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赤瞳幽深,只看着她却不说话了。
小幼崽急了,连忙抓着他的手急急问:“父父会变笨蛋吗?是不是父父现在就是笨蛋了?”
黄·老父亲·昏眼神难以言喻:“……”
好大的大孝崽儿!
他慢吞吞的道:“现在倒没有……”
小幼崽刚松了口气,但黄昏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等过几年就不好说了。”
小幼崽懵:“???”
黄昏揉眉心,状若很苦恼的模样:“年纪渐老,可能会记忆不好,也可能会出门就不认路走丢了。”
小幼崽眼睛都瞪圆了:“!!!”
黄昏瞥她一眼,继续慢悠悠的说:“还可能连你都不认识,会把我自己的名字忘了,但只记得你的名字和你现在矮矮小小的模样。”
小幼崽眼底浮现水光,她看着黄昏的眼神担心惨了。
“不要紧,”她用力拽住黄昏的手,仿佛是宣誓,“娜娜都会记得,父父忘记的事,娜娜帮你记住。”
“娜娜陪父父出门,父父不认路也没关系,娜娜会认的。”
“娜娜会照顾父父的,每天给父父讲从前的事。”
……
最后,她抽了抽发酸的小鼻尖:“娜娜,娜娜不会嫌弃父父是笨蛋的!”
娜娜是聪明的,娜娜会帮父父一起聪明。
黄昏:“……”
好像也许大概逗过头了。
小幼崽牵起父父,眼神软糯带水色,但她的小奶音比任何时候都柔软。
“父父,”她小心翼翼牵着黄昏往沙发那边走,“父父我们去沙发坐,小心哦,走路要慢慢的才不摔跤。”
黄昏:“……”
我还没傻。
小幼崽让父父坐到沙发上,开始嘘寒问暖:“父父饿不饿?要喝奶奶吗?父父你的名字叫萨菲莱斯,黄昏是你的代号。”
“父父是最强大的神选者,受好多人好多人喜欢的。”
“当然,娜娜才是最喜欢父父的人,父父也是最喜欢娜娜的。”
……
小嘴嘚啵嘚啵,奶唧唧的小崽儿还没长大,就开始用忧心的目光,关切的看着智障父父。
黄昏:“……”
别提,提就是后悔刚才张嘴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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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小幼崽的忧愁操心不同,城中其他人类,却是陷入了狂欢之中。
纵使,猩红血门仍旧还压迫在头顶,可紧闭的门扉,都叫众人看一眼都无比欢喜。
血门关上了!
他们通过全人类的努力,将血门成功关上了!
这天夜里,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喜悦里。
不灭的篝火,在城中最大的喷泉广场上彻夜燃烧。
在那烈焰的光亮中,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素不相识的男女陌生人,借着夜色相拥在一起,将人类传统的繁衍行为涂抹上一层迷幻的激情。
酩酊大醉也好,狂野刺激也罢,不管任何行为,都是对生死之后,紧绷的情绪放纵。
幸存的十三万人类,需要一场小小的胜利,来缓解浩劫里的绝望。
不然,人类将再无信念走下去。
这一路,每个人都走的很艰难。
是夜,十二点整。
秦冰抿了口冰凉的香槟,在这全民狂欢的时刻,她通过人工智能光发布了一条语音信息。
“此时此刻,距离血门出现十二小时整,我秦冰,中央城代理事长宣布……”
“任务:最后的前奏,艰难结束。”
“参与任务人数:3048291;完成任务人数:130024。”
“此次任务里,我们损失同族:2918267。”
“他们是我们的父母、姐妹、兄弟、挚友、对手、仇人……”
“不管什么身份,在这次任务里,他们只是我们的同族。”
“是我们不可遗忘的亲密族人!”
秦冰眼眶酸涩,虽然看不见众人,但她还是举起了酒杯。
“让我们,在今晚敬他们。”
……
这话一落,整座中央城死寂一片。
片刻后,有很轻的啜泣声响起,跟着是热血的怒吼:“敬人类!”
