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状态,癫狂又恐怖。
小幼崽有点被吓到了:“艾艾艾艾,你不要打脑袋呀……”
她想要靠近,但狂躁的情绪链,汹涌的扑上来,将她狠狠的掀开。
正在这时——
“小艾!”
一道苍老的身影,飞快冲过来。
苏教授跑的跌跌撞撞,连手里的蛇头拐杖都掉了也顾不得捡。
他到底年纪大了,没跑几步就喘的厉害。
眼隼不忍,一把扛起苏教授,化为雄鹰飞过来。
“小艾。”苏教授想要靠近,但属于人类的绝对理智,在警告他不能往前。
于是,他站在一丈外的地方望着少女,松弛的眼里已现湿润。
“小艾,你还记得我吗?”苏教授小心翼翼的问,“小艾,还记得爷爷吗?”
艾蒂捶打脑袋的动作停住,缓缓抬起头来,用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恐怖的盯着苏教授。
这般非人的模样,却丝毫没吓到苏教授。
他情不自禁往前一步:“小艾,你是不是遇上困难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艾蒂盯着苏教授想了会,迟疑的点点头。
她抬起手,用尖锐的指甲戳到太阳穴。
指甲锋利,轻轻一碰就戳开皮肉,鲜血的血一股股的往下淌。
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只那么一下一下的继续往里戳着,仿佛是要将自己的脑子戳穿。
小幼崽:“艾艾!”
苏教授:“小艾,不要戳了。”
艾蒂疑惑不解:“这里,这里有声音,好吵不要说话了,不要教我做事。”
说着,她的表情又暴躁起来,眉眼满满的阴戾。
艾蒂的模样,苏教授瞬间就懂了。
此刻,他的思维像是分裂了,一半对艾蒂充满担忧,一半却能冷静分析。
“污染种不仅会人类有危害,对孕育的邪种也存在控制。”
“如果能明白这种控制机制,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目前数据表情,被控制者的精神和情绪以及行为会受到影响,但对记忆没有影响。”
……
推论到这里,苏教授眼睛一亮。
只要记忆还在,就能唤醒人类那部分情感。
有情感的生物,就有基本的自控能力。
苏教授大声说:“小艾,不要理脑子里的声音。”
“回忆,多去回想你从前的记忆!”
小幼崽冲上前去,她一把抓住艾蒂的手:“艾艾,不要去听坏东西的话。”
吸收能力,发动。
通过两人交握的手,一股股浓郁到粘稠的污染能量,从艾蒂的手心流蹿出来,再被小幼崽吸收掉。
与此同时,艾蒂眼瞳上的红血丝,慢慢就开始消退了。
她的表情安静下来,脸上露出迷茫,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保育院的那晚,她带着小娜的精神往外飞。
她们看到了辽阔的夜空,看到了漫天的繁星,看到了保育院外的世界。
然后,她们许下约定。
要变的很厉害呀,尤娜娜会保护艾蒂,艾蒂会带着尤娜娜飞到天上去看月亮。
……
浅浅的水光,从深沉的黑瞳里弥漫上来。
那水光里,缓缓的映出了一点小幼崽的模糊身影。
小幼崽一边握着艾蒂的手不放,一边从斜跨的小包包里,掏出一根追着小兔子的红色发绳。
“艾艾,”奶软的小嗓音,说着动人心弦的话,“我一直有好好收着这个。”
艾蒂低头,摸摸索索的去摸背后散落的长发。
然,她没摸到发绳,正是满心焦躁间。
“在这里,”小幼崽抬起了她抓着的那只手,“艾艾的发绳系在了这里。”
撩开袖子,苍白的小臂上,红色的发绳一圈圈缠绕着。
没有绑在头发上,也没有戴在手腕上,而是被缠到了小臂,不容易被发现,也不会被弄脏,更不会弄丢的地方。
小崽儿的手紧了紧,胸腔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难受。
“艾艾,”她哇的一声,一泡泡的眼泪水包了起来,“艾艾艾艾是不是担心弄丢了?”
