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贤点头,“那是自然。”
景国公压下唇线,面露不悦。他在三千营说一不二,犟起来,连太上皇也没辙,可新帝呢?他心里窝火,叹如今这般境遇,还要处处受制。
萧砚夕莞尔一笑,“首辅所言极是,老国公还是另寻人来举荐吧。”
景国公笑道:“老臣糊涂了,还望陛下不要在意。”
“无碍。”
“老臣还有一事。”
“请讲。”
景国公听宫中心腹传话说,杜忘之女掌珠被圣上带回了寝宫。心里憋着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起选妃的事,末了附加一句:“小女有凤命,注定要伴君左右。”
萧砚夕玩笑道:“皇后的人选,关系江山社稷。朕和太后一直在物色合适人选。令嫒年纪尚小,性子还需磨练,短期内,恐不能胜任。”
景国公夫妇虽觊觎皇后之位,但没张狂到敢威胁帝王娶女儿为后。现如今,后宫空置,别说皇后,就是四妃人选也未确定。这个节骨眼若能送女儿进来,来年诞下龙种,何愁后位。
“小女可先进宫为妃。”
萧砚夕捏下眉骨,抬袖道:“此事,事关重大,有待商榷,今日暂且搁置,容朕细细地想。两位爱卿若没旁的事,先退下吧。”
宋贤弯腰,“臣告退。”
景国公心里那个气啊,当面不好发作,随宋贤一道出了御书房。两人途经太和殿时,景国公停下步子,看向门口的甪端,觉得自己就是守卫皇家的甪端,却得不到该有的回报。
自新帝登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大不如前。然而,一旦各地藩王作妖,新帝还不是要依仗他去摆平!想到此,他心里更为不平衡。在皇家卸磨杀驴前,定要好好拿捏一番。
御书房内,萧砚夕执笔批阅奏折,没有因为景国公的无理要求感到不悦。继位后,他很少因为臣子的言行大动肝火,这并非以忍为阍,那是逐渐做到了海纳百川。
后半晌,张怀喜站在御书房门前传膳。宫人们端着饕餮美食鱼贯而入。张怀喜一一试吃后,请帝王进膳。
萧砚夕像是没想起寝宫里的小家伙,慢条斯理地进食。用膳后,以锦帕擦拭薄唇。
入夜,掌珠收到了帝王用过的锦帕。她捂住饿瘪的肚子,攥着帕子扇凉快,耐心等着帝王回来。可等到子时一刻,也没等到人。眼皮子上下打架,最终支撑不住,耷拉着头沉沉睡去。
丑时刚过,一身玄衣的男子信步而来。撩开内寝珠帘,见灯笼椅上坐着一个身着轻纱罗裙的小姑娘,凤眸一敛。
“咳——”
他抱拳咳了下。果不其然,见小姑娘哆嗦一下、坐直身子。
这是有多怕他?
既然怕他,何来招惹他?
这胆儿是从哪里练就的?
掌珠扭头瞧了一眼,看不出欢喜。起身面对男人,手里捏着锦帕,屈膝裣衽一礼,“陛下。”
萧砚夕没搭理,越过她去往湢浴,也没要求她进去伺候,更没有旁的侍从。
掌珠拿不准他的心思,挪步到门口,手指抠了抠掌心,“殿下有何吩咐,唤我就行。”
回应她的,是撩动的水花声。
稍许,萧砚夕穿着一身雪白中衣走出来,那衣服与掌珠身上的罗裙面料相似。
男人淡淡瞥一眼,径直走向龙床。
想到一会儿的事,掌珠不自然地低下头,耳朵红个通透。拿起事先备好的布巾,走过去,“掌珠为殿下绞发。”
萧砚夕没应声,捧起床边的书籍,翻看起来。
掌珠站在一旁,动作轻柔地为其擦拭湿发。夏夜空气闷热,湿发很快干了。
她放好布巾,略显局促地抓了抓裙带。
萧砚夕始终没抬眼,直到张怀喜在外面提醒该安寝了,才抬起眼帘,“你还在这?”
掌珠忍不住嘟囔,“腿好疼啊。”
“站的?”
“嗯。”
萧砚夕用书拍了下她的臀,“胆儿越来越肥了。”
掌珠顺势坐在床尾,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拿起玉如意捶了捶腿。
萧砚夕看她欲盖弥彰的行为,嗤笑一声,掀开薄衾,躺了进去,留下掌珠原地尴尬。
是进是退?
