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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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管事:“……”
  好耳熟啊!
  这他娘的不就是之前自己推诿时的托词吗?
  人固然可以报仇,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过火就太幼稚了。
  师雁行忽然噗嗤一笑,好似又变回天真的小姑娘。
  “吴管事,我玩笑呢,您大人雅量,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吴管事苦笑几声,拱了拱手,“怎么会……”
  事到如今,他算真的歇了耍心眼儿的念想了。
  对方年纪虽小,心眼却一点儿不少。难为能屈能伸能蛰伏,也能发狠一击必中。
  自己和东家倒是耍了几回心眼,可每次都被借力打力换回来,这会儿还鼻青脸肿呢。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一时不要紧,输两次也无妨,最要命的是为了一点所谓的面子放不下身段,输一辈子。
  师雁行陪着笑了一回,这才摆正态度说正事。
  “实不相瞒,过两日我还要去郑家做席面,这次比上回更讲究,没个三五日回不来,当真抽不得身。”
  吴管事一听,还真不是赌气,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原来如此,师掌柜手艺非凡,这是能者多劳,旁人羡慕且羡慕不来呢。”
  “嗨,您抬举了,不过小打小闹,说到底,还是个厨子罢了,哪儿赶得上您和陆掌柜恁大的家业……”
  “哎,话不好这样讲,这自古英雄出少年,师掌柜年纪轻轻却巾帼不让须眉……”
  两边又进行了一番毫无营养的商业互吹,最后一起发出浮夸的笑,很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不远处江茴看了,也不知怎的,就觉浑身发毛。
  师雁行和王掌柜两人商议定,等她从郑家回来后的第三天重新坐下来谈。
  送走了吴管事,师雁行一溜小跑回到摊子上,抓起水壶就灌,一口气狂喝半壶才罢。
  “妈呀,说了一通鬼话,渴死我了!”
  鱼阵面露惊悚,“鬼鬼白天也出来么?!”
  她晚上都不敢把脚丫子露在被子外的,总觉得黑影里有鬼怪,随时会冲出来吃掉。
  江茴听得笑出声,“放心,鬼不敢过来。”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哦了声,一点点蹭过来,紧紧搂住她的大腿。
  师雁行笑着捏捏鱼阵的小辫子,“没有的事儿,逗你玩呢。”
  鬼算什么啊,人可比鬼更可怕。
  王桃口才了得,又豁得出去,虽是头一日来摆摊,但竟十分井井有条,一个人侍弄得风生水起,完全用不着旁人帮忙。
  师雁行去看了一回,很满意,顺势退开。
  江茴就抽空问:“那吴管事没找你麻烦吧?刚才过来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商人嘛,常有的事儿。”师雁行笑笑,浑不在意,“多得是昨儿打得头破血流,今儿捧着银子称兄道弟,习惯了就好。”
  江茴听这话里有话,“怎么,他眼馋了?好大的脸!呸!”
  鱼阵听不懂,但也跟着往地上呸了下。
  江茴:“……”
  她有点慌。
  这孩子天天跟着出来,见了世面,可也见了好些脏东西,瞧瞧,这都学的什么!
  师雁行戳戳鱼阵的肉蛋脸,“小孩子不可以这样。”
  鱼阵闷闷哦了声,又问:“那狗……”
  师雁行和江茴心头一跳,异口同声道:“也不可以说!”
  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这小东西!
  鱼阵噘着嘴蹲下,用手指头戳地面。
  哼,小孩子怎么什么都不可以说?
  师雁行笑了几声,看着路上过往的行人平静道:“做买卖不能意气用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以后看不惯的人和事还多着呢,难不成都不往来?不可能的。”
  陆家酒楼的态度不算什么,说到底,还是自己现在太弱了。
  就好比后世一个济济无名的小作坊,突然跑去找本地首屈一指的大型商超谈合作,人家部门经理都未必愿意见你。
  难受吗?
  确实不好受。
  但事实如此,你现在就是弱,你得承认。
  弱就是原罪!
  况且最后她不也报了一箭之仇吗?
