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现在苏暮又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子,婚事还跟周荣安在官府备了案的,妥妥的合法夫妻,倘若再送回侯府,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顾家高门大户,程二娘这等小民自然开罪不得,被方婆子一番搪塞,只得作罢。
不仅如此,方婆子还半带威胁半敲打她勿要出去乱嚼舌根,以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委实唬人。
程二娘唯唯诺诺道:“方妈妈尽管放心,我知道轻重。”
方婆子很满意她识相,说道:“你心里头明白就好。”又道,“此事就算翻篇了,以后就莫要再来府里了。”
程二娘点头称是。
方婆子:“男方那边就劳你费心了。”
程二娘继续应是。
被对方灰头土脸打发出府,程二娘心里头憋了一肚子窝囊气。
走远后,她忍不住“呸”了一声,啐道:“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胳膊拧不过大腿,顾家那般大的门楣,她这些市井小民哪里敢造次,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下午周荣安过来问情形。
程二娘没得办法,把先前周家给的喜钱退还给他。
“上午我去问过府里了,他们说既然已经打发出府,便不再是府里的人,与侯府再无干系。周郎君若是悔了要退亲,便把那女郎送回常州去,她还有一个爹应能接手。”
周荣安:“……”
差点哭了。
程二娘干咳道:“这事我也有一半的责任,做了几十年的媒,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类事,今儿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说罢起身给他行礼赔罪。
周荣安哭丧道:“如此说来,那女郎我得受着了?”
程二娘为难道:“侯府的意思是既然出了府,是去是留全凭周郎君自己处置。”
周荣安“哎呀”一声,着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待小侯爷回来追问起我,又该如何应对。”
程二娘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道:“我也跟那边提起过,他们说小侯爷不会追问,他与寿王府定了亲的,断然不会为着一个通房丫头坏了这门亲事。”
周荣安沉默。
程二娘继续道:“更何况现在那丫头已经嫁与你为人妇,小侯爷总不至于来抢夺人-妻,这要传出去,只怕全京城都得看笑话,忠勇侯府那般重声誉的门楣,定是容忍不下的。”
周荣安:“话虽如此,可是……”
程二娘也很体谅他的难处,给他出主意道:“不若这样,你先把那女郎看好了,等小侯爷回京后再说,倘若他寻了过来,你便拱手送出去,再诉诉苦,他若有言语,也是自家府里的矛盾,落不到你的头上来。”
周荣安发出灵魂拷问:“倘若没来呢,我是不是得受着?”
程二娘:“……”
两人大眼瞪小眼。
知道在这里讨不到一个结果,隔了好半晌,周荣安才心烦道:“我先回去了。”
程二娘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忙起身相送。
周荣安回去后周母赶忙上前问他结果,自然是砸手里了。
周母愁得要命。
周荣安仔细想了想,觉得程二娘的建议可行。
为了避免小侯爷过来问起不好交差,他决定先把苏暮看好,等着那祖宗回来再打主意。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周荣安跟平常一样去铺子干活儿,周母则在家里把苏暮看住,既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她干活儿,相当于软禁。
苏暮顿时就明白了母子二人的用意,她也不是个善茬,知道周母爱财,便使了一枚碎银给她下诱饵。
“这些日劳周大娘照看,阿若也不能白吃白喝,这点小意思是孝敬给你吃酒的,还请周大娘莫要嫌弃。”
这回周母很有骨气,居然没有被诱骗到,连忙摆手推托道:“苏小娘子客气了,你既然嫁进了周家,我们母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苏暮抿嘴笑,把那枚碎银硬塞进她手里,善解人意道:“要打理一个家柴米油盐样样少不了,周郎君是男人家,哪知道这些呀?”
