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楚斟许很快便能想开,却不想这回竟是一直等到天黑都未说来,许未端着晚膳徘徊在门口,犹豫片刻试探的敲了敲门道:“公子,多少用些饭吧,法子咱可以慢慢的想,还是身子更重要些。”
许未话落,等了许久也未见里头有什么反应,许未看了眼手中晚膳叹了口气,正想退下去。
“进来!”屋子里忽传来一声呼唤,许未眨了眨眼睛,忙不迭端着晚膳进屋。
这天渐渐黑,屋子里又没燃灯,一进屋便觉漆黑一片,借着屋檐下熹微的烛火,许未摸索着进了屋。
屋内灯火燃起,许未一抬头,便瞧见楚斟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看,眼底乌黑却带着些许诡异,叫许未心里发慎。
他佯装无事边摆放晚膳边劝慰道:“公子想通了便好,事情可以慢慢想,老大人一贯其中公子,日久见人心,等公子乡试中第科举高中,老大人定会知晓谁是最好的,陆二公子如今上了战场,有没有命回来都未可知,公子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楚斟却是意味深长道:“没时间了。”
依现在盛柏的意思,估摸着很快便会上门退亲,他眼底忽闪过几分狠厉道:“你去寻陈妈来。”
许未愣了一瞬,有些许不解,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寻陈妈?
只是见楚斟的目光,许未未敢再多说一句,搁下手中的活便忙转身去寻。
*
盛柏刚回府便见方管事守在门口,今日遇见了陆衷,对今日楚家的事他略有耳闻。
负手便问道:“外祖父在哪?”
方管事在这就是为传白郝的意思,忙道:“老大人在书房等着公子呢!”
盛柏点了点头,来不及用晚膳便马不停蹄的直奔书房,一进屋便瞧见白郝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自己鼻梁,烛火映照下,显得他两鬓银丝更惨。
白郝听见动静抬头见是盛柏,便搁下手中的豪笔朝着他摆了摆手道:“你回来了!”
“是,今日朝中有些是绊住了脚,回来的有些迟了。”他解释了一句便道:“楚三的事,外祖父知道了?”
白郝点了点头道:“我听老方说过了,我见他那意思应当不大情愿。”
盛柏闻声轻嗤了一声:“再不情愿这婚事也是要退的。”
毕竟是自己教了些时日的学生,白郝对楚斟倒是颇为惜才,皱了皱眉头道:“只是他乡试就近在眼前,我见他如此在意,若是真现在退了,许对他的影响.....”
“外祖父这是心软了?”盛柏皱眉打断道。
白郝倒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他天赋与阿衷相当,又极为刻苦,苦读几年便等今朝,我之前便答应会以此婚约助他......”他顿了顿又道:“不若,再等等?等他乡试后呢?”
盛柏抿唇道:“外祖父心软,可楚三却未必如此,我不知他天赋是不是与阿衷相当,但若是论起心术与心狠,阿衷决不及他半分。”
白郝闻声不禁惊诧:“你怎这样讲?”
盛柏眼底皆是冷意开口道:“外祖父可知陆焉生为何会走的这样急?”
“若非是他那程九相要,陆焉生为顾忌婳婳安慰,怎会忽然同意远赴战场......”盛柏只言片语便将事说清,虽说他也知晓陆焉生这回上战场与楚斟相要并未多少干系,但也无碍自己再给楚斟再添罪责,恰能顺势给陆焉生坐坐人情,在外祖父这处讨些好处,也能弥补些对陆焉生的负罪感。
“他怎么敢!”白郝气得脸都发白,恨恨的拍打这椅子。
盛柏敛下眼睫道:“这事外孙本不想告于你,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倒也顾不得其他了,外祖父,楚家家底不净是其次,楚斟心心思狠厉才是最要紧的,他今日可那婳婳性命相邀,焉知往后不会为了前途做出旁的事来。”
白郝最在意的便是盛婳的安危,楚斟此举俨然触及底线,他面上再无一丝余情,俨然已下定了决心,看向盛柏道:“你说的是,是外祖父眼拙瞧错了人,就这几日吧,退了婚事也好,也好!”他顿了顿又道:“你去安排就是,越快越好!”
盛柏闻声应了道:“也不必挑什么黄道吉日了,只是我倒是有些担心,若是楚从文那泼皮非要争个鱼死网破告上朝廷说咱白家已权压人怕是会有碍外祖父声誉,就是婳婳也......”
