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幼崽指着二十层楼高的窗外:“父父,外面臭臭的。”
黄昏往外瞥了眼,拿过神选者制服,帮幼崽套身上。
他不奇怪也不意外:“那就捂住鼻子,不要去闻。”
光的播报声传来:“剩余人类幸存者:130021。”
小幼崽抬起手腕看了眼:“咦……”
她话还没说完,光播报的声音接连响起。
“剩余人类幸存者:130020。”
“剩余人类幸存者:130018。”
“剩余人类幸存者:130012。”
……
数值在不断减少,小幼崽知道,每少去“1”就是有人不在了。
她的扯着黄昏看:“父父你看,有人在不在了,啊又有一个,这次是三个。”
光的播报,整整持续了五分钟,适才没有再响起。
彼时,剩余人类幸存者数值,暂且停在了“130000”整,不多不少刚好十三万。
小幼崽皱起眉头,拍了拍任务器:“父父,是不是娜娜的任务器坏掉了。”
黄昏摇头:“任务器很少会坏,应该是城里出事了。”
小幼崽哦一声,抓过父父手里的小袜子,她屈着小脚飞快往上套:“娜娜要出去看看。”
黄昏并不阻拦:“吃了早餐再去。”
于是,小幼崽跳下床,冲到桌子边,一边大口啃着奶油面包,一边吨吨吨喝完热牛奶。
十五分钟后,黄昏抱着小幼崽出现了。
小崽儿挥了挥面前的水雾:“哎呀,父父娜娜都看不见了。”
雾气潮湿,只须臾小幼崽眼睫毛就感觉到湿漉冰凉。
她抹了把头发,手心一层水迹。
小幼崽埋头在父父外套上蹭了蹭:“好湿啊,娜娜不喜欢这么大的雾。”
黄昏看了眼血门,只嗯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呼啦,呼呼呼。
一阵凉风吹来,将小幼崽面前的水雾吹开些许。
小幼崽回头看去,正正看到高大的唐迟走了出来。
他边小幼崽这边走,边挥手带起一股股的风,将面前的水雾全卷走。
小幼崽总算能看清了一些了,她欢快打招呼:“唐迟,早上好呀。”
唐迟张嘴就想回应,但话尚在喉咙,一股幽深的目光看过来。
黄昏!
唐迟一个激灵,唰的挺直背脊,绷紧了脸皮,非常冷硬的点了点头。
强大的压迫感就在尤娜娜身侧,就像是守护着珍宝的恶龙,正警惕的盯着他。
唐迟硬是没再敢往小幼崽那边看,几步走到前面,尽心尽职当个人工吹风机,为尤娜娜开路。
小幼崽东张西望,时不时仰起小脸,在满是水汽的空气里嗅嗅。
那耸鼻子的小模样,活脱脱就像只小猫崽崽。
黄昏失笑:“闻到小鱼干的味道了吗?”
小幼崽拍了拍父父胸口:“父父别闹,娜娜在很认真的闻气味。”
闻言,黄昏挑眉:“据我所知,只有猫猫狗狗会使用嗅觉找寻。”
小幼崽完全没听出话里的调侃,她还点头附和:“是的哦,用鼻子闻是小四教我的。”
说完这话,她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道:“那里,有奇怪的味道。”
走在前面的唐迟,转身扬手。
呼啦。
一阵大风刮过去,濛濛水雾消散,逐渐露出了清晰的场景。
一枚枚半人高的血色肉茧,顶端蠕动着往外喷吐黏,而在肉茧面前,则站着身躯僵硬,双眼阴翳蒙白膜的“人”。
雾气消散后,那些人齐齐咔咔转头,诡异阴森的盯着小幼崽三人。
小幼崽一数,不多不少刚好是早上死去的那些人。
噗。
非常细微的声音在黄昏身后响起。
黄昏头也没回,抬手细长的唐刀在手。
噗嗤!
长刀一个横扫,一血色肉茧正正被削成了两半。
唐迟回头一看,顿时倒吸凉气:“这是什么东西?”
