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行我可就走了啊——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3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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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还以为乾峰弟子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她身为宗主之女更看不上我的出身,没想到今日竟主动找我说话,还说要一起谈道,费折气得脸都绿了。”
  如果说当初考核争第一时,他与费折只是竞争关系,那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磋磨与被磋磨,两人已经彻底成了敌人。顾惊时一想起费折当时的表情,心情就好得要飘起来。
  盛意瞧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心想她倒是不想冷眼旁观他走剧情,可也不能斩断人家男主的正缘桃花不是。
  虽然自打他们的相处方式错位,顾惊时在她跟前就一日比一日没头脑,但平日在外人面前,还是有点魅力在的。
  思及此,盛意也就没有提醒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提醒:“最近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了。”
  “什么意思?”顾惊时不解。
  盛意一脸慈爱:“马上就要正式拜入宗主门下了,不得养好身体修道?”
  “有道理。”顾惊时恍然,并表示认同。
  盛意笑笑,跟他一起回住处了。
  顾惊时白天一直在应付来住处献殷勤的人,这会儿早就困倦了,一回到房间就在桌边睡下了,反倒是下午睡了很久的盛意,此刻一点困意也没有。
  白天跟奚卿尘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一直在她脑海浮现,每一个画面最后化成一句——
  “小意。”
  明明是平静清冷的声音,唤她的名字时却透着一分缱绻,每一个字仿佛都能掐出水来。
  “小意。”
  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这样叫过她,可从他口中唤出她的名字,却是那样的不同。
  “小意。”
  盛意猛地坐起来,赤着脚往外走,经过顾惊时身边时,犹在梦里的顾惊时翻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熟睡。
  她扯了一下唇角,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独自一人来到房间外。
  乾峰起初给顾惊时这个考核第一的待遇,算得上极好的,方圆十里就这么一间屋子,屋后是大片的竹林,屋前有石凳与石桌,抬起头便能瞧见漫天的繁星。
  盛意站在院子里,感受初夏微微燥热的空气,听竹林打叶的温柔响动,脑海中那句‘小意’总算淡了下去。
  她渐渐放松,踩着松软的地面来到石桌前,坐下后望着远方此起彼伏的山林发呆。
  一阵风吹过,将她鬓角的碎发吹到脸上,她顿了顿回神,又一次想起奚卿尘白天告诉她的话。
  “你能与风共鸣。”
  “试着接纳自己,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没用。”
  盛意眼眸微动,犹豫着伸出手,月光落在修长的手指上,仿佛在亲吻她。她唇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闭上眼睛认真感受。
  风从指尖划过,不知要去往哪个方向,她突然想要留住它,于是努力用意念挽留。
  然而风还是走了。
  盛意睁开眼睛,突然有点哭笑不得……她是疯了吗?竟然试图留下风,果然夜晚啊,容易叫人不清醒。
  她长舒一口气,放下手转身往屋里走,然而一只脚刚踏进房门,身后便传来一阵风声。
  盛意愣了愣,不解地回头看,就看到她刚才站的地方,此刻有一道小小的风。
  是风吧,虽然看不见摸不到,却可以在松软的地面上形成一道小小的旋涡,可以带动灰尘在空中旋转流动,也可以摩擦空气形成声音,告诉她它的存在。
  盛意舔了一下发干的唇,犹豫着朝风伸出手,风果然朝她而来,旋转着缠绕她的指尖。
  这世上每一道风都不同,就像没有重复的河流,她虽然还是看不见风,却确定此刻指尖上的,就是她刚才挽留的那一道。
  风渐渐小了,最后停滞成温柔的空气,再无任何形式证明它的存在,但盛意一呼一吸,心跳用力,就是它存在的最好证明。
  她眨了眨眼睛,专注地盯着手指。
  很快,指尖再次聚起一团小小的风,她学着那些修者平时的样子,反手朝石桌击去,风声破空,咻的一声击中石桌。
  然而石桌毫无变化。
  盛意摸摸鼻子,走近一步再次尝试,一道道风击过去,石桌屹立不倒,不多会儿风停了,她也再无法召唤风,只能失望地回屋。
  大概是凝神静气太耗力气,本来没有睡意的她一回到床上,就立刻睡了过去。
  屋子前依然安静空旷,只有小小的石桌和石凳立在那里。
  不多会儿,石桌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一道裂纹在桌边绽开,迅速形成无数条蔓延的纹路。
  转眼便是翌日早上,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盛意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顾惊时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进来,一对上视线立刻抱怨:“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把我们的桌子砸了!”
