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心机丫鬟后——闫桔
闫桔  发于:2023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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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诸急得跺脚,脱口道:“等着瞧罢,我先把话撂这儿,这事没这么容易翻篇儿的。”
  纪氏眼皮子狂跳,没有吭声。
  许诸不想惹事,打退堂鼓道:“我先下去了,你们自己应付,别叫我去受累,我冤。”
  见他跟兔子似的跑掉了,纪氏没好气啐道:“出息!”
  躲在角落里的柳婆子这才窝囊地出来了,冲纪氏小声问:“人呢?”
  纪氏朝寝卧的方向呶嘴,柳婆子又躲藏起来了。
  纪氏:“……”
  出息!
  院子里异常寂静,方才在树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仿佛也感受到了压迫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清玄独自在寝卧里坐了许久,他直勾勾地盯着墙壁上的鬼脸面具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走进隔壁耳房,狭小的房间里一切如昔,却再也没有了那个人。
  身边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唯独没有了那个人。
  他平静地看向床铺,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简单的妆台上摆放着一对玉梳栉。
  苏暮没带走。
  那对鸳鸯玉梳栉是元宵节那天晚上他带着她猜灯谜得来的彩头,当时那老儿误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还说了些祝福的话语。
  顾清玄喉结滚动,居高临下凝视那对玉梳。
  隔了好半晌,指尖才落到其中一只上,触感冰凉,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坠入进冰窟窿里。
  她嫁人了。
  背着他嫁出府去了。
  就在城东长誉坊兴山街周家。
  就在京城里。
  顾清玄的心底不知是何滋味,倘若是被发卖,他还能把她找回来。可是她嫁人了,嫁作成了他人妇。
  抓握起那只玉梳,也不知是愤恨还是无力挫败,那玉梳竟被他硬生生掰断了。
  只听一声清脆,在手中断裂成了两截。
  顾清玄平静地打量屋里的一切,像木头似的坐回床沿。
  似想寻回她残存的气息,他鬼使神差地抓起被褥一角轻轻嗅了嗅,是浆洗过的味道。
  他闭上眼,默默地把它抓在手里,忽然想起她曾经在常州说过的话。
  她说:“郎君莫要抛下奴婢,奴婢害怕。”
  她说:“郎君会不会不要奴婢了?”
  她还说……
  那时她软弱又无助,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仿佛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她甚至还与他拉钩为证。
  如今她却嫁人了。
  且还是背着他嫁出府去的。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心中恨极,他想不明白,就算寿王府施压,天大的事落下来,为何就不能等他回来处理,非要趁着他不在时离开。
  倘若是被发卖或回常州,他都还不至于这般愤怒,因为还有挽回的余地。
  偏偏是嫁人。
  并且还是他老娘亲自做主放身契嫁出去的。
  一个有夫之妇,让他如何去挽回?
  想到这里,顾清玄气得吐血。
  他独自坐在耳房里,躬着身子把脸埋入双掌中,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这期间顾老夫人到底担心他,差人过来问情形。
  纪氏走了一趟寿安堂,同顾老夫人说起顾清玄回来后的反应,也是忧心忡忡。
  “小侯爷回来后就进了寝卧,奴婢曾偷偷进去瞧过,他应是在耳房里,一直没有动静,奴婢也不敢打扰。”
  顾老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也真真儿是孽缘。”
  纪氏:“老夫人可有法子排解排解,奴婢瞧着他那模样心里头不安。”
  顾老夫人淡淡道:“这道坎,需得他自己跨过去。”
  纪氏闭嘴不语。
  顾老夫人道:“你让他晚饭过来用,我有话要同他说。”
  纪氏应声是。
  待她出去后,顾老夫人又朝婢女道:“去备些文嘉爱吃的菜,请映月苑那边的过来,一家子好好吃顿饭。”
  婢女忙下去张罗。
  晚些时候顾清玄过来了,已经沐浴梳洗换了一身便服,脸上的表情比先前要缓和许多,没那么黑沉。
  他过来时盛氏和忠勇侯也在偏厅,先前盛氏已经同忠勇侯提起过,他不想去惹事,特别乖觉。
  顾清玄同他们行礼,忠勇侯笑盈盈问道:“文嘉在雍州可还顺遂?”