那肉茧里,浓稠的黏液流泻,浸泡着一蜷缩胎儿。
说是胎儿可又脑袋尖尖的,长着蜘蛛般的节肢,以及蝎子长尾。
黄昏那一刀,不仅劈了肉茧,还将胎儿削成两块肉团。
忽的,唐迟似想到什么,他双手扬起,更猛烈的风从他的双臂间吹卷过去。
于是,整个街面都映入视野中。
密密麻麻的肉茧,就像是地面长了肉瘤,一颗颗的鼓胀矗立在那,端的是叫人心头发麻。
唐迟白着脸联系秦冰:“秦部长,我们这边发现了血色的肉茧,还发现了早上死去的人类,这些东西……”
“是污染种。”小幼崽蓦地开口。
唐迟扭头看她,通讯另一边的秦冰也屏住了呼吸。
小幼崽表情严肃:“是深渊污染种。”
她从黄昏身上下来,站那看着每一枚污染种,片刻后她穿过无数污染种。
小崽儿一直往里走,包子小脸肃穆到没有表情。
并且,唐迟敏锐察觉到,尤娜娜在生气。
小幼崽越走越快,最后竟是小跑起来。
黄昏和唐迟追在后面,两人都没出声打扰她。
早上九点十三分,尤娜娜跑到了这片区域的中心。
在那里,一枚一米高的污染种,被众星拱月的护卫在中心。
且那枚污染种血肉更厚,在和地面相接的末端,延展出似血管的纤维组织,一根根的连接到其他的小型肉茧上,形成一种哺给的效果。
唐迟目瞪口呆,放眼望去,四下皆是看不到尽头的肉茧,视觉效果惊悚又恐怖。
小幼崽站在那枚巨大的肉茧面前,她绷着脸似乎在确定什么。
片刻,她小手一翻,和黄昏那把一模一样的小号长刀登时在手。
她眼不带眨,举刀就往那枚肉茧刺过去。
“尤娜娜!”秦冰冲冲赶来。
噗叽!
小幼崽的刀戳进了肉茧里,自下而上的一撩,血肉剖开,一只纤白的胳膊伸了出来。
那胳膊衔接的手,生着不似人的尖利指甲。
只听的“铿”一声,满是黏液的手猛地就抓住了尤娜娜的刀。
紧接着,肉茧顶部鼓动了三下,一颗头颅从污染种里破茧而出。
那颗脑袋顿了顿,然后动作缓慢的转过头来。
苍白的皮肤,清秀的五官,以及鼻翼间还长着稀落可爱的小雀斑。
小幼崽顷刻就红了眼。
满是黏液的睫毛颤动,那脑袋睁开了,露出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
漆黑、冷漠、没有感情。
那是——艾蒂!
第134章
唐迟震惊!
秦冰震惊!
唯有黄昏面不改色。
艾蒂……
肉茧里, 怎么会是艾蒂?
那其他的污染种里,又会是谁?
几人的视线,轻颤的掠过密麻的污染种,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秦冰强自镇定:“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里面的会是艾蒂?”
小幼崽眼睛有些红, 抿着嘴巴没有回答。
黄昏面无表情:“秦冰, 让所有人后退。”
闻言,秦冰连忙下命令:“所有人, 所有人不得靠近污染种, 如果发现有成群的污染种,立刻上报并撤离。”
光将她的命令重复了好几遍, 那些还未清醒的普通人,当即就被身边的人拖着飞快躲了起来。
雾气太浓, 能见度太低, 并不能十分清楚的看到污染种,这种情况只有躲进房屋里才算安全。
每个人都很茫然,惶惶又无措。
污染种?
什么是污染种?
这才一晚上过去, 那诡异的东西, 从哪里来的?