还是说,即便是被控制了,或者失去了记忆,她也不想弄丢了两人友谊的信物。
艾蒂没有说话,在她脸上仍旧看不出属于人类的情绪和感情,但她伸手去摸发绳,那动作小心又爱心。
即便属于人类的感情还未复苏,但身体却一直在帮她记的。
小幼崽眼泪汪汪:“艾艾,我们不打架了好不好?”
娜娜都不想跟艾艾打架的。
“小艾,”沧桑、颤抖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艾蒂一抬眼,就看到面前递过来的一只铅笔。
熟悉的记忆,再次翻滚出来。
她曾见过的风景,她曾绘下的每一笔,她曾和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无数无数的回忆片段,像被沙尘掩埋的珍珠,此时逐渐显露出来,并散发夺目的光彩。
她接过铅笔,看着削的圆润的笔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开始在空气里比划起来。
从前,这个人是这么教她的……
沉寂如死水的感情,黑色的情绪链,都开始以一种很轻微的动作波动起来。
情绪链舒展,在艾蒂身边飘动如柔软的水草。
随着小幼崽吸收过去的能量越来越多,艾蒂耳边听到啵啵的轻响。
仿佛是,有什么在龟裂。
她看看苏教授,又看看抓着手的小幼崽。
尔后,她如梦初醒:“小娜,爷爷……”
苏教授无比欣慰,眼里有水光在闪耀:“在,爷爷在这里。”
他手都在颤抖,却不敢直接就上前:“你能控制自己了吗?”
艾蒂茫然:“我不知道。”
接着,她又说:“爷爷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我没有用人类的理智去解决问题,我……”
“没关系,”苏教授连忙安慰,“你年纪还小,做不到也很正常,你已经很努力了。”
艾蒂睫毛颤了颤,看向了尤娜娜。
真切的欢喜,从她脸上流露出来:“小娜……”
然,刚才还奶唧唧的小幼崽,却突然冷漠的松开了手。
她没理会艾蒂,而是直接走到了那座孕育艾蒂的污染种面前。
一米高的污染种,小幼崽站面前,显得又矮又小。
可下一刻,她竟是手脚并用,扒拉着污染种破开的顶端,径直就往里钻。
“尤娜娜!”秦冰眼皮一跳。
黄昏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及时把小幼崽提拎住了。
小幼崽面无表情:“放开。”
黄昏皱眉:“你进去干什么?”
小幼崽的本我状态,似乎这会越发明显了。
小幼崽根本就不解释,晃着小短腿试图再次往肉茧里跳。
黄昏看了眼满地的未知黏液:“很脏,你的制服要被弄脏,你的小脸也会脏,会变的不漂亮。”
他太了解小幼崽了,即便是冷酷的本我状态,他也清楚的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她最在乎什么。
果不其然,小幼崽安静了。
她看看脚下的肉茧,犹豫着朝黄昏伸出了手:“抱我。”
奶唧唧的命令口吻,哪里是能拒绝的呢。
黄昏并未立刻抱她,而是要求道:“喊我。”
赤瞳深邃,她要是一只冷酷到没有人类情绪波动的小幼崽,他就是同样冷酷的邪神老父亲。
反正,父女俩人的真面目,都不太像人类。
谁冷酷的过谁?
小幼崽幽幽的盯着他,白嫩腮帮鼓了起来:“你先喊我。”
这还讲上条件了。
本我的小崽儿,半点都不肯吃亏。
这下,黄昏从善如流,他压低了嗓音,用生平最温柔的语气说:“宝宝,你要喊我什么?忘记了我可以提醒你。”
冷酷到没有朋友的小幼崽,拧着小眉头不情不愿喊人了:“父父,把我抱起来。”
“父父”两个字喊出来,小崽儿巴掌大的脸,那表情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
就像是,强迫她啃了一大口胡萝卜,怎么看怎么难受。
黄昏不介意:“你要做什么?”
