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包里掏出五枚记忆拼图,蹲下身试着拼起来。
五枚记忆拼图,有三枚都能拼好,却还差一枚才能将另外两枚衔接起来,拼成一张完整的。
小幼崽注意力都在拼图上,嘴里嘀咕着:“一二三四五,找到最后一枚,娜娜就能恢复全部记忆了吧?”
她双手托腮,视线依次从每一枚卡片上掠过。
她没注意到,脚下那无数的邪种,对她更深的伏跪下去,并有萤火虫般的光点,渐次从每只邪种的身体里飞出来。
越来越多的光点飞舞出来,萦绕到小幼崽周围,最后汇聚成第六枚拼图小卡片的模样。
小幼崽终于注意到了,她看着第六枚拼图,又看了看铁门里的邪种。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无数的邪种在光点离体内,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居然推开铁门走了出来。
起先是一只,后来是两只三只四只……乃至无数只的邪种,齐齐走出来,你踩着我我踩着你,试图靠近小幼崽。
小娜娜不自觉后退了步,她皱起了眉头。
第六枚拼图慢慢成型,正面赫然是金字塔的邪种排列图案,角落里还有两个字。
小幼崽认字,那是——监牢!
她伸手去抓第六枚拼图,闪烁微光的拼图落入小肉手的瞬间,整座“监牢”登时暴动。
监牢大开,邪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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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另一边的拉拉猛然就看向“监牢”的方向。
她挥动消防斧的动作停住,苍白的脸上,陡然就狂热的亢奋起来。
贪婪邪种趁机逃开,黑色的袍摆破烂褴褛,盘踞虬结的血肉触须,此时竟只剩两条了。
鲜血淋漓,将破烂的袍摆打湿,每移动半步,身下都是撕裂般的巨疼。
然,贪婪根本不敢停下来。
他仓惶躲避,频频回头看向那只凶残诡异的小幼崽。
这一看,贪婪顿时惊疑不定。
只见,起先还无比凶残的崽子,这会激动的上蹿下跳,她连消防斧也丢了,兴奋的嗷嗷叫唤起来。
她对远处的另一道黑影大声喊道:“院长,院长快躲起来,小娜开启狂欢啦。”
那黑影顿了顿,立时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原地。
拉拉哈哈大笑着,跳到三十米高的巨人邪种脑袋上,很快一众人就看不见她了。
巨人邪种和骨鲸在争抢懒惰邪种,突然齐齐停手,巨人邪种直接将懒惰丢了出去。
三十米高的巨人邪种,以及体型臃肿的骨鲸,不约而同的轰隆跪下来。
它们朝着监牢的方向,姿态卑微的伏跪下去,隐约的还有点瑟瑟发抖的意味。
这一幕,震撼住了所有人。
徐池洲赶紧录制下来,眼隼眯眼,试图一窥究竟。
下刻,他的双眼剧痛,鲜血哗啦啦的就往下淌。
他闷哼一声,一把捂住眼睛,什么都不敢再看了。
其余人震惊,白鸽看了看黑雾里,跪了满地的大小邪种,呐呐的问:“那边,究竟有什么存在?”
徐池洲舔了舔起干皮的唇,很小声的道了句:“会不会是恶源?”
这话一落,众人心都要紧张爆了。
眼隼喘着粗气:“……是……是小……小娜……”
惊鸿一瞥,快若闪电。
但他仍旧认出来了,矗立在那高之巅的矮墩墩身影,是尤娜娜!
“是尤娜娜,我不会看错。”眼隼的眼睛止住了流血。
一众人表情茫然,为什么很不明白。
唯有白鸽和徐池洲皱起了眉头,如果真的是尤娜娜在那个方向,那这些邪种朝拜的又是谁?
尤娜娜和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系?
重重疑云,解开一层,结果更多的疑云聚拢过来,另真相扑朔迷离。
白鸽问:“黄昏先生呢?眼隼你看到先生了吗?”
按理说,跟着进来的黄昏,是绝对不会离开小幼崽太远。
眼隼摇头,眼睛上重新缠上白布巾:“没有看到。”
这也是另眼隼担心并疑惑的地方。
此时此刻,黄昏去哪了?
