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3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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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雁行点头,“是啊,怎么样?”
  江茴把针往头皮上蹭了蹭,神色古怪,决定实话实说。
  “你们那边什么都好,就是这曲子着实……宫商角徵羽,哪一样都不规整。”
  师雁行失笑。
  这倒是。
  结果几秒钟后,就听江茴不自觉哼哼起来:“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留下来……”
  江茴悚然一惊,目瞪口呆。
  我,我在干什么?!
  师雁行:“……噗!”
  洗脑神曲不是盖的。
  “婶子在家吗?”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江茴甩甩头,试图将那见鬼的节奏甩出脑海,忙支起身子来听了,倒像是桂香的闺女郭苗,“是苗苗吗?”
  那人就在外头应了,“是我,婶儿,娘让我来给你们送柴火哩!”
  “哎,马上来!”江茴忙穿了鞋下炕,去给她开门。
  师雁行和鱼阵姊妹俩也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果然就听外头有说话声,似乎是江茴客气了几句,让她将柴火放下,又拉着郭苗进来。
  姊妹俩又顺着声音往门口看,就见江茴领着个黑黑壮壮的姑娘进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模样和郭桂香足有六七分像。
  鱼阵看着人家的身板,十分艳羡,又小声对师雁行说:“跟好人婶婶好像哦!”
  这才是寻常百姓家喜欢的身板子!
  与桂香不同,郭苗性格像她爹,有点害羞,进门见师雁行和鱼阵四只眼睛盯着自己瞧,黑乎乎的脸蛋子上迅速泛起两团红云。
  “苗苗姐炕上坐吧。”师雁行从记忆中扒拉出关于这个姑娘的碎片,笑着招呼道。
  见炕上摊开崭新布料,郭苗越发束手束脚,拘谨地在边沿坐了半边屁股,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篷浆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给你们吃。”
  是熟透了的龙葵果,一颗颗足有两粒黄豆大小,饱满而滚圆,深紫到近乎黑色。
  龙葵果是北方很常见的野果,酸甜可口,汁水丰沛,备受老少青睐,连鸟兽也喜欢啄食。
  故而虽然数量多,架不住争抢的也多,师雁行她们又忙,竟没碰见几颗。
  “蛋蛋!”鱼阵指着那圆溜溜的果实惊喜道。
  师雁行失笑,大大方方接过,“多谢苗苗姐。”
  鱼阵也跟着说:“谢谢苗苗介。”
  江茴也笑,“你这孩子,自己吃就罢了,何苦巴巴儿给她们带来?”
  郭苗揪着衣角憨笑,盯着鱼阵圆鼓鼓的脸蛋子看个不停,“妹妹好看。”
  之前从这里得了好酸菜,她娘也照着说的那法儿用五花肉炒了,果然酸爽可口。
  还剩下大半棵,老太太没舍得吃,说过节留着包饺子。
  师雁行噗嗤一笑,摸着鱼阵的小脸儿心道,这算是最原始的靠脸吃饭了吧?
  “苗苗姐,”她说,“正好你来了,倒省得我们再跑一趟,劳动你家去问问,可有吃不完的大白菜没有?豆子婶儿那边也说一声,若有的,只管往这边送来,都照市价收购。”
  酸菜好吃,但是水分大,腌制过后分量会缩减许多。
  若她们这个冬天卖酸菜产品,需求量远非自家这一畦能支应的,少不得还得外面收购去。
  郭苗一听,也是欢喜,“自然是有的,前儿我娘还说,今年怎么长了这么些,也不会像你们似的那么摆弄,正想着往外头卖呢。”
  白菜好养活,产量又高,几乎家家户户都种。合着土豆番薯,一冬天就饿不着了。
  可若没有肉陪衬,到底不美味,时间久了,看着就泛酸水。
  若能用来换钱买旁的,再好不过。
  众人笑了一回,郭苗又说:“前几日有邻居来家里说话,不知怎么听说我们两家来你们这里卖菜,十分艳羡,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意思是能不能也收他们的?”
  “当然可以,”师雁行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左右我们也要外头买去,自然先紧着咱们同村的乡亲。”
  如今大碗菜虽做的不如以前多,但每日消耗蔬菜分量也颇惊人,如今单靠桂香和豆子两家已然难以支撑,师雁行和江茴正琢磨这事儿呢,没想到外头早就动了心思,可不是两相宜?