“敬牺牲的人类!”
“敬存活的人类!”
“敬未来复兴繁荣的人类!”
……
身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同族同源!
人类存亡,关乎每个人的命运。
这一场浩劫里,没有个人没有独活,只有人类这个整体。
秦冰轻笑了声,半瓶香槟下肚,分明还没到平时的酒量,可她已晕乎醉醺。
她看着猩红的血门,似乎要透过那关闭的门扉看到深渊里去。
“知知,”从她唇间呢喃出这个名字,“知知,你是不是就在门里面?”
同一时间,苏教授也在看着血门。
他摩挲着蛇头拐杖,看的专注而认真:“小艾,你所说的起源地,是不是就是深渊?”
“爷爷要怎么才能把你带回来?”
戴着单边眼镜的干练女人,抱着唯一的合照,对着血门泣不成声。
“徐池洲,”白鸽手心都掐出血来,“徐池洲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骗子!大骗子!”
“徐池洲你是个大骗子!”
……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无眠。
又几个小时过去,被遮蔽了天空,半丝太阳光都泄露不进来。
凌晨五点。
灰白的濛濛雾气,倏地就弥漫起来,层层绕绕,缓缓飘动,很快整座中央城都处在一片模糊之中。
这个时间,酒醉之人已经酣然入梦,便是那失眠睡不着的,此时也昏昏欲睡。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唯余袅袅水雾在缓慢流淌。
啵,啵,啵。
犹如豌豆荚爆壳的轻响,稀稀落落的在水雾里间或响起,或是在东边,又或是在西边,响动的没有规律。
这动静只持续了两三分钟,就再次归于沉寂。
五点十分,距离勃勃的爆壳响过去不久,有道人影摇摇晃晃的出现在大街上。
“嗝,”那人矮壮的体型,手里拎着半瓶伏特加,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嘴里还叽叽咕咕的嘟囔着什么,“来再喝,一杯敬人类,一杯敬牺牲的人……”
“哼哼,再一杯敬幸存活人……”
“嘿嘿,敬活人……”
那是个喝醉了的酒鬼,从放纵的昨晚,一直喝到凌晨。
他行走在雾色里,时不时抬手扇了扇面前漂浮的雾气,努力睁大眼睛辨别方向。
然,没走出几步,他脚下一个踉跄,被什么东西绊住,险些整个人都摔地上。
酒鬼慢吞吞的蹲下身,眯着眼睛看地上。
下一刻,他的脸就贴上了一半人高的血肉。
酒鬼屏住呼吸,雾气太大了,他有些看不清,遂凑的更近。
那东西呈立体椭圆,有半米高,层层叠叠的红色血肉粘在一起生长,像枚孕育着生命的鸡蛋。
酒鬼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试探的戳了下。
咚!
血肉鸡蛋跳动了下。
“啊!”就酒鬼惊叫了一声,霎时酒都被吓醒了,“什么玩意儿?”
