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丹捧着一包珠钗镯子丝绢团扇和碎银子,强忍住了白眼。用过的珠钗镯子丝绢团扇,能值几个钱,还不如那胖员外的三百两银票。
岳婵娟也觉得心虚,她那支簪子,买来时也不过十两,但她却谎报的五十两。“好卿卿,你我两家是故交,我家祖父对这香味念念不忘,你就把香料卖给我,全了我的孝心吧。”
“真是个好姑娘啊。”人群里一阵夸赞,也不去计较那包东西倒底值多少,纷纷站到岳婵娟一边,出声支援道:“倪小大夫,这香料就给她吧。”
“竞价就竞价嘛,打什么感情牌。”胖员外捏着银票,咬着厚嘴唇小声嘀咕。
倪卿卿见岳婵娟那执着样儿,瞧街上群众的意思,不给岳婵娟香料,倒成了她的不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也只好当众宣布,这瓶香料归岳家姑娘所得。
“好!好啊!”周围看热闹的人,还忍不住欢呼,纷纷鼓起了掌,仿佛夺得这瓶香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倪小大夫,这香料还有吗?”
“没有现货,不过员外当真喜欢,可以去我府上订购,五百两银子一瓶。”
“还是这么贵啊?”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要是卖出去十瓶,那岂不是家里要堆满银山。
“独门手艺,只卖给懂它的人。再者说,一瓶香料能用好几个月,几家人合起来买一瓶,也是个明智的选择。”
雪又下了起来。
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很是不便。倪卿卿与灵丹先到当铺,把那一大包东西当了,得了百两银子,再去到珍馐楼,付完定金,又出楼来,去仙翡阁逛了。
仙翡阁里,珠宝首饰琳琅满目,一应俱全,精巧又贵气,很难不让女子动心。
头一次来的时候,倪卿卿手里拮据,只能看看过过眼瘾儿,但现如今,她一口气买下十件八件,也不带眨眼。尤其费高鑫早已悄悄吩咐下去,凡是倪卿卿进店,只要她看上的,统统都打六折。
“倪小大夫,快快里面请。”费高鑫亲自到门口迎接。
“费老板安好。”倪卿卿笑着道,“娇娇近来可好安好?”
“勉强能喝下两碗粥了,也不再看话本,改看了医书,还要感谢倪姑娘前些日子的激励。”费高鑫亲自给倪卿卿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笑道,“今日,倪姑娘想要看点什么?”
倪卿卿想了想,道:“簪子吧。”她等孟二的簪子,一直没等来。也不想再等了,干脆自己买几支,每天换着戴。
“簪子,好啊,这边请。”费高鑫领着倪卿卿往里走,边走边聊,问:“哪种簪子?玉簪,翡翠簪,还是琉璃簪?”
“还有琉璃簪么?”倪卿卿惊奇,看来这个时代的工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低。
“有,但不多,是从波斯国那边购来的。”费高鑫耐心解释,“晶莹剔透,特别亮丽,与倪姑娘你雪一般的肌肤正好相配。”
“费老板,你嘴好甜。”灵丹捂嘴笑起来。夸她家小姐,就跟夸她一般高兴。
“但我说的也是事实啊。”费老板笑着走到柜台后,踮脚从高处取出个楠木小锦盒,锦盒里放着一支亮晶晶的琉璃簪。
“好漂亮啊!”灵丹忍不住感叹,得了费高鑫允许,小心翼翼地举起琉璃簪,对着光亮处望了望,晶莹剔透,跟冰雪雕成的一般,别致极了。
“果真漂亮。”倪卿卿也赞叹,样式真是相当不错,但不过也只是玻璃而已,在她那个时代,再精美的玻璃簪也值不了多少钱。但转念一想,玉石也不过是长得好看的石头罢了,比玻璃还更不值钱,但仍旧有人大把大把往里砸钱。
“怎么样,喜欢吗?”费高鑫笑眯了细长的凤眼,热心道,“要不要戴上试试,珠钗嘛,总归要试试才知道漂不漂亮。”说着,便举起了一面菱花镜。
倪卿卿不是很热心,但灵丹却喜欢得不得了,连忙对倪卿卿道:“姑娘,您快坐下,我给你戴上试试。”
“不必了。”倪卿卿出声拒绝,但却按下了灵丹,拿过琉璃簪,替她戴在了头上。