没人有答案,只能尽量的将自己保护起来,不在紧要关头添乱。
活命, 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事。
另一边,小幼崽握着长刀, 就那么看着“艾蒂”。
浓稠的黏液, 在遇到湿润的雾气, 顷刻就被消融掉。
艾蒂的那张脸干净了。
她用尖锐的指甲, 扣着小幼崽的刀, 缓缓从污染种里站了起来。
哗啦啦。
似水流拂动的轻响, 一层层的黏液,从艾蒂身上滴落下来。
直至她完全站起来,抬脚跨出了污染种的血肉壁。
仍旧是那件棉麻质地的白色连衣裙,裙子上被黏液染出一团团的脏色,不复从前的干净。
她赤着一双脚,站立到地面上。
滴答滴答。
黏液顺着光洁的小腿肚,滴落到青砖地面,形成一滩诡异的水迹。
她眨眼,只有漆黑眼瞳的眼睛里,幽深的倒影不出小幼崽的模样。
小幼崽抽了抽刀,但却没有抽动。
艾蒂看了眼细长的小唐刀,尖锐的指甲一屈,同刀身碰撞出脆响。
下刻,小幼崽的刀脱手而出。
艾蒂往前一步,以食指指甲为武器,朝着小幼崽的眉心刺来。
娜娜眼圈更红了,可和这点外露情绪不同的是,白嫩小脸上越来越没有表情。
小幼崽进入了“本我”状态。
逐渐没有人类情绪波动,没有精神起伏,她眼前只要从污染种里孕育而出的艾蒂。
铿!
火花四溅。
一根金灿灿的尖刺,从小幼崽手里投掷出来,错开艾蒂的指尖,以更快的速度,同样扎向她的眉心。
厚重的影子,从小幼崽脚下翻滚而起。
绝对闪避。
绝对穿刺。
而艾蒂眼睛不眨,黑色的精神情绪链,唰的从眉心喷涌而出,照着小幼崽的手腕就锁过来。
这两只,一个照面率先打在了一起。
秦冰眉头紧锁,一边通知苏教授一边问黄昏:“尤娜娜怎么和艾蒂打起来了?”
这两人从前关系那么好,别说打架了,艾蒂从来都不对小幼崽生气。
黄昏看着即便是用尖刺,依然舞出刀术效果的小崽儿。
他回道:“现在的艾蒂,不一定是艾蒂。”
秦冰怔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蒂怎么会不是艾蒂?
如果艾蒂不是艾蒂,那么她现在是谁?
还是说,本就是邪种的艾蒂,已经彻底被深渊同化了?
她又抬头看了看高空的血门,门板紧闭,连深渊恶念都不能渗出来。
“黄昏,”秦冰艰难的舔了舔干涸的唇,“这些污染种是从哪来的?”
莫非,血门还有另外的缺口?
黄昏只是道了句:“时空本身就不是密不透风。”
只要能力够,哪里都能开出通道。
秦冰表情倏地就难看了,她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
“那,”考量着,她开口问道,“有解……”
“艾艾!”
话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小幼崽的一声凄厉的尖叫。
黄昏条件反射抬脚,瞬刻他的脚又落下了,克制住了想冲过去的欲望。
“噗叽,噗叽,噗叽”一道道的金色尖刺,混杂着黑色的尖锐指甲,每一次交锋,必定周围一片肉茧四分五裂。
漫天都是浓哒哒的黏液,蠕动的血肉碎片,肉茧里尚且发育成型的怪异胎儿,一个个的全都粉碎,淋落一地的残肢碎肉。
小幼崽气的包子脸都鼓起来了:“艾艾,艾艾你欺负娜娜!”
她又气又委屈,眼睛还红红的,可怜巴巴的,但下手却半点都没留情。
艾蒂眨眼,幽深的漆黑眼瞳,在看着小幼崽的时候,是刺骨的陌生。
她好像并不认识尤娜娜。
小幼崽噘起嘴巴:“艾艾,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出奇的,对这话纤细苍白的少女回应了。
她用很缓慢的语速说:“没忘记,你叫尤娜娜,我和你在保育院认识。”
她歪头,还说起了更多的事:“我嫉妒过你,我变成了邪种……”
小幼崽握着尖刺:“你都记得,为什么要跟我打架?”
艾蒂想了想,似乎遇到了想不通的地方,她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我为什么要跟尤娜娜打架?”她轻声重复,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
实在想不明白,她伸手拍了拍太阳穴:“我为什么要跟尤娜娜打架?”
她很用力的去想,但脑子里就是想不明白,萦绕在四周的情绪链瞬息躁狂。
每个情绪链,都在扭曲跳动,像是失控的音符,在奏出混乱无序的曲调。
猩红的血丝,浮上漆黑的眼瞳,在那眼瞳的中心汇聚出一轮血月的虚影。
“我为什么要跟尤娜娜打架?”
“我为什么要跟尤娜娜打架?”
……
她不断用拳头捶打着脑袋,反反复复的问出这句话,仿佛是怎么都想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