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卢氏已经在家里发了几顿火,又抱着女儿哭过一场,还去跟丈夫闹腾,根本就顾不上搬离萧家的萧瑞与李姨娘。可这都没什么用,萧明德仍旧是在家里待着,没去京西大营,可他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也拒绝妻子进宫求见萧贵妃的请求,一副要死守在家等候皇帝旨意的架势。
他还给外地的旧部写了信,本来是为了萧瑞的婚事,现在稍稍改一改,为了萧琳的婚事,也是可以的。虽说那些旧部大多数只是四五品的武职,但家中儿郎也有不少青年才俊,挑一个配给萧琳,还是绰绰有余的。嫁到外地去,也能让萧琳避开京中的流言中伤。至于女儿远嫁是否会不习惯这种事,他又哪里在乎?他当初屡次劝说妻女,不要跟宫中来往过密,更拒绝考虑女儿与三皇子的亲事,她们不听,如今自然也要有勇气去承受后果。
卢氏见丈夫态度强硬不肯更改,也只能稍稍松口些,求他给女儿挑个家世好些的夫家,就算是从旧部的子弟中选女婿,也该挑个品阶高一些的,别叫女儿太委屈。
萧明德夫妇关于女婿的选择还未出结果,萧瑞倒是打听到一些汾阳王府内部的消息。三皇子固然是那场闹剧的主导者,但若没有汾阳王继妃与其两个儿子的暗中配合,汾阳王世子也不至于轻易上了当受了骗。汾阳王在进宫告状之前,已经先发作了妻子和两个小儿子一回,顺道将他们的帮凶全都撵出了王府,贬到偏远庄子里去做苦工。
如今汾阳王继妃被剥夺了中馈大权,暂时退守后宅佛堂念经祈福;二公子被亲爹打了几十藤条,哭哭啼啼地趴在床上养伤;三公子没有明显的涉事证据,暂时逃过一劫,却也受了池鱼之灾,必须搬离母兄,身边的心腹下人全都被撵光了,还要接受汾阳王请来的西席教导,老老实实读几年书,学些正经的做人道理,而不是天天帮着母兄去做些勾心斗角的肮脏事。
汾阳王还真的打算给儿子说一个元配娘家出身的妻子,需得是端庄稳重能干又好生养那一种。他不想让儿子继续打光棍了,就盼着赶紧娶了儿媳妇来家,还能迅速接手中馈,免得王府事务在长女手里变得一团糟,又有人劝他放继妃出来理事呢。
另外还有一条小道消息,当日充当三皇子帮凶,引人来“捉奸”的永齐郡主,据说受到了太后娘娘的训斥,剥夺了她进宫请安的权利,就算萧贵妃有心宣召,也不敢驳了太后的面子,甚至连派个内侍去安抚一二都不敢。因着永齐郡主明显的失宠于宫中贵人,她在夫家也受了不少闲气,近日也传出了病倒的风声。
大约是从永齐郡主的遭遇上受到了什么启迪,近日萧贵妃宫中门庭冷落,就连三皇子在宫外的产业和人手遇到了麻烦,也无人伸出援手,不少人明知太子与二皇子的人对他们落井下石,还看起了热闹呢。
第791章 担忧
谢慕林心情愉快地看完了三皇子一伙人的悲惨故事。虽然萧瑞在字里行间处处表达出对从前家人的同情与担忧,她还是很高兴知道那些曾经亏待过他的人都没落得好下场。
萧瑞跟柱国将军府那一家子还有十几年的亲情需要顾虑,她这个完全陌生的外人,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她对萧琳所要面对的飞来横祸丝毫没有同情之心,若后者不是有野心却没有相应的头脑,也不会助长了三皇子的阴险心思,无端端对自己的未婚妻蓝氏一再设套陷害,还顺便将无辜路人汾阳王世子卷进去,帮小伙伴争一争汾阳王世子之位了。
他们既然存了害人之心,如今阴谋失败反噬,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只因为萧瑞不肯做三皇子的忠心走狗,后者就不顾多年的发小情谊,成天想着给他添堵,这种心胸狭窄、性情刻薄的小人,也该吃点苦头了。不然真让他争到了储君之位,将来登基为帝,还有他们这些正派老实人的活路吗?!
谢慕林又把萧瑞的来信重头再看了一遍,虽然里面关于三皇子阴谋失败的故事令人心情愉快,她还是有些遗憾,他没有提到太多自己的事。也许是因为当中涉及过多的隐秘,他生怕消息走漏,就没有写在纸上?反正他俩在坐船北上途中,总会有见面机会的,到时候当面说就好了。
她把信纸收了起来,微笑着郑重向古娘子道谢:“劳烦你走这一趟了。古娘子一家这回打算举家北上,想必这时候也有许多事要忙吧?”