防护罩里,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在说话。
身处未知的险境,还处处都是邪种,虽然有防护罩,可谁都不知道能管多久。
轰!
一声霹雳巨响,穿透恶念黑雾,从邪种朝拜的方向传来。
所有人心脏重重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跟着又是接连两声。
轰!轰!
众人脸色大变,顿觉脚下的石柱在剧烈晃动。
轰!轰!轰!
又是三声巨响。
石柱摇晃的更厉害了,东倒西歪,让人站立不稳。
徐池洲反应最快:“趴下!全都趴下!身体紧贴地面。”
说着,他长臂一挥,按着白鸽后背,把人用力压到自己身体下面。
白鸽一阵闭气,来不及计较,扬手十指长长,唰的深深抓挠进地面,试图稳住两人。
其他人全都慌乱的趴到地面,尽量让身体和地面贴合,不被晃下去。
“啊,救命!”一声求救的惊呼。
随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惊呼。
“救命!我抓不住了。”
“啊啊啊啊,我要掉下去了。”
……
白给眉头皱紧了,巨响还在不断传来,石柱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就像是整座血门世界,都在经历天翻地覆的地震巨变一般。
“徐池洲,”她大喊了一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断都有人掉出防护罩,石柱往下,大半都处在恶念黑雾中,根本就不知道有多高。
甫一掉下去,即便不被邪种吃掉,多半也会摔成重伤。
徐池洲脸上的刀疤,充血到通红,为他的眉眼平添几分凶狠。
他深深的看了眼身下的白鸽,毫不犹豫道:“你稳住了,我去支援掉下去的人。”
那些人,多是毫无能力的普通人,掉出防护罩,在恶念黑雾里根本坚持不了两分钟。
白鸽心口一悸:“徐……”
她名字还没喊出来,背后骤然就一轻。
徐池洲松手了!
白鸽眼瞳紧缩,扭头就看到徐池洲双臂平展,像流星一样往下坠落。
徐池洲!
她不自觉抓紧了地面,喉头蓦地肿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须臾,最先掉下去的那人被狠狠的丢了上来。
他啊啊啊尖叫着,白鸽眼疾手快,扬手甩出一道血鞭,缠在那人身上,将对方拖回了防护罩里。
眼隼等人接应,连忙把人压住了,省的再被晃出去。
不大一会,第二个人被丢了回来。
很快,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十五分钟后,石柱停住了晃动,那巨响的也没有再传来。
白鸽回头一看,所有的人都在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死亡。
劫后余生,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脸上都是庆幸的表情。
白鸽眼皮一跳:“徐池洲呢?”
掉下去的人都救回来了,徐池洲为什么还没上来?
眼隼皱起眉头,被救的其中一人道:“徐队长说,他还另外有任务要完成,暂时先不回来了,让我们能出去就先出去。”
“胡闹!”眼隼很不赞同,“徐队长怎么这么意气用事?”
那人又说:“徐队长还说,他和恶种多目的结合值上涨的太快,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完成任务。”
这话一落,白鸽就愣住了。
从进入血门到刚才,徐池洲并未大动用恶种多目,且这里遍地都是邪种,对恶种应当存在天然的压制才对,结合值怎么会上涨?