小姑娘陷入两难。直到听见床上传来清浅的呼吸,才彻底放弃勾引。看来,今晚只能饿着肚子为帝王守夜了。
谁知,入眠的男人抬了下腿,用脚踢了踢她的腰窝,复又缩回薄衾,完全像是睡梦中的无意之举。
可掌珠领会到了。
她深吸口气,跪在床尾,依着学来的媚术,慢慢爬上男人的腿,与那晚爬床的宫女锦绣动作无异。
腿上传来重量,萧砚夕缓缓睁开凤眸,斜睨一眼,没有阻止。
掌珠翘着臀,爬到男人腰际,糯糯地唤了声:“殿下。”
称呼不对。萧砚夕敛起眉,稍稍坐起身,仰靠在软枕上。
掌珠爬不上去了,跨坐在他腰上,伸臂搂住他脖颈。胸前的两团变了形状。
新帝二十有五,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般撩拨,掐住她脖子,“唤朕什么?”
掌珠仰起头,小嘴一努,“还是习惯以前的称呼。”
这丫头今儿娇媚得过了头,哪里是平时的她。
萧砚夕没有色令智昏,反应过来,她八层跟人学了不好的东西。
小混账,欠收拾。
掐住她脖子的手,指尖点在她的下巴上,挠了挠痒痒,“小家伙,不诚实。”
掌珠躲了一下,低头拢好散落的长发,却换来男人轻蔑的笑。
萧砚夕忽然攥住她襟口。
随着一声惊呼,绸缎滑落,肩头细腻透白,透着淡粉,美如脂玉。
掌珠嘟囔一声,往他怀里钻,“好冷呀。”
萧砚夕唇角微弄,“扯屁精。”
“......”
掌珠趴在他肩头,如瀑长发披散在后背上,委屈巴巴道:“皇帝骂人了,呜呜呜——”
“……”
“皇帝怎么能这样?”
“......”
娇是真娇,憨也是真憨。萧砚夕扣住她肩膀,将人推开,“跟谁学的媚术?”
年少时,他时常与友人逛青楼,什么狐媚子妖术没见识过?能片叶不沾身,全靠一双犀利的眸子。即便醉酒,也拎得清哪是虚情假意,哪是真情实意,何况是全然清醒时。
掌珠在他面前,还是太稚嫩了。
看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萧砚夕忽而一笑,“少拿不入流的手段糊弄男人,最终祸害的是你自己。”
掌珠泄气了,道行不够,怪谁?
可出乎意料,男人忽然抬手,覆上她双眸。
视线被遮蔽,感官无限放大,耳畔传来男人的揶揄声:“想取悦男人?”
掌珠咬唇,她不想取悦男人,是只想取悦他一人。
萧砚夕凑近,龙涎香袭来,“朕来教你。”
说着,他扯掉了她半垂的襦衣,向外一撇。
襦衣在半空画弧,好巧不巧挂在了帐钩上。
被点破了心机,掌珠不再故意矫揉。摸黑捧起男人的脸,送了一个浅吻,印在男人侧脸上,唇齿带香。
“掌珠想跟陛下学,陛下快教我。”
萧砚夕眯眸,感觉身体发生了异样,慢慢抬了头。
浑然不觉的小姑娘添了下红唇,“陛下?”
“闭嘴。”
“......”
萧砚夕呼吸渐噶,逼近她,“告诉朕,你是自愿进宫的。”
掌珠睁开眼,睫毛刷过男人掌心,掩去心底酸涩,麻木地道:“掌珠是自愿的。”
“哐当——”
天空划过紫电,雷声随至。
掌珠吓了一跳,下意识眨了几下眼。
掌心痒痒的,犹如羽毛拂过心湖,泛起涟漪。萧砚夕盯着那两片红润的唇,咽下嗓子,喉结上下滚动。
是有多久,没摘花了?
久到,梦里时常会勾着她,尝试那档子事。
梦里的吟哦,哪有此刻来的动听。
萧砚夕扯下帐钩,慢慢放下帷幔,将小姑娘带进薄衾里。
掌珠咬着舌尖,不让自己胆怯。
眼前压下的黑影,熟悉又陌生。
“闭眼。”男人勾住她后颈的系带,指尖划过她的肌肤,轻笑道:“不是跟人学坏了么,怎么还这么青涩,嗯?”
男人发着鼻音,故意加长那个“嗯”字,极具诱惑。
掌珠搂着男人的肩膀,歪头看向帷幔缝隙外的光景,娇俏的小脸慢慢染上绯红。
夜色漫长,宫阙之外,躺在陈记雅肆里的女子卷缩身子,表情痛苦,大有要醒来的迹象。
混沌间,梦境中出现一只蚌,蚌中的珍珠被人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崽崽牙牙学语时,看见一个漂亮女子,咧嘴吐字:“姨姨,姨姨!”