  这样带动起来,乡亲们有个进账,说不得也会念她们娘们儿们的好。
  因明日要做腐竹,大家就定了两日后来这边送菜。
  与此同时,陆家酒楼。
  “不是那个味儿!”
  一个穿缎子袄的中年男人尝了口盘子里的肉,眉头一皱,气呼呼撂了筷子。
  八仙桌上只摆着一盘肉,红棕油亮,切成拇指大小的方块,单看模样,赫然就是师雁行做的卤肉。
  但味道不对。
  对面的厨子为难道:“少东家,这人家指定有秘方,光买来尝,哪里能做的一模一样呢?”
  说话的是陆家酒楼掌红案的大厨,对面正是少东家陆铭。
  陆铭闻言脸色越发不好,双眼微眯,“陈老,您以前不也猜过菜么,怎么这回就不成了?”
  猜菜是业内行话,意思是你在不知道材料的前提下去尝一道陌生的菜,只凭经验和舌头判定菜的原材料和烹饪方式。
  这个法儿极其考验人的功底,味觉敏锐度、观察力,乃至经验等等,缺一不可。
  那陈大厨这几日本就被折腾得够呛,难免有点怨气。
  况且他早年是陆铭他爹选的人,皆因这些年东家年纪大了,退居二线,这才渐渐把产业交到陆铭手中。
  后厨几个大厨和前面的账房、管事等都资历深厚,如今明面上虽敬着陆铭,可实际上,依旧把老陆视为酒楼唯一的主人。
  少东家嘛,没经过历练,到底不成的。
  这会儿听陆铭这样讲,分明是质疑自己的本事,语气立刻就不好了。
  “那卤汁的材料猜自然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卤东西么,左不过那些料。可少东家,您到底没摸过案板,不晓得其中关窍。”
  说到自己的老本行,陈大厨的腰杆都不自觉挺直了,语气中洋溢着自信,胖脸上放着光。
  “每味料用多少,什么时候加,加之前怎么处理,都是学问,中间但凡有一点差池,味儿也能差出十万八千里。哪怕人手把手教呢,一样的方子,几个厨子做出来还不一个味儿呢,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铭就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也就是说,做不出来?”
  扯那些没用的干啥,不就是不行吗?
  你不行!
  陈大厨被噎个半死,又羞又气,老脸泛红,没吭声,可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都有些抖了。
  连老爷子待我都有商有量的,少东家竟这样轻浮!
  我们这些人出来跑江湖时,少东家你还不知在哪儿撒尿活和巴呢,开酒楼的人,却连后厨都没进过,不过是个空架子,想起一出是一出。
  若做菜做买卖真那样容易,酒楼早满大街都是了,还轮得到你我?!
  旁边的管事见情况不对,忙出声打圆场。
  “都是为了酒楼好,没得说,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过少东家,就是街头小摊上的一道卤肉罢了,能成什么事儿呢?体面人也不会在大街上吃,愿意来咱们这边的老客,不还是照样来吗?何必呢。”
  要他说,民间秘方多了去了,冷不丁冒出来几个也不稀奇,犯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一惊一乍的,还过不过了?
  见一个两个都不跟自己一条心,陆铭心中越发不快。
  在他看来,这不光是一道菜的事儿,还代表着自己的威严和话语权被再次挑衅。
  若说原本只有五分偷菜谱的心,这会儿愣是被一根筋拧到十分。
  他越想越气,拍着桌子道:“我还不是为了酒楼考虑,多道招牌菜有什么不好!”
  说罢,撂下这话扭头就摔门出去了。
  陈大厨和那管事都是陆家酒楼的老人了,差不多算是看着陆铭长大的,这位小爷什么狗脾气,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这会儿见这个情形,下意识对视一眼。
  得了,还是尽快向老爷子递个话吧。
  这么闹下去可不成体统!
  招牌菜,若能多道招牌菜自然是好的,可问题是,那是人家的菜啊!
  本来他们开酒楼的却暗搓搓去偷学人家的菜谱,就犯了业内忌讳,偏这位小爷不听劝,眼见着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万一哪天脾气上来……
  若只是一家子孤儿寡妇,倒也罢了,可那小娘子也不知哪儿那么些心眼子和手段,出来摆摊才多久呢?硬生生拉起那么许多人脉!
