司人事调动,岑矜正式从SCW晋升为GH,成为创意部门的文案组长,身价倍涨。
  这一年的寒潮来势凶猛,提早驱逐了秋意。
  金叶似乎在一夜间散尽,万木披裹上白雪。
  年尾,岑矜特意去了趟万宝龙专柜,想购置一支钢笔,作为李雾的成人礼。
  春畅陪着她逛,不解问:“你说你买这么贵,他知道这牌子吗?”
  “要他懂什么,只要知道是钢笔就行,”岑矜目光逡巡过柜台里的钢笔款式:“价格只是代表收礼方在送礼人心里的分量,当然在能力范围内越贵越好。”
  春畅抬眉揶揄:“看来他在你心里分量已经很重了。”
  “他可是我弟G。”岑矜理所当然回。
  “你把人家当弟弟,人家把你当姐姐吗?”
  岑矜招呼柜员取出某支给她细看,又奇怪回眸:“不当姐姐当什么?”
  回到家,岑矜就藏着掖着溜回卧室,翻出自己早前就网购好的深色卡片,用珠光笔在上面一笔一划书写祝词。
  落款后,她小心收好。元旦当晚,趁李雾洗澡,岑矜将礼盒与贺卡取出,一并放到书房书桌的正中央,很是郑重其事。
  李雾出来后,她装若无其事,坐客厅啃苹果玩手机,眼皮都未抬一下。
  李雾瞥她一眼,停下默了片刻,才宣布道:“我明天生日。”
  他极少主动分享这些,岑矜微诧看他:“我知道。”
  他咳一声,神态略不自在:“要成年了。”他终于跟她有相交的身份了。
  岑矜咔嚓咬下小块果肉,漫不经心:“所以?成年人有事吗?”
  “没事,”他发梢还湿漉漉的,泛动着黑亮的光泽。他看起来似乎也比去年生日要更兴奋,眼底笑意闪烁:“就跟你说下。”
  岑矜向来不留情面,面带研判问:“你在开心什么?”
  李雾说:“我没有。”
  岑矜溢出意味不明的轻哼,不再搭腔。
  李雾耳根微烫,走回书房。
  还未落座,他就看到了桌上的礼物。
  李雾顷刻掀起唇角,走过去,正襟危坐,才将上方叠了一道的宝蓝色卡片揭开,女人规整清秀的字迹跃然其上:
  “你的人生新章节,从这一刻自主书写。大胆落笔,姐姐永远看好你。”
  祝李雾弟弟,成年快乐。”
  ―
  四时更迭,泡桐花压弯枝头,春水涨潮的湿气盈满这座城市时,李雾迎来了自己第二次模拟考。
  他稳步上升,分数已迈过700大关,在班里名列前茅。
  岑矜早已见怪不怪,每次收成绩单时调侃最多的就是:清华还是北大,给个准话。
  周遭也隐隐有了些变化。
  一些名校的学长学姐会通过同班同学接触到他,将他们一群尖子生拉进同个微信群里,亲切地跟他们描述学校的种种优点。
  齐老师也私下找李雾聊过,探问他对志愿是否已有想法,并传达了某些大学招生办的意向,李雾只是摇头,说还在考虑。
  他的确还在考虑。
  原因很多,但有一点很关键,他不想离岑矜太远。
  他曾查过首都到宜市的航班与高铁,一个是两个半小时,一个是六小时,且都票价不菲。
  如果去北京念书,申请到助学金,未来几年他与岑矜的人生轨迹除去长假,几乎就是平行,再难有干系。
  虽然目前的她潜心工作,看起来完全没有打算进入下一段爱情的样子,但他还是会怕,怕某个脱轨的瞬间,岑矜会走向某个他再也无法看到的岔口,他明明已经在她背后屏声静气却又竭尽全力地追了那么久。
  高考于李雾而言,并不只是苦读的回礼。自己水平如何,他心中早已有数。
  它更像是一场关乎未来的自行审判,他坐在秤杆的中间地带,一边是情,一边是理,拔剑四顾心茫然。
  大考前的每一天都是在重复前一天,日子枯燥煎熬,却也瞬息而逝。
  临考前夜,李雾失眠了。
  他一直待在学校,没有回家。此刻一个人躺在床上,宿舍黢黑,他反复回想着近两年来的种种,他发现,岑矜刻在他脑子的画面竟远超自身,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明明没那么多,可她却几乎占据了全部,如形役,如恪守的执着。
  难以抉择的情绪剧烈绞轧着,李雾心口生疼,他爬下床,取出笔袋,翻出岑矜的两寸照。
  李雾把它摊放到桌面,凝视着,女人笑意和煦,像一剂良药,缓释了他所有的苦恼与躁动。
  他又打开微信,置顶是岑矜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安抚鼓励:【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肯回家待考,也不愿意让我送考,但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也知道此刻的你一定很紧张,但也别忘了18岁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大胆落笔,姐姐永远看好你。】
  他反复默读好几遍,胸腔缓慢起伏一下,将照片收回抽屉。
  翌日大早,李雾检查完文具与证件,取出手机再看眼那句话。
  如果都不做最好的自己,还怎么值得她的看好。
  少年豁然开朗,精神一振,微醺的风里,他快步往考场进发,全力以赴,其余交给命数。
  八号傍晚,所有高三学子争先恐后涌出校门,他们似困兽出笼,狂奔着,发泄着,或尖嚎,或低泣。
  李雾是当中为数不多的淡定派。
  穿着白T的峻拔少年面无表情朝外走,静默却醒目。
  手持麦克风的媒体拦住他,试图采访。
  他瞄了眼怼来跟前的摄像机,眉头一蹙,启唇说了几个字,大约是在婉拒,而后拔足就走。
  媒体穷追不舍,他头埋更深地避让,也跑得更快了。
  岑矜立在不远处的荫翳里,就望着他笑,怎么回事,完全不想去救一把。
  好不容易脱身的男生低头,取出手机。
  岑矜眉梢微扬,跟着拿出手机。
  屏幕在下一刻暗下来。
  岑矜接通,他们之间流动着夏风,人影憧憧。
  李雾举目:“我考完了,”他顿了下:“你来了吗?”