  顾清玄应道:“还好。”
  忠勇侯绝口不提府内的事,只问他雍州的情形。
  顾清玄皆一一作答,态度跟才回来那般,甚至有时候还会笑,仿佛对苏暮嫁出府的事没什么反应一样。
  盛氏不由得产生了某种错觉,自家儿子似乎并不在意。
  不一会儿膳食备好,全是顾清玄爱吃的。
  一家子坐在一起用饭。
  顾清玄的态度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进食细嚼慢咽,也会同他们唠些家常,神色轻松,压根就窥探不出他的心思。
  盛氏时不时观察他,试图从他的面貌上窥探出些蛛丝马迹,结果很遗憾,并没有什么异常。
  忠勇侯也在观察自家儿子,他是男人,自然懂男人的心思。
  不过他并没有遗传到老侯爷的专一精髓,觉得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罢了,又不是天仙拿得起放不下。
  总的来说这顿晚饭很是和睦。
  顾清玄外出数月归来,长辈们很是欢喜,他自然也该欢喜。
  用完晚饭后见天色还早,一家子又坐着唠了会儿家常。
  顾老夫人有话要单独同自家孙子说,给忠勇侯递了个眼色。他找借口先回去了,于是夫妻俩起身行礼出了院子。
  走出去后,盛氏忍不住拉了拉忠勇侯的衣袖,小声道:“方才见文嘉的情形,似乎瞧不出什么来。”
  忠勇侯心大,回道:“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罢了,更何况他外出数月才回来,打发走了就打发走了,就算现下心里头不痛快,过两日就淡忘了。”
  盛氏半信半疑,“真有你说得这般轻松?”
  忠勇侯打包票道:“不信你等着瞧。”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盛氏将信将疑。
  与此同时,偏厅里的祖孙进了厢房。
  顾清玄搀扶自家祖母坐到榻上。
  顾老夫人握着他的手道:“我知道文嘉心里头不痛快。”
  顾清玄笑了笑,淡淡道:“孙儿心里头确实不大痛快。”
  顾老夫人看着他,正色道:“当时我也同你阿娘说过,苏暮是你房里的人,理应由你亲自处置,她背着你把她嫁出府去,确实不妥。”
  顾清玄没有吭声。
  顾老夫人继续道:“文嘉是个讲道理的,也应体谅你阿娘的难处。
  “寿王府敲打她,需她给出一个交代,那边开罪不得,顾家不可能因为一个通房而与他们树敌,你心里头应该比谁都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一时六神无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素来晓得她没什么手腕。
  “这个时候苏暮前来哭求嫁人寻出路,你阿娘应允也算两全。
  “事已至此,我不希望你因为此事与自己的亲娘生出隔阂。
  “你打小就懂事,知道顾全大局,也应体谅她的难处。
  “她错就错在不该背着你行事,可是苏暮嫁人,她放身契给嫁妆,已经算仁至义尽,可见心里头是盼着那丫头好的。”
  这番语重心长的开解缓和了顾清玄心中积压的懊恼,他应道:“祖母说的这些话,孙儿都明白。”
  顾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苏暮那丫头也是个伶俐的,寿王府容不下她,待日后那边的姑娘进了门,她多半会受磋磨。”
  顾清玄沉默。
  顾老夫人看着他道:“你能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倘若真想为她好,便把这事忘了罢。”
  顾清玄垂首继续沉默。
  顾老夫人苦口婆心道:“我是女郎,知道女郎家的不易,她为自己筹谋出路嫁人出府,便是极好的打算,且夫家是她自己挑选的,多半也是称心如意的郎君。
  “一个女郎家,嫁了人,便有了一个家,要维持一个家可不容易。”
  顾清玄看着她。
  祖孙二人对视,他从她充满智慧的眼里看到了警告。
  别去纠缠有夫之妇,侯府丢不起这个脸,寿王府丢不起这个人。
  二人对视了许久,顾清玄才忽地笑了起来,垂眸道:“祖母未免太小瞧孙儿了,我若真要肆意妄为,有很多种法子把她夺回来。”
  顾老夫人平静道:“你是一个在官场上厮混的人,自然有许多法子去刁难平民,只是这般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似乎不像文嘉你的君子作风。”

  顾清玄抿嘴笑,“祖母说得不错,我顾文嘉是个君子,全京城的人都认为我是个君子。”
  顾老夫人沉默。
  顾清玄冷不防问:“祖母,倘若有一天孙儿不想做君子了呢,你又当如何?”