咚,咚,咚。
竖立的血肉鸡蛋鼓胀跳动,应和着酒鬼的心跳声,每一下都清晰有力。
酒鬼脸色发白,转身爬起来就想跑。
此时,不知打哪来的轻风吹过,濛濛雾气稀薄了几分。
酒鬼摸爬打滚的站起来,人还没来得及跑,视野所及,一圈圈的全都是诡异的血肉茧。
每一枚肉茧都在鼓胀跳动,咚咚咚,一声接一声,仿佛茧内有某种东西下一刻就会破茧而出。
酒鬼双腿哆嗦,□□缓缓浸出水迹湿痕。
他吞了吞口水,大气不敢喘,颤抖着挪起双腿。
但他才抬起脚,距离最近的肉茧,像花苞的顶端无声绽放开来,一条带着黏糊糊体氵夜的节肢伸了出来。
那节肢锋利闪烁寒光,一把勾住酒鬼的脖子,就将他的脑袋拖进了肉茧里。
“唔唔唔!”酒鬼四肢剧烈挣扎,片刻后,挣扎的力道逐渐小了,最后软趴趴的垂直地面上。
咕噜,咕噜,咕噜。
某种吞咽的声音响起,在潮湿阴冷的雾气里,很是毛骨悚然。
又过了好一会,那酒鬼的身体重新弹动起来。
他的双手把住脖子,将肉茧里的脑袋□□。
滴答滴答,黏液从酒鬼脑袋上滴落下来,落到地面上,就形成黑色的恶念,直接渗透到土壤里,无迹可寻。
酒鬼的脑袋上,全都是恶心的黏液。
眼睑下,他的眼球快速转动,蓦地身体一僵,酒鬼猛然睁眼。
那是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又像是在眼眶里蒙上层白膜,再没有眼珠子。
酒鬼摇晃了两下,慢吞吞的爬起来。
他重新捡起酒瓶,嘴里发出很古怪的嘻嘻笑声,从一众肉茧里走过。
潮湿的雾气越发浓了,像结板的棉花,凝滞在空气里,将所有的一切都遮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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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
没有太阳光的中央城,光线再是暗淡,也逐渐放出天亮的光芒。
窸窸窣窣的,有人渐渐清醒过来,习惯的抬头看了眼天上的血门。
血门仍旧紧闭着。
清醒的人都不自觉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
“晦气,怎么这么大的浓雾?”有人低声道了句。
这已是八九月的天气了,又是寒冬腊月,怎么会下这么大的浓雾?
不过,众人也没往心里去。
总归这是水蒸气的浓雾,呈灰白色,不是恶念那种黑雾就成。
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即便目下只余十三万人类,可偌大的中央城要运转,活下来的人仍旧需要工作。
早上七点四十九分。
“啊!”
一声尖叫,打破早上的宁静。
七点五十三分,一丝丝粉红夹杂在浓雾里,且有浅淡的血腥味在蔓延。
八点零五分,秦冰站在了一具尸体面前。
那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清道夫的制服,但此时却被开膛破肚,漂亮的脸上喷溅了鲜血,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还带着惊恐。
秦冰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尸体。
她的表情冰冷:“光,分析死因。”
浩劫在前,人类昨晚才取的很小一步的胜利,剩余的130024人类,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很宝贵。
[剩余人类幸存者:130023。]
同一时间,每个人的任务器上,存活的人类数量减少了“1”。
光:“回阁下,死者的内脏丢失,从伤口判断,是被撕咬下来的,有六成可能被吃掉了,脑死亡时间在七点五十分。”
“今天浓雾太大,能见度非常低,我的监控功能受到了影响。”
秦冰站起身:“传下去,清查直径一千米以内的所有人。”
她冷笑一声:“在中央城,没人可以这么肆意妄为的夺走旁人生命。”
生死存亡当前,每个人的性命都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全人类的。
她抬脚欲走,然脚还未落下,又一声刺破苍穹的尖叫响起。
秦冰想也不想,条件反射就朝声源处去。
但她还没到地头,接二连三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的浓雾里传来。
东边有,西边也有,北方在脚尖,南城区也在尖叫。
一时间,竟像是整座中央城都有人在尖叫。
血腥味,霎时浓烈。
秦冰心脏猛跳,不期然的抬头看血门。
猩红的血门,仍旧岿然不动的压在半空中,门扉紧闭,没有丝毫异常。
然,在能见度不足一米的浓雾里,秦冰嗅到了不详。
中央城出事了。
但,一切未知。
……
小幼崽早上也起的不晚,她的作息很准时,一到起床的点绝对会睁眼。
通常,她刚醒的时候,会有三五分钟的迷糊,头发乱蓬蓬的,眼神惺忪绵软,要好一会意识才慢慢回笼。
这个时候的小幼崽,是最好rua的,不管怎么揉怎么捏,她都软乎的像软糯米团子,好脾气得很。
但今天,小幼崽一睁眼表情就不对。
她扭头看着雾气很重的窗外,眼睛都不眨一下,表情看着就严肃。
黄昏端了早餐过来:“宝宝,要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