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袭击,我们只是在练手而已。”沈漆灯笑了笑,“别这么紧张。”
“练手?”崔黎很怀疑,“你们真的是在练手?”
“不然呢?”沈漆灯掀了下眼睫,意味不明道,“你以为是什么?”
崔黎:“……”
他不好说。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他俩的时候,他真的以为他们是假戏真做,在这里做了某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想歪了。
仔细一看,这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很完好,眼神也很清醒,甚至是锋利雪亮的,像两把尖锐的利刃,没有半点意乱情迷的味道。
可能真的是在练手。
但大半夜练手,还是在床榻上练,怎么想都难以理解……
崔黎低咳一声,提醒道:“练手可以,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如果被村长一家听见了,保不准会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
沈漆灯心不在焉地颔首:“知道了。”
他盘膝而坐,手肘撑着下巴,唐峭躺在他身后,看着他劲瘦细窄的腰身,忍不住回忆刚才那一拳究竟打在了哪里。
可能是打在了左腰上?还是右腰?要是再照原位置补上一拳,会不会打得他直不起腰?
如果待会儿真的要补刀,现在这个姿势对她而言显然是不太有利的。
这么一想,唐峭又坐了起来。
沈漆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余光轻飘飘地向后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点细微的弧度。
与此同时,崔黎转过身,将被撞开的木门重新安回原位,然后关上门,点上蜡烛,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他神情冷肃地开口。
殷云:“……啊?”
他以为他们刚才已经够莽撞了,现在应该赶紧退出这个房屋才对,没想到崔黎居然还认真地开起会来。
殷云内心不安,下意识看向唐峭。然而唐峭这个当事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也随之露出思考的表情,无奈之下,殷云只好拉着殷晓一起坐下来。
殷晓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沈漆灯,喉咙里时不时发出警告意味的低吼。
“我检查了整个村子的灵力分布,没有发现任何魔物的气息。”崔黎的态度很严肃。
殷云认真点头,小心翼翼道:“我也用灵识探查过了,什么异常都没有……”
沈漆灯漫不经心:“也许这个魔物能隐藏自己的气息呢?”
唐峭若有所思地补充:“也可能是它发现我们来了,暂时躲了起来。”
崔黎闻言,表情更加凝重:“那就麻烦了……”
“总之,明天先找出那几个夜行使吧。”唐峭说,“别让他们认出你,坏了我们的行动。”
“那是自然。”崔黎点点头,低声叮嘱道,“你们也要保持警惕,有问题随时联系。”
“知道了。”
简短几句结束后,崔黎终于起身离开了。
殷晓还不想出去,死皮赖脸地扒着桌案一角,最后被殷云硬生生地拖走了。
临走前,殷云吹灭了蜡烛,还小心地把门也关好了。
屋里再次剩下唐峭与沈漆灯二人。
屋内一片死寂,二人相对而视,谁也没有动。
唐峭最先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
她有些无奈地叹气:“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沈漆灯轻笑:“我想也是。”
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神色温和而平静。
下一秒,双方同时出手。
伴随着空气的爆裂声,唐峭再次袭向沈漆灯的腰侧。电光火石间,沈漆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扯,二人双双倾斜,同时从榻上滚下去。
唐峭的视线有一瞬间的错乱,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似乎磕到了床板,紧接着身体便狠狠撞到了地面上。
这个过程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唐峭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她躺在冰冷的石砖上,胸口剧烈起伏,下意识想伸手去抓身旁的沈漆灯,却被他反手扣住。
他的手还是冰凉的,却不如往常用力,只是松松搭在她的手腕上,甚至有些轻柔。
唐峭侧过脸,对上沈漆灯的视线。
沈漆灯也在侧着脸看她。
月光洒落而下,像一层薄薄的银沙,将他的眼睛映得水光潋滟。
他的目光落在唐峭的脸上,专注而灼热,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幽暗。
然后他伸出手,在唐峭的唇上碰了一下。
第26章
唐峭微怔。
沈漆灯的动作太突然了, 突然到她甚至来不及防备。
也可能是刚才那一下摔到了她的脑袋,致使她的反应慢了半拍。
她微蹙了下眉,一把抓住沈漆灯的手。
沈漆灯弯了弯眼睛,轻声道:“有血。”
唇上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刺痛, 唐峭轻舔了一下, 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对了, 她刚才磕到了床板。
唐峭握住沈漆灯的手指,的确在他苍白的指尖上看到了一点血迹。
她抬起视线, 看了看他完好的嘴唇, 莫名不悦:“你怎么没有?”
沈漆灯慢条斯理:“因为我没有撞到……”
话未说完,唐峭突然抬手, 一拳打到他嘴上。
这一拳打得猝不及防, 沈漆灯发出低低的吸气声, 唇上缓缓渗出一丝血珠。
唐峭心里终于舒坦了。
她支起半边身子,俯首看向沈漆灯, 伸出拇指,在他的唇上用力擦了一下。
“现在我们一样了。”
沈漆灯抬起眼睫看她。
她的发丝从上方垂下来, 半边面孔映在粼粼的月光里,睫毛像覆了一层薄霜, 剔透而清莹。
“你说得对。”沈漆灯轻笑起来,牵扯到唇上的伤口, 更多鲜血流了出来, “我们是一样的……”
他的眼睛很亮,被月光一照,有种湿漉漉的感觉。
唐峭静静看着他, 突然抬手按住他流血的嘴唇。
很柔软, 和他的手一样微凉。
沈漆灯眨了下眼睛:“你要帮我止血吗?”