本我的小幼崽非常有自我个性和主见,一切行为都源自“我想”,不能用人类的准则来要求。
小幼崽脸上闪过讨厌:“你拔了它。”
黄昏站着没动,只拿艳红的眼尾睨着她。
小幼崽:“……”
顿了顿,她再次开口:“父父,把它拔起来。”
黄昏满意了。
他单臂抱着小幼崽,右手一翻,细长的唐刀在手,刀尖往下一挑。
空间锁定。
空间斩断。
一米高的血肉茧子,发出唧的一声凄厉惨叫,瞬刻就被连根拔起。
秦冰等人靠过来,一眼就看到肉茧扎根的地方,竟是一脸盆大的黑洞!
所有人豁然明悟,这种具备植物特性,可质地又是血肉组成的污染种,居然可以穿透空间壁垒!
秦冰头皮发麻,被惊的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小幼崽稳稳的坐在黄昏单臂上,绷着冷漠的小脸,继续发号施令。
尤娜娜:“踩它,戳它,打它,吐它口水。”
黄昏还没从这一连串的命令里反应过来,小幼崽已经脑袋支出去,噘着小嘴朝那黑洞里吐口水。
“呸呸呸,”她眉眼带着不喜的蔑视,“总干坏事的小垃圾,呸呸呸。”
黄昏一把捂住她小嘴,在小幼崽看过来时,他严肃的说:“吐口水不文明,你又说脏话了。”
然,此刻的小幼崽,和乖半点不沾边。
她一巴掌撸下黄昏的手,还理所当然的说:“你是我父父,你要跟我一起朝小垃圾吐口水。”
她表情认真极了,仿佛黄昏不吐口水,就跟她不是一个立场的。
黄昏:“……”
吐口水这种事,不可!
小幼崽已经不耐了,目光幽深又审视起来,仿佛黄昏再没行动,她就要跟他划清界限。
黄昏默默的掏出长刀,反手猛地一刺,那动作帅气写意,优雅的毫无杀意。
唧唧唧!
长刀穿透血肉,那肉茧剧烈颤动起来,像濒死的鱼。
刀尖再是一挑,那肉茧就被塞进了黑洞里,仿佛是塞一团很不待见的烂肉,将整个黑洞都堵塞住。
小幼崽睁大了眼睛:“??!!”
她突然就兴奋了,这好像比吐口水更有意思。
黄昏扬眉:“我还有更好的想法,你要看看吗?”
小幼崽猛点头:“要看,快点给我看看。”
她催促着,陈墨般的眼瞳里放出光芒来。
黄昏多少摸着本我崽儿的脾气了,知道哪样对她胃口。
于是,他手上长刀唰唰的一转,数道匹练刀光激射出去。
唧唧唧!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成一片,黄昏抬脚,踩着其中一只,手上长刀一挑,登时就像是串糖葫芦,一连串起来好多只肉茧。
小幼崽眼睛更亮了。
黄昏提拎着一串肉茧,走到艾蒂出现的那枚黑洞前。
小幼崽只见他轻飘的吃了口气,那些被串起来的肉茧噼里啪啦的就燃烧起来。
橘色的火光跳跃,映照到小幼崽的脸上,将她圆溜的眼睛折射的晶亮。
下刻,她见黄昏将燃烧着的肉茧往黑洞里一丢。
火光飞溅,在黑洞里飞速坠落,最后坠落到未知的深处。
小幼崽蹭蹭滑下来,站到黑洞口,掸着脖子往里瞅。
隐约的,她似乎听到咆哮声。
小幼崽翘起嘴角,反手也摸出自己的小长刀:“再来,刺它烧它。”
她哒哒跑出去,哼哧哼哧戳破一枚肉茧,结果力气太小,却怎么都挑不起来。
她半点不客气,扭头就对黄昏道:“父父帮我。”
语气特别理所当然。
黄昏长臂一抬,就帮小幼崽挑了只肉茧。
小幼崽兴奋的把肉茧点燃,正要往黑洞里一丢。
哪知,那黑洞口唰的就关闭了。
小幼崽:“???”
她看看黄昏,又看看平滑的青砖地面。
小崽儿将肉茧啪的一丢,立刻就生气了。
“玩不起的小垃圾!”小嘴巴巴,怒骂出声。
她跳到青砖上,蹦跳着又踩又跺:“出来,有胆子干坏事,没胆子让我烧么?”
小幼崽的举动,叫秦冰等人看的表情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