灵丹坐立难安,这么贵重东西,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她一个丫鬟,命贱福薄,怎么承受得起。“使不得,使不得,太折煞奴婢了。”灵丹捂着脑袋,连连拒绝。
第五十七章 八千八的簪子
“费高鑫见倪卿卿不喜琉璃簪,本是有些失望的,但又见倪卿卿这番举动,心中一喜,赶紧把菱花镜举到了灵丹面前,夸耀道:“这支琉璃簪可算是找到主人了,灵丹姑娘自己瞧瞧,这簪子与你有多配。”
灵丹闭着眼,不肯看。她知道,不用看都知道,这簪子一定给她增了光彩,但她受不起啊。
“费老板,这支簪子多少钱?”倪卿卿瞧着也特别满意,就出声问了价格。
“原价八千八百两,不过倪姑娘你有心要买的话,就给你按事先说好的,”费高鑫压低了声音,免得旁人听了去,“算六折。”接着又拿出算盘拨了拨,道:“五千……”
“五千二百八十两。”倪卿卿接过了话头。灵丹一听这庞大的数目,差点没吓晕过去。
“倪小大夫你算得好快啊。”费高鑫拨完最后一颗算珠,看看算盘,算盘上正好是五千二百八十两。面露敬佩之色,费高鑫又道:“零头就罢了,五千两,这支琉璃簪,就归你家灵丹姑娘了。”
“姑娘,我们还是走吧。”灵丹像放烫手山芋一样,把琉璃簪从头上拔了下去,又重复催促道,“姑娘,我们还是走吧。”这仙翡阁,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关键好些女子,明知吃人不吐骨头,还乐此不疲。五千两?都能买下十万个当初的自己了。
“五千两就五千两吧,这簪子我买下了。”倪卿卿一锤定音。
“倪姑娘爽快。”费高鑫暗喜,忙吩咐人去开字据,问道,“字据上,写谁的名字?”
“灵丹,诸葛灵丹。”倪卿卿道。
灵丹红着眼道:“姑娘,你何必如此破费?”
“你喜欢嘛,就当是我给你送的嫁妆。”倪卿卿抹了抹灵丹的眼泪,“把你的嫁妆攒得足足的,才能在婆家横着走道。”
“姑娘你这么大方,我哪里还舍得嫁。哪个婆家,有您待我这般大方。”灵丹热泪盈眶。
“说什么胡话。”倪卿卿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面颊,数了五张一千两的银票,递了出去。
费高鑫接了银票,在字据上签写了自己名字,又按了手印,转而把字据转向灵丹,道:“诸葛姑娘,请在这里签字,按手印。我们仙翡阁的东西,请放心佩戴,字据上写的仍是八千八百两,如是戴腻了,可以到仙翡阁来换等价的新首饰,我们只收取部分的手工费。”
这时空,连招揽回头客的套路都一样!倪卿卿心中感概。
灵丹不愿伸手,对倪卿卿道:“还是姑娘你来吧。”
“再磨叽,就不像灵丹你了。”倪卿卿拽了灵丹的手,用灵丹的大拇指,在字据上按了手印,把琉璃簪与字据一起,送到灵丹手上,道,“这琉璃簪就是你的了。以后要卖要当要换新首饰,
还是要留下做传家宝,都由你做主。”
灵丹捧着这份厚礼,又笑又哭,忍不住想学蛋壳,要在倪卿卿的面纱上舔一口。
“不可以。”不知何时出现的步司,一只手里抱了蛋壳,一只手里提起长剑,把长剑伸到了倪卿卿与灵丹之间。板着一张面瘫脸,步司道:“我的,蛋壳的。”
什么我的蛋壳的?费高鑫听得一脸的莫名其妙。但倪卿卿和灵丹却是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是,倪卿卿的面颊,只有他步司和蛋壳可以亲。
蛋壳见到倪卿卿很是兴奋,摇着尾巴,跳到了倪卿卿怀里。
倪卿卿接过蛋壳,蛋壳一口就舔在了倪卿卿面纱上。
费高鑫总算有些明白了,便立刻看了步司一眼,暗道这人与倪小大夫是什么关系。
“步司,外面最好别乱说话。”倪卿卿瞧着费高鑫眼中的古怪神色,把蛋壳热情的脑袋按下去,正色道,“你的手绢姑娘正等着你,就算你失忆了,也要牢记,你已经有了你的手绢姑娘。”
步司牢记倪卿卿的训话,双唇紧闭,不再说话。
“原来兄台……也只能祝兄台早日康复。”费高鑫叹息一声,又想到自家还瘫痪在床的妹子,不由面露同情。
倪卿卿将圆滚滚的蛋壳交回到步司手里,道:“这小胖狗是你擅自抱出府的,就罚你一直抱着。下次带出来,要套狗绳,记住了吗?”