“不忙,不忙。”古娘子笑道,“北上的事是早就定下的,家里本来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原本还要费力气去自己雇船,跟在王府的船队后面走。如今姨娘好心,特地替我们一家求了恩典,燕王殿下许我们跟姨娘坐一条船,与她做伴,可省了大力气了!因此我们一家如今都没什么好操心的,只等明儿出发就是。”
那确实不错,李姨娘刚刚才做过傻事,如果身边有熟悉又可靠的朋友陪着,想必就不容易出差错了。
谢慕林想到这里,便忍不住问古娘子:“听说李姨娘前些日子病了一场,不知道眼下可好些了?”
“已经大好了。”古娘子知道谢慕林言语间有所保留,是不想在谢家其他人面前透露李瑶枝曾经企图自尽的秘密,心中更加感激,“我们还要多谢姑娘呢。若不是姑娘提醒,小爷未必能找到给姨娘治病的药。姨娘吃了那药,如今已经好了许多,每日也能吃好睡好,不再胡思乱想了。”
“那就好。”谢慕林偷偷看了看身后左侧的香桃一眼,会意地笑道,“往后李姨娘便与萧二哥母子团聚了,在北平一块儿生活,可以彼此照应,想必心情会比留在京中时愉快许多。”
古娘子犹豫了一下:“姨娘怕是不会跟小爷住在一块儿……她如今要出家呢。小爷也没法子,只得去求王妃娘娘,给姨娘安排个好些的去处。”
谢慕林吃了一惊:“怎么好好的要出家呢?不是说……她已经想通了吗?!”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古娘子面上闪过一丝怨恨,“皇上想出气,却又不好拿将军大人这位重臣如何,只好把气都撒在姨娘这个弱女子身上了。燕王殿下与我们小爷求了好久的情,皇上才松口,答应让姨娘去北平出家,总比在他眼皮子底下强些。反正北平是燕王殿下的封地,有王妃娘娘照看,姨娘也吃不了什么亏。姨娘自己其实倒觉得没什么,她吃斋礼佛已有多年了,若不是放不下小爷,早就出了家。如今小爷也大了,将来前程也有长辈可以照拂,姨娘便放了心,可以全心全意去为大小姐祈福了。她心里只怕更乐意过这样的日子,也未可知。”
这番话信息量挺大的,谢慕林估摸着她出的那个主意,虽然救了李姨娘一命,却并未能抚平皇帝的怒火,他才会改而罚李姨娘出家。不过,既然李姨娘自个儿不在意,还能顺便脱离京城这个是非地,出家倒也不算是坏事。只是……
谢慕林捏了捏刚刚揣进袖子里的萧瑞的信,心想他怎么不在信里告诉她这些?只说一切都解决了什么的,还大篇幅地叙述三皇子等人的笑话……也许他是不想让她跟着操心,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也没法更改了,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但她心里还是希望能分担他的心事。
况且……这件事他瞒了,那是否还有别的事,他也有所隐瞒呢?等到下回见面时,她一定得想办法找他问清楚才行。既然决定了今后要结婚,两人在一起生活,就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存有“自己独自肩负一切,另一个人什么都不需要操心”这种愚蠢的观念。多少误会与冲突,都是因为这种自以为是对别人好的心理造成的!
谢慕林与古娘子又聊了一阵子,知道了对方一家与李姨娘将要坐的船是什么模样,有什么标记,又即将会在燕王府船队中排列第几之后,对方就告辞了。她客气地把古娘子送到了大门口,想起明日就是出发离京的日子,在路上会有机会与萧瑞再会,心里便有些激动起来。
当然,她再激动,也要冷静下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应付好次日清晨开始的旅途。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珍珠桥的谢家大宅已经到处灯火通明,人人都忙碌起来。
大件的行李早已打包好了,各人只需要将最后的日常用品打包,梳洗穿戴,吃早饭,该吃药的还得吃药,就要准备出门上车了。从珍珠桥赶往城外码头,还得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万一遇上人多路挤塞车,那耽误的时间就更长了。所有人都得加快速度才行。
谢老太太一向是只需要顾自己,不必理会其他的,但她可以使唤身边的人。如今她不但有丫头婆子可以使唤,宛琴为了给娘家亲人送东西,强留下来陪伴她,也成了她使唤的对象。宛琴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乖乖听话,她还指望着谢老太太能帮她女儿谢映芬做主,说一门显赫的亲事呢。
谢老太太叫她去盯着男仆们装车,她就只能老实去了。
旁边租了谢家客院的两家,有早起的男女仆妇探头探脑偷看谢家人的忙碌,甚至还有大胆的仆妇跑过来缠着谢家仆人说话。旁人都没空理会她,宛琴却被缠住了。那仆妇向她打听,谢家人这是要离开京城了?打算往哪里去?听说谢家老爷在北平做官,是多大的官呀?