  江茴听罢,若有所思。
  理智上她明白这些道路,可情感上,仍免不了疙疙瘩瘩。
  “唉,就是觉得憋屈。”她也蹲了下去,瞧着简直就是大号鱼阵。

  看着娘儿俩排排蹲,师雁行闷笑出声。
  “人活一世,谁不憋屈?咱们看着当官的风光,可为了升官发财,他们不照样要曲意逢迎?各有各的苦,都一样的。”
  鱼阵跟着学话,“都一样的。”
  江茴戳她的脸,“小机灵鬼儿。”
  鱼阵摇头晃脑,“嘿嘿,小机灵鬼儿。”
  师雁行失笑。
  而且就目前来看,陆家酒楼的加盟实在很有必要。
  师家摊子和王桃的组合就是弱弱联手,犹如三岁幼童怀抱金砖过市,迟早引发外人觊觎。
  哪怕王桃再如何能干,她毕竟是个半路出家的新人,根本吞不下青山镇这么大的市场。
  但陆家酒楼不一样。
  在镇上盘踞几十载屹立不倒,饭菜味道暂且不提,为人处世和经营方面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有陆家酒楼的加盟,不仅能分担聚集在师家摊子和王桃身上的火力,在市场扩张方面也会事半功倍。
  多个盟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这回就算陆家酒楼能补票上车,也失了先机,狠狠长个记性,以后想必也就不敢在自己面前摆谱了。
  挺好。
  下午家去,刚进门没多久,郭苗就来了。
  这些日子生意越发好了,单靠师雁行和江茴两人根本忙不过来,就把郭苗雇了来打下手,一天给几十个钱。
  光这些日子师雁行她们委托去下面收购的菜蔬和鸡鸭,郭家姐妹两户就赚了不少,正感激呢。
  最初郭苗一家子都不好意思要,说不过邻里间帮忙的事儿,哪儿能要钱呢?
  但师雁行是抱着长期雇佣的打算的,还是坚持给。
  有了工钱,郭苗活像打了鸡血,每天干劲十足。
  师家这边稍有动静,小姑娘就跟收到信号的遥控车似的嗖嗖跑来,洗菜洗菜斩鸡斩鸭,又帮着推磨打扫,恨不得干出十个人的活儿来。
  在乡间女人们找点活计不容易,郭苗很珍惜。
  后天要去郑家了,师雁行打算弄点新鲜玩意儿。
  她去张屠户那里要了一大条嫩里脊,才要下手,郭苗就眼疾手快冲过来,“我来!”
  在家里她也是一样干活的,在这儿还有钱拿,不多干点,她总不安心。
  有自己在,东家就别想干活!
  师雁行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再看看人家的,只好罢了。
  她让郭苗先将里脊肉切成细条,然后锤打成肉泥,自己在一边调味。
  郭苗话不多,只埋头干活,心道这饺子馅儿还怪讲究的。
  倒是江茴没那么多忌讳,“这是啥?”
  师雁行习惯性卖关子,“做好了你们就知道了。”
  天色不早,郭苗捶打完“肉馅儿”,谢绝了晚饭邀请就家去了。
  每天有钱拿就跟做梦似的了,再吃人家晚饭,简直丧良心!
  师雁行把那肉泥放在镇上买的油纸上,隔着再垫一张,然后用擀面杖擀成薄片。
  江茴越发糊涂,这到底是个啥?
  民间冬天也常在炉子上烤东西吃,师雁行去西屋翻出铁架子来,看了一回,有点愁:
  这也忒粗了,肉饼搁在上头一准儿漏下去。
  江茴倒是灵机一动,翻出来一个粗铁丝网的筛子,“这个,没用过,我给你洗刷干净了!”
  师雁行一瞧,嘿,这个得劲!
  只到底寒碜了些,看来还得弄个正经烤炉。
  铺了肉糜的筛子底铁丝网就架在炉头上,又特意将下头的炭火用灰埋起来半边,小火慢烤。
  在炉火的催发下,肉味儿混着香料慢慢散开,填满了屋子的边边角角。
  里脊肉没多少肥油,可烤了这么些时候,仍渗出一点油脂,师雁行都拿小碗接了。
  厨子见不得浪费。
  回头或是煎东西,或是调了馅儿包包子包饺子,都好吃。
  看火候差不多,肉片也收缩许多,师雁行又翻出蜂蜜来,调和了蜂蜜水抹上。
  蜂蜜这种东西,甭管古代还是现代,都不便宜。
  就这么一小瓶,大半两银子呢!