  “我早到了,嗯――”岑矜判断了一下自己的站位:“你的右前方。”
  少年的双眼在一刻间聚起焦:“我看到你了。”
  岑矜掐断通话,扬手冲他晃两下。
  李雾步伐渐急,由走变跑。
  曾几何时,无数个周六的傍晚,人潮汹涌,他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奔向她,好像在朝光冲刺。
  少年停在同一片树影里,她的面前,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她,莫名其妙地笑。他第一次露出这样大的笑容,朝气满满似骄阳。
  她家聪明孩子怎么跟考傻了一样,笑得呆头呆脑,岑矜皱眉疑惑:“你考很好哦,笑成这样。”
  李雾抿起了唇,高深莫测地回头,只给她一个稍显傲娇的后脑勺。
  “到底怎么样,心里有底吗?”岑矜本不想考完就立马说这些给孩子压力,但他现在这副神气小样挑起了她全部好奇,非追着问清楚。
  李雾慢慢悠悠走,仍一言不发。
  “不说这个暑假都别再跟我说话。”岑矜只能使出威胁大法。
  他终于侧过头来,老样子回:“还好。”
  “又来,能给个准话吗?”
  他定定看她两秒,似有几分幸灾乐祸般勾了下唇角:“出分后你应该会很忙。”


第44章 第四十四次振翅(照片)
  他话音刚落,岑矜懵了下:“忙什么?”
  李雾还在那故作玄虚:“不知道。”
  岑矜直接拿手袋呼他后背,力道还不小。
  被莫名一打,李雾佯避了下,笑意更深:“好了。考得不错。”
  听见满意的答复,悬空几天的心也跟着落定,岑矜展颜:“嗯,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他们结伴往附近的停车场走,身畔是络绎不绝的学生与家长。
  “李雾!”背后遽然传来呼喊。
  李雾与岑矜一齐回头,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一路疾奔过来,急刹在他们跟前。
  李雾挑了下眉:“成睿?”
  成睿喘个不停:“我一看背影就知道是你!”
  他又看向岑矜,恭恭敬敬唤:“姐姐好!”
  岑矜颔首,莞尔:“嗯,你好。”
  成睿一惯嘴甜,不惜拿好兄弟当溜须拍马的垫脚石:“姐姐太漂亮太瞩目了,不是先注意到你,我都不知道李雾在你旁边。”
  没有不爱听好话的人,岑矜笑出了声:“谢谢你啊,你也很帅气。”
  李雾目光轻微一沉,打岔:“你在哪个考场?”
  成睿说:“我在24,你呢。”
  李雾说:“26。”
  成睿惊讶:“我们居然就隔着一间教室!让我沾沾考运吧。”
  说完抬手在他身上一顿乱蹭猛挠。
  李雾怕痒,屈身缩肩各种闪躲,脸都憋红了。
  瞧着两位生机勃勃的少年,岑矜失笑摇头。
  男孩儿们闹够了,总算消停。
  李雾问:“你家长呢。”
  成睿嘴努了个地方:“我想喝奶茶,我妈帮我去买了。”
  岑矜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也问李雾:“你想喝奶茶吗?”
  李雾摇了下头。
  成睿羡慕地看着他俩,喃喃:“我要也有个姐姐多好啊……”转念又问:“李雾,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记得找我啊,高三一年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我可想死你了。”
  李雾点头:“好。”
  “一定要找我!”成睿回了个下头,约莫是见自己妈妈从店里出来:“我先走了。”
  “嗯。”
  目送成睿离开,岑矜问:“他是你来宜中后最好的朋友吧?”
  李雾回:“算是吧。”
  岑矜说:“我还挺喜欢他的。”
  李雾一顿:“因为他很会说话吗?”
  岑矜想了下:“他一看就是那种很好相处的男孩子。”
  “哦。”他闷声应着。
  他们的肩膀并齐,在树隙的光点间匀速行走。李雾倏地开口:“我好相处吗?”
  “你?”岑矜冷冷一呵:“你是我见过的最难相处的人。”
  “真的吗?”她的回答不算出乎意料,但令人受挫。
  岑矜不假思索地嗔怨:“你都不知道你刚来那会有多别扭,每跟你说一句话我头都要痛死了。”
  李雾不服气:“现在总归好一些了吧。”
  这点岑矜不再否认:“嗯。”
  她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现在又高又帅又乖成绩又好,是每个姐姐心目中的完美好弟弟。”李雾听得心花怒放,不能自制地扬唇:“哦。”
  “完美好弟弟,”岑矜盛情相邀:“想吃什么,尽管开口,今天姐姐请客。”
  ―
  岑矜带他去了间米其林日料店,环境清幽,灯盏淡黄,竹质的屏风区隔出卡座,将食客间的私密保护得恰到好处。
  白袍主厨在一边片鱼,岑矜给李雾斟了一小杯奶白色浊酒:“尝尝,度数不高。”
  李雾接过去抿了下。
  岑矜问:“怎么样,终于可以接触酒精的成年人。”
  “……”李雾又尝了一口:“有点果香。”
  “嗯,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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