宛琴不耐烦,想要甩开人就走,却冷不妨被那婆子塞了什么东西进手心。她诧异地回头望去,却听到那婆子压低了声音道:“叶姨娘,你老子娘有信儿给你呢,还不快收起来?!”
第792章 送行
谢慕林在前院里盯着管事婆子们把所有装好行李的马车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又让人按着名单清点所有到场的男女仆妇,省得落下了谁在京城。
等到清点完毕,没有任何差错了,她便回头看向长兄谢显之。谢显之点点头,走向金萱堂,片刻后扶着谢老太太出门上车。
谢老太太一手扶着大孙子,另一只手扶着宛琴,不大满意地小声嘀咕着:“天才刚亮而已,大早上的,连早饭都没好好吃。其实时间也没多紧,偏你们大惊小怪!”
说完了,她又不高兴地转头瞪了宛琴一眼:“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做什么?!我老太婆都走得比你利索!你是昨儿晚上做贼去了么?!”
宛琴回过神来,面露惶恐之色:“老太太恕罪,是我错了。”
“当然是你错了!你要是不耐烦侍候我,就滚一边儿去!”谢老太太说翻脸就翻脸,完全忘了宛琴近日的殷勤小心,拍开她的手,叫过珍珠来扶自己,便头也不回地走向马车了。
宛琴竟然也没跟上去,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带着自己的丫头登上了另一辆小马车。
谢慕林觉得她有些奇怪,但他们一家都要走了,料想她也出不了什么夭蛾子,便让香桃给张婆子带话,多留意宛琴的动静,然后就不再理会了。
张婆子的男人腿脚上的毛病大有改善,因着张婆子得了谢慕林的青眼,这次他们夫妻也将会随主家北上,专门替二姑娘跑腿办事。这意味着他们夫妻的事业有了新开始,张婆子眼下正积极着力求表现呢。她是在门房上做惯了的人,眼尖得很,宛琴有任何异样行动,都瞒不过她去。
谢家祖孙一行人在京城的谢家大宅逗留了大半个月,又再度继续他们北上的旅程。这座宽敞气派的大宅,不知要多少年后,才会再度迎来它真正的主人了。
蔡老田夫妻含泪将主人祖孙一行送出了大门,直到马车队列消失在道路尽头,方才回到宅子里,关上大门。他们要负责看守宅子,并经营桂园,不能到码头上送行主人,但想到自己的儿女能跟在主人身边,连小女儿小桃都跟着姐姐离开了,将会拥有更加美好的前程,心中的不舍便减轻了许多。
谢家一行人坐着马车,穿街过巷,出了城门,并在燕王府所定的出发时间前半个时辰,顺利抵达了京郊码头。
燕王府的船队已经做好准备,但尚未迎来自家主人。码头上几乎已经清了场,闲杂人等几乎不见,除了前来送行的达官贵人,便是计划着要随燕王府船队北上的客船旅客或商人。谢家的船队是另外从小庄那边的码头开过来的,已经早早停靠在了自己的泊位上,谢谨之还打发了小厮石砚到码头路口等待,远远瞧见自家马车到了,马上就迎上去引路。
谢慕林扶着谢老太太从马车上下来时,周围已经让自家仆妇围好了围幛,因此看得还不如马车上清楚。她也不在意,先扶了谢老太太上船。有谢映慧接手,又有珍珠何婆子她们侍候,谢显之又跟着谢老太太进了船舱,暂时没她什么事了,她便回身命香桃去指挥下人搬运东西,自己则到了旁边的船上,给宋氏与谢梅珺请安问好。
她意外地在宋氏那边见到了几个熟人。
宋氏那位年轻时的闺蜜,镇江府推官陶炯的母亲陶于氏,带着儿媳连氏与堂侄女陶樱,都坐在客舱里。
原来陶家人已经在两天前到达了京城,目前就寄住在谢家的小庄上。陶炯正在等候大理寺开庭审案,他随时可以作为证人接受大理寺官员的询问。
谢映慧的小姐妹卢飞云之父卢少卿,行动的效率非常高。刚刚从谢家人处得到了镇江知府的情报,转天就开始了侦办工作。那位镇江知府也是太大意了,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做官,又清楚自家靠山已经靠不住了,却还不知收敛,正好被卢少卿抓了个现行,眼下已经入了大理寺牢狱。随行的还有许多同党小伙伴。陶炯作为出淤泥而不染的一股清流,以证人身份来到了京城。据说连皇帝都关注到了这桩案子,多次询问大理寺的审讯进程,非常关心结果。若没有意外,这桩案子一过,陶炯八成是要高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