想起楚从文那厮,白郝不禁蹙了蹙眉头,他的声誉倒是无碍,就是怕沾染上婳婳,两人正愁眉不解恰此刻门外忽传来敲门声,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外头便响起方管事的声音:“老大人,松那公公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莫名,盛柏最先反应过来走到门边,门一打开便瞧见松那果站在门外。
“松那公公,这么晚来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盛柏开口问道,而后又道:“进屋讲吧。”
松那笑着点了点头,朝着两位躬了躬身道;“老大人,太子殿下让奴婢来传句话,若是楚白两家退婚一事有甚难处,他可出面调停,有他在,必会护好二姑娘的名声。”
白郝闻声惊的起身,显然没想到这事竟会惊动太子殿下,只见松那又道:“老大人不必惊慌,殿下会有此举,自也是受人相托。”
这人是谁,两人很快便反应过来,显然是没想到陆焉生竟安排的这样详尽,不免心中感叹。
有太子出面自然好,未来储君便是皇家的态度,楚从文便是心有不甘吃了雄心豹子也不敢再告上朝廷,徐顾白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白郝与盛柏不禁松了口气,承了徐顾白的好意,盛柏道了声谢才道:“那不知殿下何时有功夫?”
松那笑了笑道:“殿下这几日正忙着户部的事,确实有些抽不开身,但为了白家的事,想来也能拨冗,只是奴婢还是要回去问上一问,再来告诉两位大人可成?”
白郝摸了摸自己胡须连连应是道:“好,好,有劳了松那公公了。”
松那忙摆手道:“奴婢只是传话的,哪里担得起老大人一声有劳,那奴婢这便回去问问,这便下告辞了!”
“好,好,老方,快送送公公!”
要说松那难怪是太子身边的近侍,办事却然稳妥,翌日便传来话,太子敲定三日后有时间。
白郝闻声松了口气,连连应好,方管事应和道:“那老奴去下拜帖!”
“等等!”白郝忽皱眉喊住了方管事,方管事不明所以顿下脚步。
盛柏几乎是瞬间便了然白郝的用意问道:“外祖父是怕楚家知道了,会先想出对策好拖延这事?”
白郝没言语,也算默认,沉声道:“不得不防!这事要做万全的准备,容不得闪失!”
松那在一旁道:“那太子出面如何?只说太子先去楚家拜访,届时老大人再去就是了!”
白郝就是这个意思,笑着便应下了为表感谢,天黑时分,还特地拜访了下东宫,徐顾白颇有些受宠若惊,只连连摆手太过客气。
拜帖第二日便送进了楚家,楚从文知晓时还愣了好些时候,他才不过四品官员,从未与太子有何交集,如今太子说要到楚家一访,自是惊讶万分,忙让府上家丁洒扫布置,生怕完了晚了一步,唐突了殿下。
起此刻楚殷凑上前来道:“父亲,那二房那边.....”
说起二房,楚大一脸的厌恶之色,蹙了蹙眉头道:“陈氏身子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楚殷耸了耸肩头道:“是吧,听讲府上的大夫就差没住在他们院子里了。”
“晦气的很!”楚大撇嘴道,转而便对着府上管事吩咐道:“你去传话给老二,让他处置好自己内院的事,莫让陈氏一身病气唐突了殿下。后日只让他一人随行就是了,至于旁人都莫要出现了。”
那管事连连应是,这话里的意思就连楚斟都要退避,楚殷才弯了弯嘴角。
管事将消息传给楚斟时,楚斟只愣了一瞬:“太子殿下为何要来?”
那管事闻声挑了挑眉头,眼底带了些许笑道:“三公子这话说的奇怪,总归是大爷能干获殿下青眼器重的缘故呀,话老奴已经带到,还望公子那日呆在后院莫要乱跑。”
这一听便是楚大的安排,楚斟虽有些疑惑,只刹那便消逝干净,反正也不用他出面他也能躲个清静,便点了点头应下了。
那管事离去时,恰遇见许未匆匆赶来,许未那一身药味让那管事蹙了蹙眉头,而后逃也似的便躲开了。
许未掩盖眼底的惊慌刚进屋便听楚斟道:“如何了?”
许未咬了咬牙道:“今日又加大了药性,那医士的意思是让公子多少顾忌些,再加重夫人的身子怕是要熬不住了。”顿了顿道:“公子,非要做到这样吗?”
楚斟闻声眼底皆是厌恶:“许未你话太多了!"
许未闻声只能轻声叹了口气,实在无奈。
太子登门那日,楚大特地道门口亲自迎接,只是瞧见门口马车时,他却是愣了一愣,怎也没想到今日白郝一家人也跟着一道。
他惊诧之下将人请进了府里:“太子殿下,老大人请!”
