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警告道:“莫要心存侥幸,我在侯府里当差十多年,见到的事比你吃的盐还多。就算郎君保得了你一日,也保不了一世,倘若妄想靠着男人就能得安稳,未免太天真。”
苏暮垂首不语。
郑氏继续道:“我同你说这些,也是见你是个机灵的,你行事素来稳重,也该清楚孰轻孰重。”
苏暮应道:“奴婢谨记郑妈妈教诲。”
郑氏语重心长:“记不记得住,得看你有没有长心。
“说句难听的话,郎君天之骄子般的人物,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在京城里都是拔尖儿的,若非你得了薛小娘子的益处,只怕今日讨不来这等荣幸。
“我且把丑话说到前头,莫要仗着自己的脸就恣意妄为,忘了自个儿的身家。
“家生子再怎么能耐也逃不掉出身卑贱的烙印,我们郎君是个重孝道的人,从未干过忤逆之事,但凡夫人或老夫人发了话,你的前程便算是到头了。
“倘若因得了恩宠便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那便是大错特错。
“毕竟在这样的世家门第里,家族利益才是首要的,郎君与寿王府有婚约在身,你没有身家仰仗,只会如履薄冰。
“今日我同你说这些,也是见你聪敏伶俐,应不会像那些心思浅薄的女郎般愚蠢。”
她说的每一句话苏暮都认真听着,因为都是最残酷的现实。
家生子,说到底是没有任何前程可言的。
苏暮从来不信靠男人能走一步登天的捷径,只因她的运气素来不好。
如今来到这儿,不论是生死还是□□都不是她的。她贫瘠得只剩下了本心,唯有守住自己的心,才能活得稍微体面些。
毕竟是在这样的世道求生存,她不敢大意,因为没有供她作死的本钱。
郑氏见她态度严肃,只当她听了进去。
晚上服侍顾清玄睡下后,苏暮便宿在了耳房里。
郑氏告诉她,但凡主子起夜吩咐,她都得起来伺候,不论多困都得起。
对于这份新的差事,苏暮心里头其实有点犯嘀咕。
起初她觉着两吊钱简直是笔巨款,后来晓得要干的差事后,便觉得不是人干的。
仅仅两吊钱就要买断她的十二时辰!
若是先前的差事,也不过白日里就能做好,且途中还有偷闲的空档。而现下她不仅要白天伺候他,晚上还得伺候,并且还要陪-睡。
苏暮心中一番盘算,怎么都觉着不划算。
这差事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心里头不平衡,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的顾清玄同样辗转难眠,之前一直在郑氏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如今送上门来了,反而矜持忸怩。
那女人此刻就躺在隔壁,只要他喊一声,她就会乖乖来爬他的床。
可是他才没这么没脸没皮呢,明明是她先来引诱的,要爬床也得是她主动来。
今夜的月色出奇的皎洁明亮,它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映下一片皎白。
现在夏日虽已悄然离去,秋老虎却厉害,屋里的冰鉴还未撤下。
顾清玄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四周安静,偶尔传来虫鸣声。
就在他暗搓搓揣摩苏暮那家伙什么时候有响动时,她确实有了小动作。因为她越想越觉得吃亏,两吊钱不但要要十二时辰伺候,且还得陪-睡。
这简直是无情的剥削!
她左思右想,反正都要受盘剥,那何不主动去剥削他,让自己爽?