  盛意:“?”
  “我带你去看。”顾惊时说着,拉着她就要过去。
  盛意被迫起床,匆忙穿上鞋子就跟出去了,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桌子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周围四个石凳仿佛哭丧的妻妾,围着裂开的桌子无声注视。
  “你看!”顾惊时怒气冲冲,“桌子裂成这样,我昨夜竟丝毫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可见毁坏桌子之人修为在我之上……这个王八蛋,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你没察觉到灵力波动……会不会是因为不是灵力破坏了石桌?”盛意犹豫着在桌前蹲下,直勾勾盯着裂开的几个源头。
  顾惊时皱了皱眉:“这可是整块石头雕刻而成,不用灵力不可能击碎。”
  盛意唇角浮起一点弧度:“那也许就是有第二种可能呢?”
  “绝对不可能!”顾惊时非常笃定。
  盛意耸耸肩:“好吧。”
  话音未落,她忍不住笑了,“你也消消气,快去上早课吧,我也要去主峰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顾惊时突然狐疑,“不仅不生气,好像还有点……高兴?”
  盛意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我早就看这几个石头桩子不顺眼了。”
  顾惊时愣了一下,顿时火气散了大半:“那你早说啊,我现在就把它们扔了,免得总是碍眼。”
  盛意笑笑,简单收拾一番便往主峰去了。
  路上,她见四周无人,又一次尝试使用风。起初是试着用风推着自己往前走,顿时省了一半的力,随着风越来越大,她又努力让风聚集在脚下,试图双脚离地飞起来,结果脚跟刚离开地面,就失败了。
  她又尝试了几次,终于摇摇晃晃地双脚离地,屏住呼吸保持平衡,慢吞吞往前挪动。
  就这样飞了一段没有掉下来后,她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身体前倾加快速度。
  耳边是烈烈风声,脚下是飞速转动的砂砾,盛意越飞越快,越飞越畅快,正得意忘形时,转个弯就到了无风地带。
  她愣了愣,猝不及防摔在地上,还偏巧摔进一滩烂泥里。
  一刻钟后,浑身臭烘烘脏兮兮的她出现在大殿内。
  奚卿尘看着这样的她沉默片刻,问:“来得这么晚,你去哪玩了?”
  “……没去哪,我从乾峰赶来这边,就是需要这么多时间。”盛意干笑。
  奚卿尘伸出手,手掌灵光一闪,出现一只三寸长的精致小船:“你以后乘这个来。”
  “不用不用……”
  “我不喜迟到。”奚卿尘打断她。
  盛意愣了一下,像是刚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于是讪讪接下:“多谢师祖。”
  他还没喝拜师茶,她可不敢叫师尊。
  奚卿尘抬手抚向她的眉心,盛意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奚卿尘的手指落空,顿了顿又重新点在她的眉间。
  指尖的温度传来,盛意下意识屏住呼吸,下一秒就看到自己身上的泥泞一点点消失。
  片刻之后,奚卿尘收手,她从头到脚已经焕然一新。
  知道自己刚才误会了的盛意很是尴尬:“多谢师祖。”
  奚卿尘静静看着她,像以前要好时的每一天。盛意从前还能坦然与他对视,现在却是不敢了,只是低着头看地板,连手指都蜷缩着。
  半晌,奚卿尘缓缓开口:“我是不是该为你授课?”