忽的,白鸽似想到什么,她缓缓站起身:“苏教授的任务,是发布给我和徐池洲的,没有让他一个人去完成的道理。”
她对眼隼点了点头,往后退一步,直接就跳下了石柱。
防护罩里,一众人再次安静无声了。
有人愣愣看着防护罩,即便是有保护的作用,可心里还是不可遏制的生出了对未知的惶恐。
这个遍地邪种的世界未知。
恶念黑雾里是未知。
更远更宽阔的地方,也是未知。
有声音很轻的问:“眼隼先生,我们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眼隼揉了揉眉心,不自觉看向了尤娜娜的方向。
他嗓音沙哑:“能,请相信我们二区的金种子。”
这是尤娜娜的血门世界,这个保护罩就是她最好的心意。
难捱的沉默,再次寂静下来。
石柱底,白鸽跳下来后,差点踩到只伏跪在地的邪种。
她双脚落地后,抬头往上看了看,已经看不到防护罩了,从下落的时间和速度计算,石柱最少高二十米。
起先那些人掉下来没伤亡,简直不可思议。
白鸽没多想,她忍着恶念的腥臭,轻轻嗅了口,仔细分辨夹杂其中的辛辣烟草味。
她辨别了下,选择了个方向谨慎的往前走。
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了靠在只邪种尸体上抽烟的徐池洲。
他身形落拓,细碎的发垂落额前,半垂眉眼,只一口口的吞云吐雾,看不清表情。
那刻,白鸽暗自松了口气。
她压低声音道:“徐池洲?”
男人回头,眸子非常亮,但一开口就是呵斥:“回去。”
白鸽上前,看了眼邪种尸体:“任务也有我一份。”
徐池洲舌尖顶了顶腔壁,他嗤笑一声:“白鸽,我是没打算回去的,你确定要跟着我一起送死?”
他弹了弹烟灰:“还是,你想跟我死一块?”
白鸽皱眉:“苏教授说过,这里是小姐的世界,以我们和小姐的关系,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徐池洲眉目暴躁,他扯了扯领口,面颊浮起两团诡异的潮红。
他不耐烦的说:“是,但苏老头忘了,我身上有恶种!”
他伸出胳膊给白鸽看,小麦肤色的皮肤上,黑色的纹路正在往上蔓延。
徐池洲冷笑:“这狗东西一进这里,就想吸收这些恶念,进阶成邪种。”
他已经快压制不住了,结合值太高了,精神稳定药剂失效。
白鸽一把抓住他滚烫的胳膊:“走!不做任务了,你先出去,或者我们现在去找小姐。”
徐池洲手一用力,就把白鸽拉回来。
猝不及防,白鸽跌进他滚烫如火焰的怀里。
徐池洲在发烧。
他喉结上下滚动:“别去,多目能感应到恶源的位置,我很快就能收集到苏老头要的数据……”
探明了深渊的地形,锁定了恶源的位置。
用苏教授的话来说,人类的光明未来就在前方。
伸手可及的前方。
白鸽怔了片刻:“徐池洲,你不是这种会自愿牺牲的人。”
她太了解他了,混不吝的二混子,能活着绝对不会想死的人。
徐池洲微微低头,下颌落在了白鸽肩膀。
他似乎轻笑了声:“你就当是,我想看你生活在大灾变之前的阳光下。”
有懂珍惜的爱人,有可爱的孩子,在阳光下的郊外野餐,在鲜花里展颜。
幸福而平淡的生活着。
白鸽咬唇,她用力掰开徐池洲的胳膊,转身正视他道:“徐池洲,你以为我会因此而记得并感激你?”
徐池洲站直了,拍了拍外套:“没这么想……”
他若死了,还记着干什么?最好全都忘了。
他跟着多目的指引,抬脚往某个方向走去。
白鸽扶了扶单边眼镜,看着徐池洲的背影,毅然抬脚跟了上去。
她跟在徐池洲身后,见他偶尔顺手清除邪种,结合值越来越高,直至半边脸都爬上了黑纹。
忽的,她心里就涌现出悲戚的遗憾。
她和他做尽过最亲密的事,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就能成为彼此深爱、并不离不弃的家人。
她和他都规划好了的啊。
可所谓的求而不得,估计就是他们这般了。
……
当徐池洲和白鸽在邪种间穿行之时,其中一石柱的阴影里,泄露出两道斜长的影子。
郁知的声音传来:“你的人,不领着一起?”
另一道身影,往外看了眼,露出张和郁知有五六分像的脸来。
那是秦冰:“他们有自己的任务。”
郁知没说话了,那张有尸斑淤青的脸上,显得呆板而没有表情。
秦冰看着她这模样,心脏隐隐作痛。
她张了张嘴,最后难过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当年,如果她不那么固执,愿意去包容郁知,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郁知看她一眼:“不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