  顾老夫人愣住。
  祖孙二人再次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她生平第一次,在自家悉心教导的孙子眼里看到了深冷的叛逆。
  那种叛逆很奇怪,充满着挑战禁忌的狂妄,令人忐忑不安。
  顾老夫人忽地笑了起来,轻轻打了他一下,“文嘉淘气,你祖母年事高,莫要把你祖母吓着了。”
  顾清玄也笑了起来,“祖母也淘气,尽说些话唬我。”
  话语一落,两人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不见。
  两张相似的脸庞上都带着奇怪的窥探,老的想窥探小的底线在哪里,小的则想窥探老的容忍度在哪里。
  这是祖孙二人第一次交锋。
  周边的烛火不安地跳动着,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种逼人的压迫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老夫人才缓和面部表情,伸手亲昵地拍了拍他年轻的脸,“翅膀长硬了。”
  顾清玄捉住她的手,笑眯眯回道:“那也是祖母手把手教的。”
  作者有话说:
  顾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大孙子有黑化的倾向。
  盛氏:阿娘,这有违人伦纲常啊!!
  忠勇侯:妈的,为爱做三,老子年轻时都没玩得这么花!!
  顾清玄: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顾清玄:我气死了,只想原地炸裂!!
  苏暮:是像烟花那样“彭”的一下就炸上天吗?
  顾清玄:。。。。
 
 
第四十八章 
  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半真半假的挑衅, 顾老夫人选择了无视,就不信他敢翻了天。
  “天色也不早了, 文嘉明日还得上值, 早些回去歇着罢。”
  顾清玄“嗯”了一声,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寿安堂。
  夏季外头还有地气,走出院子热风扑面而来。
  屋檐下亮起了灯笼, 照亮了暗下来的天色。
  顾清玄仰头看了一眼漫天繁星,许诸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主仆二人缓步回永微园。
  路过水榭时不少萤火虫到处飞舞, 顾清玄仿佛被它们迷了眼,顿足看了会儿。
  许诸停留在一旁,不敢催促。
  一只萤火虫作死往他面前飞过, 顾清玄挥了挥袖子, 那萤火虫落到衣袖上,他又抖了抖,试图把它抖落,结果它抓得牢, 在轻薄纱袖上一闪一闪的。
  顾清玄把它捉到手里, 抓了回去。
  回到永微园后,他把那只倒霉的萤火虫扔进了宫灯里, 并把两头密封住, 防止它跑出来。
  纪氏见他还有心思玩弄宫灯, 心里头不禁有点发慌。
  伺候他洗漱后,顾清玄穿着寝衣坐在桌前看那只宫灯。
  室内烛火熄灭,只留宫灯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
  那宫灯由绢纱所制, 它小小的身影孤独地在纱面上爬行, 尾端的光忽明忽灭。
  顾清玄就枯坐在桌前看它, 连眼都不眨。
  如果苏暮是只萤火虫,他铁定把她捉来关进宫灯里,叫她一辈子都别想脱离这牢笼。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跑出去了,并且还成为了他人妇。
  想起顾老夫人的警告,顾清玄心里头翻涌不已。
  明明是他的女人,偏生嫁出府去了,叫他白欢喜了一场。
  若说心里头没有恨,那肯定是假的。
  然而他却不能怪罪别人。
  他的阿娘夹在他与寿王府之间难做人,做主把苏暮嫁出去也是迫不得已。
  苏暮哭求嫁出府也是因为寿王府容不下她,害怕日后被磋磨,这才寻了退路。
  寿王府的姑娘容忍不下他房里有别的女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那般金枝玉叶,怎么能忍受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所有人都有充分的理由,唯独没有人顾虑过他的感受。
  他的阿娘可以背着他行事,他的女人也可以背着他嫁人。
  她们都有充足的理由和各自的难处。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一个是他的亲娘,一个是他人妇,不能对生养自己的母亲忤逆,更不能去纠缠有夫之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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