步司一手抱狗,一手提剑,认真点了点头。蛋壳中等个头,但在人高马大的步司臂弯里,娇小得却像只猫。
费高鑫夸蛋壳温顺毛发光亮,又笑问倪卿卿是否还要挑几件首饰。
倪卿卿点了头,终于记起,自己还要给自己添几支珠钗。
卖冰糖葫芦的正好经过,灵丹赶紧伸出指头,指使步司去买二十串冰糖葫芦回来。十串给主子,十串留给自己。她要每根手指都勾着一串糖葫芦,想吃哪串吃哪串,想舔那颗舔那颗。做丫头做到她这般富得流油,也算是丫头界的翘楚啦。
但步司不听灵丹的吩咐,抱着蛋壳没动。
“快去!”灵丹将锦盒字据揣在怀里,叉腰板起了脸,好歹她也伺候过他几次汤药。
“好了,难得灵丹高兴,给你银子,去买二十窜糖葫芦。”倪卿卿笑着,从怀里掏出银子。灵丹赶紧按住了倪卿卿,神气道:“不,主子,这次我请客。”说着,就从自己身上掏出碎银子,强塞到步司手里。
“赶紧追上去,去买最大最甜的二十串。”灵丹得意吩咐。
步司看了眼倪卿卿,握着碎银子,抱着蛋壳,一溜烟跃身出了仙翡阁。
“这步司兄,竟还是个高手。”费高鑫称赞,转而又问倪卿卿,想要挑哪种类型,哪种价格的簪子。
倪卿卿略微想了想,让费高鑫把三千两以上一万两以下的玉簪,都拿出来瞧瞧。
费高鑫笑得越发热情,赶紧将把柜台里,十几支玉簪都捧了出来,道:“这些玉簪都是名家手艺,每一支都是匠心独运,不轻易拿出来给客人瞧的。”
“果然是名家手艺啊。”倪卿卿与灵丹皆是双眼发亮,弯下腰来,细细赏那些玉簪。浅绿,碧绿,深绿,或灵动,或古朴,或典雅,一根根都美到女子心里。似乎连碰一碰,都怕污了这些浑
然天成的簪子。
“要不要试戴一下?”费高鑫倒很大方。
“可以吗?”倪卿卿很是心动,指了一根栩栩如生的芙蓉花簪,道:“这个我试试。”
“倪姑娘可真有眼光!粉面娇花两相应。”费高鑫净了手,用绸缎将手揩干,才双手捏起那芙蓉花簪,打横了,递到倪卿卿眼前。“若是不介意的话,我来替倪姑娘试戴。”
“好啊!”倪卿卿一口答应。
“不行,你虽是老板,但终究是个男子,还是我来。”
灵丹也洗干净了手,用绸缎将手揩干,再小心接过那芙蓉花簪,握在了手心里,打量着倪卿卿今天的发髻,拿着簪子一再比划,又斟酌了片刻,终于决定好,要将发簪插在发髻的哪个位置,才能更好装扮自家主子。
“就戴在耳朵斜上方的位置。”灵丹扶好倪卿卿的凌云髻,准备将发簪斜插进去。
步司单手抱着一树冰糖葫芦,擦着一个贵公子的肩,一阵风似的冲到灵丹面前,把一整树糖葫芦扔到灵丹身上,又飞快夺过她手里的发簪。右手捧着蛋壳,左右握着簪子,步司拉着面瘫脸道:“我来。”
“什么你来我来!”一个塌鼻子阔脸盘的军汉,骂骂咧咧地嚷,“没长眼睛吗?撞伤我家王爷,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第五十八章 镇北王有请
““原来是镇北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费高鑫疾步走出柜台,笑着迎了上去。
“见过镇北王。”倪卿卿也屈膝行了礼,道:“府上护院眼拙,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朱允棣爽朗一笑,望着步司道,“阁下脚下功夫不错,有时间切磋切磋?”
步司抱着蛋壳,捏着簪子,不答话。
“咦,你这愣头青是嗓子哑了吗,没听见王爷在同你讲话?”那五大三粗的军汉高嚷,瞪大了铜铃一般的大眼。
“军爷勿怪,我家这护院,”倪卿卿指着自己脑袋,叹了一口气,又摆了摆手,道:“还请军爷体谅。”
“原来如此,原来是个大傻个。谁能跟一个傻子计较。”那军爷望着步司摇了摇头。
步司捏簪子的拳头一紧,瞪向了那人。倪卿卿怕步司一个用力,将几千两银子的玉簪折断,赶紧将簪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费高鑫眼角一跳,赶紧走向朱允棣,堆笑道:“稀客登门,镇北王想要挑点什么?”
“簪子。”朱允棣笑着道,“闺阁女子佩戴的,越精致越好。”
“玉簪,还是琉璃簪?”费高鑫说着话,对倪卿卿小声道了句“失陪”,就将朱允棣与那军汉往一旁引。
“玉簪。”朱晕棣答得爽快,“把你们店里最贵的,拿出来瞧瞧。”
一个清秀伙计快步过来,接着为倪卿卿推荐。“倪姑娘,你手上的这支簪子,还满意吗?”
倪卿卿又将手里的玉簪端详一番,满意道:“就这支,包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