  好在用得也少。
  刷了蜂蜜水的肉脯颜色渐渐加深,慢慢显出一种异样瑰丽的灿金色来,那香气也越发繁复动人了。
  母女三人整齐地吞了下口水。
  要了亲命了,光猪肉就够好吃了,这还加了那许多香料,竟还奢侈地刷蜂蜜水!
  谁敢说不好吃,简直要遭天谴的!
  师雁行将肉脯翻了个面,照样刷蜂蜜水,一边刷一边难免遗憾。
  纯天然的肉脯固然健康,颜色到底寡淡了些。
  市面上那些红棕油亮蜜汁般美丽的肉脯,里面基本都加了红曲素,不然根本出不来那么好看的颜色。
  可惜肉脯是临时起意决定做的,家里没有红曲。
  赶明儿可以问问豆子和桂香家,之前她们家中办喜事染红鸡蛋,就是用的那个。
  前后烤了大半个时辰,肉脯已经很像样子了。
  油润润,亮闪闪,浓香随着热气滚滚袭来,浸透了衣角和发丝。
  喘口气都是香。
  撒点芝麻,师雁行将烤好的肉脯取下来,微微放凉,趁机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
  “尝尝!”
  她用油纸托起两片,分别递给江茴和鱼阵。
  江茴其实有点馋,但开始摇头,“看着就好,你跟鱼阵吃吧。”
  师雁行失笑,“没事儿,咱们都吃,你帮我品鉴品鉴。”
  见自己不吃,鱼阵也在旁边干咽口水,江茴扭捏了下,果然尝了一片。
  “好吃!”
  捶打的肉糜格外有韧劲儿,烤制后口感很难形容,扎实又绵软,香脆又柔韧,特别有嚼劲。
  里面加的香料和外面刷的蜂蜜水说不出的配,直接把猪肉本身的鲜美翻了番,简直,简直都不像猪肉了!
  越嚼越香,口水直流,偶尔嚼碎几粒芝麻,那厚重的香气骤然窜出,几乎把人香个大跟头。
  江茴心道,这可太适合下酒了。
  或是宾客们饭后谈事情,对着小酒儿来上几片,或是聚会时佐茶,说说笑笑,多美啊!
  鱼阵嘴巴小,牙齿也嫩,吃不了那么快,咬着一片磨牙,口水哗哗的。
  好次!
  也不必问,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
  师雁行意犹未尽舔了舔唇,掰着手指数,“明儿再做点五香的,麻辣的,都用油纸裁块包裹好了,送人不丢面儿吧?”
  江茴和鱼阵就都点头。
  何止不丢面儿,简直太有面儿了!
  郑家一直很照顾她们的生意,这回又去,合该送点东西。
  但人家有钱,太贵重的她们送不起,也不合适,倒是这个奇巧精致,正好。
  晚上睡觉前,江茴照例盘账,师雁行在一边练字,鱼阵盘腿儿在炕上数钱。
  自从家里经济宽裕之后,师雁行偶尔就会给鱼阵零花钱。
  倒不是为了让她买什么,总觉得不能委屈孩子。
  江茴劝了一回,没劝动,只好单独又给鱼阵缝了个小荷包,专门装零花钱。
  其实统共也没多少,就几个铜板,但鱼阵高兴坏了,每晚睡前必要数一回。
  “一个钱,两个钱,三个钱……”
  小姑娘跟做什么国家大事似的,认真得不得了,仔仔细细将铜板从荷包里掏出来,在跟前整整齐齐排成一排。
  师雁行看得好笑,偷偷往里加了一枚。
  结果,坏事了!
  鱼阵数到最后,“咦?!”
  多了一个!
  小姑娘挠挠头,重新放回去,再数。
  还是十一个!
  “介介!”她兴奋得眼睛闪闪发亮,吭哧吭哧爬过来,扒着小炕桌凑到师雁行眼前,神秘兮兮道,“多了一个!”
  师雁行忍笑,用手指勾勾她软乎乎的下巴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哦,那可能是像院子里的母鸡一样,时间长了,自己偷偷生小钱了。”
  鱼阵哇了声,“蛋蛋钱!”
  江茴:“……”
  你这都在教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鱼阵深信不疑!
  小姑娘美滋滋趴在炕上,晃着小脚,开开心心又数了几遍,晚上坚持要搂着小荷包睡。
  嘿嘿,蛋蛋钱!
  江茴:“……”
  行吧行吧。
  熄了灯,她和师雁行就听鱼阵鬼鬼祟祟小声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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