太子闻声挑了挑眉头,反而看了眼一旁白郝道:“老大人先请。”
太子这幅敬重模样,让楚家两兄弟都是一愣,白郝这回并未推拒,与徐顾白道了声谢便进了府里,只是进府后脚步忽顿了顿看向四周道:“阿斟呢?”
这话是对着楚从默问的,楚从默本就没哟主心骨,见状看了眼一旁自家兄长,楚从文忙道:“那孩子正在后院看书,阿殷你去将他寻来!”
楚殷闻声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抬脚便往后院寻去。
白郝闻声只抿唇笑了笑,几人进了前厅,才见白郝的身后的方管事道:“都搬进来吧!”
话音落下,便见方管事大手一挥,而后仆从便搬抬着几箱子贵物进了厅里,楚从文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当年文定时送的礼,面色忽的就僵了,嘴角扯了扯道:“老大人这是何意?”
眼神有些惊慌的看向徐顾白,徐顾白自始至终都端坐在主位,摇着扇柄一副悠闲模样。
白郝闻声也不答,只是对着一旁的喊了一声:“柏儿!”
盛柏闻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来,摆放在桌上道:“如你所见,今日我们来是为了退亲。”
楚从文闻声脸便垮了,忙站起身来赔罪道:“是不是阿斟那小子有何不好惹了老大人不快,您只管与我讲,我必好生教训他,只是不必为了些许小错便毁了这桩婚事是不是,两个孩子相处也有有些时日了,这未免太无情了些!”
徐顾白闻声笑了笑打起了圆场道:“这婚事能定得也能退的,是不是?”
这话恰叫刚入厅上的楚殷楚斟听的清清楚楚,楚殷愣了一瞬,而后看向楚斟面上不见你带了些许得意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白家不要了你了,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快进去吧,莫要让贵人们等久了。”
说罢便推了推楚斟,两兄弟一前一后进了屋,这动静引来在场众人的注意。
白郝不愿纠缠,只想快刀转乱麻了解此事,看向楚斟到了,勾了勾唇道:“你来的正好。”
楚斟面色有些难看,不得不说,今日这事将他打的猝不及防,只顷刻间他这几日的算计都成了泡影,他咬了咬唇看向白郝问道:“老大人,是楚斟不好吗?”
白郝直视他目光道:“你很好,只是这婚事还是要退的,倒也没什么缘由,全当我家婳婳没有那福分。”这话虽说的温和,却无意不是冷箭刺的楚斟心肺生寒,只见白郝又道:“当年订婚之时便已严明,这婚事若一方不愿,可随时毁得,不知诸位可还记得?”
楚家人在场都禁了声没了反应。
一旁徐顾白添话问道:“哦?楚大人,可有此事?”
太子诘问,楚从文便是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不答,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只得应着头皮道;“好似确实有这这桩事。”
“那当日的文定书可在?孤眼下只瞧见了老大人的呢?”说着便示意的看向桌上那纸婚约。
“有的,有的,在小臣书房,小臣这便去取来。”楚从文虽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今日太子来无非就是来打压他们楚家替白家撑腰,他看向楚斟的眼神恨不能生吞了他,也不知这孽障是生了什么事,才叫白郝铁了心要退婚。
二房的婚约却在大房房中藏着,这府上谁当家做主可谓一目了然,楚斟自始至终都垂首不语,阴郁至极。
片刻之后那婚约便被取来,递到了徐顾白手上:“殿下请过目。”
徐顾白将那那张婚约书拿着左瞧瞧又瞧瞧,下一刻只见两张合叠,下一刻便听“刺啦”一声响,那婚约书被撕成两半。
楚斟闻声猛然抬头,眼尾泛红。
“殿下!”楚从文不可不可置信喊了一声。
徐顾白似有些自责道:“瞧瞧孤这般不小心,竟被孤撕碎了,不过也罢了,本也是要退婚的,没了便没了吧,这文定书也就时废纸一张留着也无甚用处。两人大人不介意吧?”
说罢便将那两张直揉做一团捏在掌心之中。
白郝闻声应和道:“自是无碍,殿下莫要自责。”
“那便好,还是老大人宽厚。”不禁又看向楚从文问道:“楚大人呢?”
楚从文见状自是不敢反驳,连连摇头道:“自然不敢责怪,殿下撕的甚好。”
徐顾白闻声轻松了口气,而后便浑当没生过事一般又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了白郝。
白郝勾唇笑了笑道:“这婚约书既已撕毁,那婚约便也作罢,当年答应的百金补偿,很快便也会送道府上,这婚事虽毁了,但阿斟仍旧我亲自收下的学生,若阿斟仍旧认我这个先生,我自也要尽这先生的责任,教导他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