周母正要出声,苏暮堵她的嘴道:“周大娘且放心,我不会同周郎君说的。”
周母闭嘴不语,等着看她要如何忽悠自己。
苏暮故意望着外头,幽幽道:“过不了多久小侯爷就要回京来了,当初在府里他待我极好,只是如今我嫁作他人妇,他又与寿王府定了亲,多半不会再来寻我了。
“男人这东西啊,在你身上寻欢作乐时什么鬼话都会说,一旦提上裤子便翻脸不认人。他出身高门,又岂会在意我这种卑贱奴婢?
“我觉得周郎君甚好,想安安心心同他过日子,就算日后小侯爷来寻,我也不会跟他回去。”
这话委实把周母唬得够呛,脸色铁青道:“苏小娘子莫要任性胡来,我家儿说了,待小侯爷回京来就把你接走。”
苏暮笑眯眯地看着她,明明温和亲切,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平生出些许森寒,“我好不容易才从府里出来,岂有再回去的道理?”
周母:“???”
苏暮不答反问:“周大娘你仔细想想,既然寿王府容忍不下我,主母才趁着小侯爷不在京把我嫁出来,府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你觉得我还会回去吗?”
周母:“这……”
苏暮好整以暇道:“就算小侯爷来讨人,我也不会跟他走的。我与周郎君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日后的依靠是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周家。”
周母脾气本就暴躁,先前已经忍了她许久,如今被这些话刺激,一下子就被激得暴跳,指着她道:“你莫要胡搅蛮缠!”
苏暮无辜地看着她,厚颜无耻道:“我跟周郎君是夫妻,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哪有再跟其他男人的道理?”
周母额上青筋毕露,懊恼道:“荒唐!我儿根本就没碰过你!”
苏暮双手抱胸,阴森森地靠在门框上,笑意盈盈,“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难不成还能验身不成?”
周母被噎得吐血。
苏暮冷声道:“想把我困在院子里等着小侯爷回来处置我,天真!”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娇娇弱弱的女郎,周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不是个善茬,忙追问道:“你又当如何?”
苏暮斜睨她,“方才我说了,就算小侯爷来了,我也不会离开周家,生是你们周家的人,死是你们周家的鬼。”
周母真被她吓坏了,彻底服了这个死皮赖脸的女人,又是作揖又是求饶,“我的老天爷,苏小娘子就放过我们阿正吧!”
苏暮冷冷道:“他都没打算要放过我,我何故要放过他?”
周母愣了愣,不解问:“此话何解?”
苏暮:“我先前已经说过,侯府容不下我,他偏要把我送回去,不是要逼死我吗?既然存了心要逼死我,那我临死前怎么都要把他拖到黄泉路上作伴才行。”
周母再次被唬住,赶紧摆手道:“天可怜见,我家阿正没有这份歹毒的心肠!”
苏暮见她上钩,唇角微挑,“我若给你出个法子,让你们周家既能免于祸难,还能让你挣一笔私房钱,你是允还是不允?”
听到这话,周母半信半疑。
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说:
苏暮:周大娘你过来,我给你一个挣钱的好机会
周母两眼放光:真能挣钱?
顾清玄:呵呵,熟悉的配方不变的味道。
周荣安:这位兄台,你也被套路过?
顾清玄:你问我阿娘就知道。
盛氏: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盛氏:妈的,我亲手把她嫁出去,结果又把她娶回来。。。
ps:下章小甜妹露脸啦
第四十六章
苏暮不敢把饵下得太明显, 循循善诱道:“我是没打算回侯府的,就算是死在周家, 也不会回去。”
周母缓和语气道:“苏小娘子莫要动不动就拿寻死说事儿, 不吉利。”
苏暮也缓和态度,“倘若周郎君真打算把我困在院子里等到小侯爷回京来处置我,他不让我好过, 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周母怕惹恼她生出岔子,赶忙道:“方才你说有法子保住周家不受拖累,是什么法子?”
苏暮:“我会给周家一封和离书, 待我离开京城回了常州,若小侯爷追问起来,你们便把那封和离书呈给他, 同他诉苦说是我偷跑的, 把一切因果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他自然不会怪罪周家。”
周母半信半疑,“这样就可以幸免于难?”