于是她偷偷摸摸,轻手轻脚从耳房潜入进顾清玄的寝卧,从他的脚底钻进薄毯里剥削这个万恶的封建地主。
薄毯下的肌肤滚烫,苏暮彻底放开了。
反正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长相还是体魄都属于极品,她怎么能委屈自己呢,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没有任何犹豫,她带着报复的小挑衅把他的双手压制到头顶,用牛嚼牡丹的态度咬住了他的唇。
也不知是对方太过热情了还是其他,顾清玄一时招架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破天荒地产生了他是小白兔被大灰狼啃食的错觉。
月光皎皎,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把月亮吞噬了半边。
夜风里夹着未散的地气轻轻拂过,屋檐下的灯笼跟着它轻微晃动,引得灯笼里的火光跳跃,忽明忽灭,好似在海上被风浪颠簸的船只。
“莫要绞我。”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吞吐,顾清玄的声音低哑撩人。
云层翻涌间,所有月光都被遮挡,陷入一片漆黑,再也瞧不见那只死死抓牢床沿的手。
一场秋雨一场寒,半夜的时候外头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郑氏似乎知道苏暮要用水,早就差粗使婆子备上的,并且还有一碗避子汤。
摸黑替顾清玄擦拭身体处理干净重新换上亵衣后,苏暮才回到耳房仔细清理自己,并把避子汤喝得干干净净。
漱完口换上干净衣物,她疲惫地揉了揉腰,身上残留着几道红痕,是顾清玄故意留下来的。
吹灭灯躺下,听着外头的淅沥小雨,苏暮很快就入睡。
隔壁的顾清玄得到饕足,精神一反常态好得很,压根就没有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下床,摸黑光脚轻手轻脚朝耳房走去。
苏暮睡得很沉,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
那厮在黑暗中弯腰把她从床上捞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呓语一声,坠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顾清玄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苏暮困倦地窝在他怀里,像只温顺的猫咪。
顾清玄低头轻嗅她的发香,将她圈入臂弯。
双方的体型差异大,他犹如一条大狗把小猫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占有欲极强。
苏暮实在太困,眼皮都挣不开,任由他折腾。
那家伙精神好得不像话,把她当成新鲜稀奇的宠物一样,一会儿蹭了蹭她的脸,一会儿又附到她的耳边,轻声喊她阿若。
苏暮受不了他黏黏糊糊,翻身背对着他。
顾清玄亲昵地从身后抱住她,她的背脊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臂落到她的腰间,她嫌碍事,想拿开,却被他捉住,与她十指紧扣。
苏暮:“……”
这家伙真的好黏人。
翌日天不见亮苏暮就醒来,迷迷糊糊睁眼,身边的男人睡得极沉。
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她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发丝微乱,纤长睫毛在眼下映染少许阴影,他的呼吸平缓,酣睡得正香。
想到昨晚他黏黏糊糊的折腾,苏暮不老实伸出食指落到他的唇上,顾清玄不愿受她的叨扰,把头偏了过去。
苏暮又把手伸进了他的亵衣里。
顾清玄被挠痒了,喉咙里发出轻哼,稀里糊涂把她的爪子拽了出来。
苏暮失笑。
那厮的脸皮贼薄,昨晚还怕被她看光了,给他清理身子时都不愿意点灯,忸怩得跟大姑娘似的。
这男人委实有点趣味。
眼见窗外的天色渐渐翻起了银白的肚皮,苏暮不敢耽搁,欲下床回到耳房梳洗时,却被顾清玄揽住腰身捞了回去。
她失措倒到他的身上,顾清玄闷哼,喉咙里发出慵懒的声音,“再睡会儿。”
苏暮忙压低声音,“这不成体统,若被郑妈妈晓得了,会训斥奴婢。”
顾清玄这才没有纠缠,只呓语道:“亲一下。”
苏暮凑上前亲了一下,他这才满足放手。
回到耳房,苏暮打来水洗漱,顾清玄则继续睡懒觉。
待到天彻底放亮时,郑氏过来,苏暮把顾清玄喊醒。
现在苏暮进了房,以后近身伺候主人的差事便落到了她的头上,郑氏在一旁指导她怎么穿衣梳头。
苏暮认真地学。
顾清玄居高临下地瞟眼前这个努力认真的女郎,他身量高,怕不方便她穿衣,故意把身子矮了一截。
趁着郑氏拿东西时,苏暮打了他一下。
顾清玄抿嘴笑。
在替他整理衣领时,猝不及防看到颈脖间落下来的红印,苏暮连忙把它遮掩。
那是昨晚她故意嘬的。
鉴于二人都没有经验,最开始的时候苏暮壮志雄心,哪曾想吃痛就临阵脱逃,结果被他强势捞了回去。
苏暮报复性地嘬他的颈脖,故意落了这么一个暧昧痕迹。
顾清玄也不罢休,在她的腰肢上折腾。
郑氏在一旁耐心教苏暮怎么系腰带,对她的态度还算和睦。
顾清玄时不时瞥她。
那截瓷白颈脖低下时线条优雅柔美,想起昨晚她死死抓住床沿想跑,却被他压制在身下承欢的情形,他冷不防弯了弯唇角。
明明一开始壮志雄心想来骑他,结果半途而废,是个吃不得亏的,临阵脱逃。
箭在弦上哪能被她忽悠过去呢?