  “……按理来说,是。”盛意斟酌开口。
  奚卿尘微微颔首:“那便开始吧。”
  盛意只能出言提醒:“我不会使用灵力,您教了可能也没用。”
  “无妨。”奚卿尘说罢,便转身走了。
  盛意听到他笃定的回答,顿时生出几分好奇——
  难道他找到了教会她这种废物的办法?
  不可能啊,原文设定如此,他还能更改?盛意心里否认,可又习惯性地相信他,毕竟在她眼里,奚卿尘好像无所不能。
  他可是重伤时都能帮她干掉继母和恶霸的人,想教她肯定是有办法的。
  怀揣着这种期待,她跟在他身后走出大殿,穿过水榭与小桥,最后出现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上。
  ……这里怎么会有麦田?
  盛意懵了懵,刚要开口询问,突然发现这里有些眼熟,好像是……
  “我按照盛家村的后山,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奚卿尘看向她,“喜欢吗?”
  盛意:“……”
  见她不回答,奚卿尘换了个问法:“不记得这里了?”
  “我……虽然失忆,但也没完全失忆,”撒了一个谎,就得用一千个谎来圆的盛意艰难开口,“就、就间歇性失忆。”

  奚卿尘垂下眼眸:“懂了,只是不记得我。”
  他像在阐述事实,却说得莫名可怜,盛意干笑一声,试图转移话题:“这里是幻境?”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你看出来了?”
  “……感觉到的。”盛意看着脚边的小麦道。
  不得不说奚卿尘很强,每一株麦子的纹理都与真的无异,如果不是风在流动,她却感觉不到,恐怕也分辨不了。
  “真厉害。”奚卿尘平静夸奖,夸完犹豫一瞬,不甚熟练地摸了摸她的头。
  盛意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虽未明显表示出排斥,但也看得出对他的接触不甚习惯。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只专注地盯着她看。
  被他的目光笼罩,盛意顿觉自己罪大恶极,低着头强行转移话题:“现、现在是不是该上课了,把幻境撤了吧。”
  “在这里不好吗?”奚卿尘问。
  盛意眼神虚浮,不敢看他:“……都看了多少年了,早就腻了。”
  奚卿尘微微一怔:“你觉得腻了?”
  盛意被他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刚要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奚卿尘面色平静,可人却仿佛身受重伤,哪哪都透着一股安静的虚弱与难过。他垂下眼眸,原地开始打坐,盛意犹犹豫豫,最后在他旁边坐下。
  奚卿尘的幻境做得太过逼真,即便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还是轻易被眼前的景色,勾起了过往的回忆。
  那时候在盛家村,她总是一边看风景,一边等他打坐结束,大部分无聊的时间,都会跑到山林里玩,也偶尔会偷偷玩一下他的衣角和腰带,每次在他醒之前赶紧复原,然后装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好像还挺快乐的,每天都很充实,而现在……盛意回头看向奚卿尘,忧愁地叹了声气。
  奚卿尘耳朵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他刚才有一瞬想开口质问,可又怕吓到她,只能强行打坐镇定。
  但打坐是打坐了,心却无法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她那句‘已经腻了’。他生来一千多年,也曾走遍世间见过万物,唯独对人性一窍不通。
  他不懂,她为何那么容易就腻了,是因为他身体不行?可若真是为此,为何又答应与他成婚结契,既答应与他成婚结契,又怎能弃他于不顾。
  他想不通,也不明白,即便打坐也于事无补,反而心绪越来越乱,甚至隐有心魔要生。奚卿尘的眉头皱了皱,额头上渐渐浸出汗水,强行将自己从入定的状态拉出。
  睁开眼睛,刚才还躲躲闪闪的小姑娘已经躺在地上睡着,麦苗收起尖尖,给予她最温柔的保护,就像在盛家村时一样。
  可这里到底不是盛家村,每一株麦苗皆是他心境所化,之所以会喜欢她,是因为他喜欢她。
  是的,他喜欢盛姑娘,尽管她结契当晚丢下他走了,他还是喜欢她。
  活了一千多岁的奚卿尘伸手抚上她的脸,细腻的触感让他喉咙有些干涩。睡梦中的盛意若有所感,哼哼着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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