“想得美。”唐峭收回手, 将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我要睡觉了。”
沈漆灯:“真的要睡了?”
“当然。”
她已经没有打架的兴致了,起码现在没有。
唐峭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浮灰,居高临下地对沈漆灯说:“我要睡床,你自便。”
沈漆灯也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你不怕我偷袭你?”
唐峭笑了:“你会吗?”
沈漆灯眸光闪烁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对‘夫妻’。”唐峭双手环胸,偏了偏头,“你不会连这点程度的伪装都完成不了吧?”
沈漆灯挑了下眉:“夫妻不会分床睡。”
唐峭不为所动:“刚打过架的夫妻会。”
说完,她抱起地上的被褥,扔到床上。
被褥又厚又重,像一坨湿冷的石头,刚一落到床板上,突然发出“咔嚓”的声响,紧接着,床板裂成了两半。
唐峭:“……”
沈漆灯愉快地笑了起来:“看来你只能和我睡地上了。”
次日,崔黎在屋外敲门。
唐峭道了声“请进”,崔黎推开门,和殷家兄妹一起走了进去。
“你们——”崔黎刚起了个头,余光扫过开裂的床榻,顿时噎住,“床怎么坏了?”
唐峭正在打坐,听到这个问题,她睁开眼睛,淡定回答:“质量不行,翻了个身就坏了。”
崔黎难以置信:“这床板不是挺厚的,怎么可能翻个身就坏了……”
沈漆灯耸了耸肩:“谁知道。”
崔黎看着他们两个,眼神充满怀疑。
其实昨夜在他回房后,他又听到了奇奇怪怪的声响,他当时就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又动手了,现在看来极有可能。
这时,殷晓突然指向唐峭,着急道:“峭峭!嘴巴!”
殷云顺着她的手望过去,这才发现唐峭的嘴上有伤:“你受伤了!”
唐峭抬手摸了一下,不在意道:“没什么,被床板磕了一下。”
崔黎条件反射般地看向沈漆灯,皱眉道:“你也被床板磕了?”
沈漆灯懒懒颔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还真是一块有故事的床板。
崔黎沉默着掏出两颗回春丹,分别交给他们二人,嘱托道:“待会儿要是村长一家问起来,就说是你们——”
沈漆灯抬眸:“什么?”
崔黎默了默:“……算了,就这样吧。”
什么都不用说,让他们自己意会就好。这样刚好坐实了沈漆灯与唐峭两人的夫妻身份,也省得他再想办法给他们编经历了。
几人收拾一番,来到前院与村长道别。
村长正在院子里扫地,见他们出来,连忙放下扫帚:“崔公子这么早就起了?不再歇会儿?”
“不了,我们已经叨扰一夜了,怎么好意思还赖着不走。”崔黎从袖中掏出银子,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昨夜我们不小心把您家一张床睡塌了,这是赔礼,请您务必收下。”
“床、床睡塌了?”村长大为震惊,“哪张床?”
“就是中间那屋的。”崔黎语带暗示,“实在抱歉,年轻人不知轻重……”
村长闻言,目光不由向他身后扫去。
左边两个长得非常相像,一看就是双生子,必定不是他们睡塌的。右边两个长得倒是不像,但却莫名般配,两人贴得也挺近……
村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由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年轻人嘛,我能理解。”
唐峭:“……”
你还是别理解了。
“木床而已,我让幺儿重打一张就是。”村长还是没收崔黎的银子,转而热情地招呼他们,“不说这个了,你们应该都饿了吧?我们正要吃早饭呢,不嫌弃的话,大家一起吃吧?”
崔黎自然不会拒绝。
他看了看身后四人,对村长说:“那就麻烦您了。”
村长家的厅堂很大,当中摆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四角桌。众人依次坐下,村长招呼一声,之前替他们收拾屋子的少年端着白粥和咸菜过来了。
“这是我小儿子,叫常禹。”村长拍拍少年的肩膀,语带骄傲,“别看他瘦巴巴的,其实砍柴做饭什么都会,能干着呢!”
常禹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似乎不太好意思。
“的确能干。”崔黎称赞道,“娶妻了吗?”
“还没呢。”村长摇摇头,无奈苦笑,“村里姑娘不少,但就是没一个跟他看对眼的,我也愁啊。”
崔黎:“那个荆小玉呢?”
“她?”村长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那小丫头的眼光可高了,我家幺儿这样的普通孩子,她可看不上!”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回想起荆小玉对他们挑挑拣拣时的情形。
眼光的确高,一眼就相中沈漆灯了。
唐峭抬手掩了下嘴角,温声道:“放心,会找到的,这种事急不得。”
常禹听了,不由抬眸看了她一眼。
“姑娘说得对,急不得,急不得。”村长点头附和,“诸位吃啊,我们这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味道也不差的,快尝尝,放凉了就不好了……”
他这般热情招呼,他们若是不吃,反而不好收场。
崔黎举起筷子,众人会意,也纷纷开吃。
吃完早饭,崔黎等人准备离开。
众人与村长一番道别后,村长塞了些干粮给他们,然后让常禹将他们送出村子。
常禹领着众人,刚走出自家院子,荆小玉便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你们去哪儿?”她好奇地问。
常禹低声道:“送他们出村。”
“还出村?出不了啦!”荆小玉道,“我刚才听王老伯说,前面有段路塌了,现在村外的人进不来,村里的人出不去,麻烦着呢。”
唐峭与沈漆灯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