  就前几日,竟还真就去县里跟郑大官人做宴席去了!
  这还了得?
  如今那小官人也同她有说有笑,自家小爷偏要跟人家过不去,这不是明知山有虎,还非往山上扔炮仗嘛!
 
 
第27章 卤油豆腐、炸藕夹
  “姐姐~”
  “我们来啦, 鱼仔啊!”
  师雁行她们刚跳下骡车,就听见熟悉的小奶腔。抬头一瞧,街角处拐过来一辆马车,有寿和有福两个脑袋从车窗内挤出来, 满脸都是喜气洋洋, 活像终于得到机会出门放风的小兽。
  郑平安亲自驾车, 顺便观察沿途治安,也算是巡街、溜娃两不误。
  “这么早?”师雁行笑道。
  “天不亮就去闹我了,”郑平安跳下车来, 一个哈欠下去,憋出两大包眼泪, “一路上他们睡得倒好……”
  之前他还担心两个小的来镇上住几日, 兄嫂会不会放心不下, 谁知就见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推他们出门时隐约带着几分急不可耐的解脱, 郑平安就有种被坑的不祥预感。
  然后这种预感就在路上成了真。
  好聒噪!
  这么点儿大的崽子,怎么会这么多话!
  很难不让他回想起过年时大厨房一带塞满了鸭子“呱呱呱”的场面!
  一路上, 大侄子和大侄女都在扒着车窗往外看,四只不大的眼睛咕噜噜直转, 看见鸟也问,看见狗也问, 甚至看见棵歪脖子树也问。
  “二叔, 它整天歪着脖子,脑袋不疼吗?”
  郑平安揉着眉心,没好气道:“它疼不疼我不知道, 你二叔我脑袋疼!”
  给你们呱唧呱唧吵的!
  聒噪了半日, 有寿和有福累了, 不等乳母催就自己缩回车厢睡得昏天黑地,还打小呼噜。
  可苦了郑平安,睡意早被两个崽子吵吵没了,只得睁着一双干涩的眼睛苦熬,看着路边荒草枯树倍感凄凉。
  唉,我何德何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到镇上之前,郑平安就止不住磨牙,心道别说三天,一天老子就给你们塞回家里去!
  可等俩个小的醒了,揉着眼睛从后面贴上来,小脸儿蹭蹭他的脊背,哼哼唧唧软乎乎喊一声“二叔~”,郑平安就瞬间把自己策反了:
  罢了罢了,难得出门玩,三天算什么?!三个月也使得!
  我是二叔嘛!
  马车刚停稳,有寿和有福就默契十足地往外出,结果恰恰就因为忒默契,两颗脑袋瞬间卡在窗口。
  “哎呦!”
  才迎上去的鱼阵一缩脖子,活像自己也被卡住了似的。
  嘶,好疼呀!
  师雁行带头笑起来,郑平安笑得比谁都大声,倒是鱼阵吧嗒吧嗒跑过去,站在车窗下仰头看,“疼不疼啊?”
  比起疼,更多的是丢人。
  六岁的有寿小少爷已经知道要脸了,小脸儿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不,不疼!”
  祖父说了,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疼也不能说疼!
  我得忍着!
  那边郑平安笑够了,上去拔萝卜似的把侄子侄女掏出来,掏一个往地上送一个,跟鱼阵整整齐齐排成一列。
  师雁行只瞥了一眼,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么,有寿比有福高一截,有福又比鱼阵高一截,仨崽子整整齐齐排排站,活像wifi信号。
  江茴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也跟着看,却没看出什么来。
  笑什么呢?
  重新落地后,有福就去拉着鱼阵的手,几个小的你看我,我看你,都嘿嘿傻笑。
  小朋友之间的寒暄特别有意思,看似简单,反而是大人们轻易做不到的。
  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如此纯粹,直白到令成年人汗颜,甚至会觉得有点肉麻。
  “鱼仔,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啊?”
  “我也想你了……”
  “介介做了好吃的!”
  江茴看得直笑,把师雁行提前准备好的食盒拿出来,问郑平安,“快到饭点了,小官人带回去?”
  得知两个小的要来蹭饭,师雁行今天特意单独做了一份,很有许多之前没上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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