苏暮点头,“腿长在我身上的, 我若要跑, 你们也拦不住。
“小侯爷来讨人,我没在现场, 到时候怎么说话全凭你们自己。倘若我在现场, 怎么说话, 就看我的心情了。”
周母抽了抽嘴角,没有吭声。
苏暮继续道:“周大娘若愿意顺了我的意,放我离京回常州, 我便私底下许你一些钱银, 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反正侯府的态度是打发出来的女郎与他们已经没有分毫关系, 是去是留全凭周家做主。
“你们若是让我有好日子过,我自然会替你们把这事扛过去,只要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小侯爷要追究的自然是我,与你们无关。
“倘若他真要计较,无非逼着周家与我和离了,周郎君反倒脱了身,小侯爷也只管去寻我问罪,而不会再纠缠周家没完没了。”
周母细细思索此计的可行之处。
见她陷入了沉思,苏暮也不逼她,由着她考虑。
先前周母觉得自家崽的法子可行,如今被对方威胁,一旦苏暮搞事作死,困她的法子多半行不通。
且她说得也没错,侯府容不下她,倘若再被小侯爷寻回去,不是要逼死她吗?
在这样的情形下保不定会做出无法挽回的祸事来,一旦她在家里出了岔子,到时候周家就彻底完蛋了。
想到此,周母眼皮子狂跳不已。
她原本想等自家儿回来再商议一番,谁知苏暮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敲打道:“倘若周大娘要与周荣安商议此事,便大可不必了。”
“这……”
“你不用问他,我也知道他是不允的。”
周母沉默不语。
苏暮看着她道:“我同你说这些,是要你帮我让他同意,你若同他说了,只怕得受他责备数落。”顿了顿,“到时候你一厘钱都拿不到手。”
周母到底贪财,试探问:“我要如何帮你?”
苏暮当即把自己的办法同她细说一番。
周母认真听着,也觉得让她跑路是个不错的法子,倘若日后小侯爷没来问起,不是要砸到自家手里吗?
与其这般,还不如让她回常州。
待过了风头,直接把和离书拿到官府和离便可了事。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小侯爷来寻人,周家也可以哭诉一番,供着这个祖宗得罪不得,她偷偷摸摸跑了,周家求助无门,又不敢大肆张扬,可委屈着哩。
把矛盾转移到苏暮身上,且还能得一笔私房钱,周母左思右想都觉得这法子可行。
于是次日她便与苏暮勾结在一块儿坑自家儿子——闹绝食。
下午周母慌慌张张前往周荣安的铺子,同他说起苏暮已经两顿饭没吃了。
周荣安颇觉诧异,问道:“昨日不都好好的吗,怎么就忽然不吃东西了?”
周母心急火燎道:“那女郎一早想要出去,我不准,她便闹起了脾气,说我们家要逼死她,反正迟早都是死,还不如现在就死在周家,讨个痛快。”
这话把周荣安唬住了,嗫嚅道:“我怎么又要逼死她了?”
周母当即把苏暮教她的话细说了一番,吓得周荣安出了一身冷汗,一时六神无主,恐慌不已。
母子俩连忙回去探情形。
苏暮躺在床上,一副没有精神的病歪歪样子,周荣安瞧了头大如斗。
二人出去后,周母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倘若她在家里有个万一,周家不是大祸临头了吗?”
周荣安眼皮子狂跳,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拿不出个主意来。
晚上苏暮还是没有用饭,周荣安见端出来的饭食,整个人都神经了。
周母既心疼他,又想发笑,不敢露出马脚,只能忍着,满脑子都是她那五两银子。
要知道五两私房钱对于周母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巨款。
这个家是周荣安在当,他打小穷怕了,看钱看得紧,也很抠门,周母很难从他的荷包里掏出私房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