那种微妙又兴奋的触觉很微妙,他从来不知女人滋味竟这般令人上头。
从身到心得到饕足的感觉很好。
他爱极了女人身上如缎子般光滑柔软的肌肤,爱极了她喘着粗气绷直身子的克制,更爱被温柔包围的温暖触觉。
他想,这女人,他应是喜欢的。
见他眼尾勾着笑,郑氏好奇问:“郎君在笑什么呢?”
顾清玄回过神儿,“想到了一些事,心里头有几分愉悦。”
郑氏:“郎君近些日都在为公务发愁,奴婢已经许久没见你笑过了。”
顾清玄轻轻的“哦”了一声,“是吗,那应是我平日里太紧绷,以至于让你们也跟着忐忑,倒是我的不是了。”
郑氏:“郎君公务繁重,奴婢等人也帮不上什么,只能瞧着干着急。”
话语一落,忽听外头传来湘梅的喊声,郑氏应了一声,打起门帘出去探情形。
顾清玄见她走了,作死地揽住苏暮的细腰,俯身吻她。
绵长深意,缱绻温雅。
隔着一道门,是郑氏和湘梅的说话声。
郑氏随时都有可能进来。
苏暮神经紧绷,只觉血液直冲脑门,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这他妈比偷情还刺激啊!
作者有话说:
偷偷告诉你们,小学鸡他其实超甜甜甜甜的!!
这文我给它的定位就是苏爽甜,
女主从头到尾都在拿棺材板冲浪,在坟头上蹦迪那种。
所以你问她会不会翻车,她怎么会翻车呢,当然翻得最惨的就是小学鸡较真儿要娶她。
女主懵逼.jpg
记住我们的宗旨是:在符合逻辑的基础上甜!爽!刺激!!棺材板冲浪在翻车的边缘作死贼刺激!!
第二十八章
不一会儿郑氏进屋来, 顾清玄已经走到衣冠镜前整理衣冠。
瞧见颈脖处的吻痕,他在铜镜前探头仔细琢磨了半晌, 才用余光瞥了一眼苏暮。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屋里的铜盆端了出去。
顾清玄默默地把里衣的领口稍稍往上扯了扯, 试图掩盖女人留下来的罪证。
用过早食由许诸伺候着出去后,玉如和湘梅进屋来收拾,郑氏则教苏暮怎么熏衣。
像顾清玄这类世家子弟, 吃穿用度都非常讲究。
先前苏暮从未近身伺候过人,接触的都是底层,而今伺候的主子矜贵, 自然要学着怎么应付他们这群人的习性。
苏暮极有上进心,也好学。
只要能跟着顾清玄回京离开这里,就算让她叫他爸爸都可以!
她太渴望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开苏父那个酒鬼, 只想彻底脱离他的掌控,摆脱他的纠缠。
郑氏教她点燃香饼将其埋入青瓷熏炉中,为了阻止香饼燃烧得过快,会把熏炉里余下的香灰遮盖到香饼上。
些许烟丝从熏炉里飘出, 泛着甘松特有的香气, 是苏暮熟悉的味道。
郑氏小心翼翼把香炉放置于香盘里,竹编的熏笼架到上面, 取来已经用热水蒸过的衣裳平铺到熏笼上。
甘松香在熏笼里弥漫, 因着底部有蒸汽朝上发散, 它们夹带着特有的香气,一点点渗入进衣物中。
郑氏同她讲熏衣的要领,说香饼的火候需严格控制, 不能太旺, 若不然熏出来的衣物会呈现出焦味儿。
苏暮牢记于心。
顾清玄的衣物多数都是绫罗织锦, 出自江南织造府,衣料昂贵,做工考究,一点都大意不得。
她硬是在熏笼边守了一个多时辰,确保中途没出任何岔子。
对于这份新差事苏暮充满着浓厚的兴致,因为她从中看到了一步步朝目标靠近的希望。
那种期待是她努力上进的内驱。
当然,她自然不能太过功利,让顾清玄察觉到她的所作所为仅仅只是为了从他手里讨得卖身契跑路。
毕竟没有人愿意被当成冤大头欺骗。
更何况是那般清高自傲的郎君,若叫他知晓她接近他的处心积虑,只怕真会剥了她的皮做成灯笼挂到屋檐下。
她没有胆量去挑战他的权威。
今日顾清玄下值回来得早,苏暮屁颠屁颠上前接迎。
他取下幞头,她忙接过,顾清玄边走边问:“今儿郑妈妈教你学了些什么?”
苏暮应道:“郑妈妈教奴婢学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