女子温柔笑道:“胖崽崽,你喊差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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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卯时三刻, 破晓晨曦映入绮窗。屋外响起鸟啼声。燕寝的拔步床上,一只玉手挑开帷幔,合衣坐在床边, 静静看了会儿薄衾里躺着的小姑娘,起身绕到屏风后。
殿外的太监们掐着时间,想要提醒屋里头, 快要早朝了。平日里,都是他们前前后后为帝王更衣、束发。可今儿,屋里多了个人, 谁也不敢贸然叩门。
其实,按照宫规, 帝王在临幸完妃子、宫女后, 御前太监会命人将女子送走, 以免打扰帝王安寝。可大太监张怀喜事先打了招呼,不准他们进去。想是这女子太受宠了, 帝王留恋温柔乡?太监们各怀心思,却一致地想要巴结她。
而这名女子此刻睡得正熟, 全然没有自觉性。
萧砚夕换上龙袍,走到床边,看着脸蛋粉扑扑的姑娘, 隔着薄衾拍了拍她的腰。一下不足以叫醒人,又连拍数次。
小姑娘腰肢软乎乎的,跟拍棉花似的, 还带着绵绵音。
掌珠慢慢睁眼,脸蛋浮现两朵红云,“陛下......”
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她爬起来, 揉揉眼睛,环住男人腰身,下巴抵在男人胸前,睡眼惺忪道:“我饿了,昨晚还没吃呢,皇帝不给饭吃。”
萧砚夕俊眉一挑,大手绕过她肩侧,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掌心下肌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这小妖精就是来迷惑人心的,偏生还清纯可人,也不知是装的,还是本性流露。
但不可否认,还挺让人上瘾。
萧砚夕微微仰头,瞧了一眼承尘,克制了冲动,“想吃什么,去跟宫人说,跟朕说,难不成让朕给你做?你得多大面子?”
“陛下会做吗?”
“......”
怕挑衅的话语惹他不快,掌珠哼唧一声,勾住他脖子,娇生生问道:“陛下要将我安置在哪里?”
总不能一直呆在燕寝。得多招人嫉妒啊。树大招风,她可不想被世家夫人和贵女们当作靶子。
她进宫突然,萧砚夕还来不及思忖这个问题,“先在这老实呆着,回头让张怀喜安排。”
“哦。”
解决完寝食的问题,掌珠松开手,钻回被窝,乖得不行。可细细想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丫头利用完人就转变态度,像个小渣女。
萧砚夕磨磨牙,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臀。
掌珠轱辘进里侧,睁着一双鹿眼看他,“陛下该上早朝了。”
她倒是清楚。
萧砚夕摇摇头,直起腰,“睡个回笼觉,省得夜里没劲叫。”
“......”
皇帝又讲荤话了。
昨儿夜里,这男人不知讲了多少令人面红耳赤的荤段子。
掌珠头扭向里侧,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看时辰不早了,萧砚夕没再停留,转身走出殿门,吩咐宫人给她单独备膳。
金銮殿上,百官隐约察觉,帝王今儿心情不错,至少没有板着一张脸。
帝王留掌珠过夜的事很快传开。晌午时分,慈宁宫的薛公公手持浮尘,来到燕寝,笑呵呵请掌珠过去一趟,说是太后想邀请她逛园子。
御花园内绿树成荫,枝桠遮挡了赫赫炎炎的暑气。掌珠扶着太后季氏来到花团锦簇的六角凉亭。凉亭的石桌上摆着精致茶点。太后拍拍掌珠手背,“坐吧。”
两人坐在亭子里吹风,宫人们站在亭子外流汗。
太后从五彩攒盒中捻起一块核桃酥,递给掌珠,“尝尝御厨的手艺。”
掌珠接过,低头咬了一口。
太后看这核桃酥上的小缺口,笑了一声,“瓜子脸、樱桃口、柳叶眉,还生了一副小蛮腰,美人该有的让你占个遍。”
自己儿子能不喜欢么,喜欢上这样的,还能看上方家二丫头?
太后颇为无奈,捏了捏额,“外头一直在传,方家二姑娘有凤命,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你怎么看?”
这话不好接,夸赞方小嵈,显得虚伪,贬低显得不够大度,中庸又显得过于刻意。
掌珠莞尔,“臣女没与方二小姐照过几次面,并不了解她,不好妄议。”
对于她的回答,太后还算满意,“你呢,想要怎样的名分?”
掌珠摇摇头,平静道:“臣女不求名分,只想留在陛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