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千屿——白羽摘雕弓
白羽摘雕弓  发于:2023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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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他画个迷幻阵, 趁漫天飘舞的符文迷人眼的功夫, 抢过数只装魔物的笼便走。
  金雾消散时,术法宫弟子望着自己木牌, 面色难看,一时鸦雀无声。一道黑影落下:“怎么回事?”
  众人一看是戒律堂的花青伞,忙围拢过来:“花长老。”
  花青伞不耐地听完,点了点头, “术法宫有两个长老, 他说除名就除名了?无真不在, 他说了不算。我替无真做主了, 回头叫他将你们全部收回术法宫, 和徐千屿做兄弟姐妹。”
  说着, 白骨爪伸长数尺, 抓向飞掠走的易悬。她出手如电,易长老手上只剩下一笼,气得七窍生烟:“你——”
  “要死啊,你抢的这些是我的猎物,上面有我的滞灵锁。”花青伞拎着一大串魔物,阴沉沉骂道,“有种拿自己的猎物去。”
  “……”易长老一向不敢招惹花青伞,阴毒地瞧她一眼,只好提着仅剩的一笼,忍辱回到大阵中。
  太上长老的一缕白发已经被雷披散,发梢显出灰败的色泽。易长老不敢怠慢,迅速将魔物丢进大阵中,继续调和大阵。但天雷滚滚,仍然怒意不散。
  少倾,易长老的一双眼睁大,再度掐算,他感到随着太上长老的颓势渐显露,一股极强的气运,同时势不可挡地出现在另一处。他拿过一张灵气舆图查看,舆图上晶莹的灵气,全部聚集到了南陵,形成了旋转的漩涡。
  这样多的灵气快速聚集,有两种可能:要么那处出现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大魔,要么有人在那里飞升道君。
  谁在南陵飞升道君?
  是徐冰来?不对,第一道雷就是因为徐冰来身受重伤才劈下,他气息薄弱,不会有能力再升阶。还有谁?
  易长老忽而想到,尹湘君与洛水今日不来,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在南陵布局。
  这兄妹二人虽然和他们相互合作,可关于尹湘君和洛水的事,易悬知道得并不多。他只知道,这两人起于微末,儿时和太上长老有一些渊源,追溯到当年太上长老在人间村落斩妖除魔的时候。
  后来,太上长又指点他们拜入灵越仙宗,引他们入道,故而尹湘君和洛水对太上长老很是敬畏。
  不仅如此,有一次太上长老喝了酒,曾充满得色地说过,尹湘君和洛水来头不小,资质不凡,可那又如何,但凡有他在,他们便只能仰仗着他。
  易长老问:为什么?
  太上长老道:世间气运此消彼长,这世间我就是压制他们的人。他们一直想要解开我与他们的因果,但其实,我并不知道如何解开,只是装作知道而已。
  就这样利用着他们做邪灵,造丹药,辅助自己飞升。
  易长老感到一阵透心凉。
  既然气运此消彼长,如今太上长老一旦落难,势必压制不住他们。他目中透出狠意,咬破自己食指,鲜红的血珠沁出来,玉珠一般弹跳至阵中,以自己的修为供养大阵。
  *
  另一边,徐千屿返回摘星楼下。
  沈溯微的剑气将侍卫横七竖八地扫倒在地,数把薄薄的冰剑在空中穿梭,将他们化为黑雾。转瞬间,只剩下那位花萼一般的公主。她看向四周,分明惊惶,却仍然保持镇静,立在原地看着沈溯微。
  徐千屿在不远处停住,抱臂歪了歪脑袋。
  这些人本就是梦中虚构之人,按沈溯微一贯的对魔物的态度,定然是一视同仁,一把杀了。可他这次一反常态,竟然将这个公主留到了最后,让她有些不满。
  但师兄与旁人说话时,她习惯不上前打扰,便驻步片刻。
  沈溯微拿起遍布寒霜的宝剑,明霞公主后退了一小步,剑气猛然刺向她的双臂,她闭上眼,他却没有像杀侍卫一般杀她。片刻后,断裂的锁链从她袖中掉出来,砸在她脚边。

  风吹动公主手中的丝绦,她有些惊讶,徐千屿也很意外:公主外表光鲜,她祭祀时,怎么会身戴锁链,宛如囚徒?沈溯微的表情却极为平静,一双眼犹如幽潭。
  他望着眼前依然年轻的母亲的幻影,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长大后是这个模样,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
  沈溯微忽然回头,对上徐千屿的目光,眼神中似饱含许多话语。徐千屿稍稍睁眼,疑问地看着她,沈溯微又朝她伸出手。
  徐千屿只好走了过去,被他一把拉住手,拉到了身边,有些疑惑:“师兄,刚才找到师尊了,梦境快塌了,得抢在他们前面碰到芊芊。”
  沈溯微目光微敛,转向明霞公主,道:“我想要公主赐祝福。”
  那戴帷帽的公主,听闻这个要求怔了片刻,似全然没想到这位陌生的剑君杀死全部的侍卫,拦住她,只是为了让她赐福。但她涵养极好,只是将头转了转:“你们……两位吗?”
  徐千屿刚要解释,沈溯微道:“是未举行仪式的道侣。”
  明霞公主颔首。沈溯微撩摆跪下,掀开袖子,明霞公主取下一缕碧色丝绦,在他的手腕上打个结。
  “每年花朝节,传言是花神的生日。我会将这些丝绦系在摘星楼的六角,以求弦葭平安顺遂。”明霞公主如水的声音从帷帽下传出,像在对徐千屿解释,“等到节日过完,总会有小儿抢这六道丝绦系在手上,就是想要这份祝福。”
  徐千屿也学着沈溯微,将手腕露出来,任明霞公主将丝绦系在她的手上。
  两人手上的丝绦在风中飞舞,轻盈地纠缠在一处。徐千屿忙伸手去解,明霞公主莞尔:“解不开才好。千秋万岁,永结同心。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她俯身时,帷帽被吹起,徐千屿看到了一张与沈溯微相似的昳丽面孔,她面若琉璃,嘴唇殷红,一双眼睛含笑注视着她。
  徐千屿先是疑惑,随后猛然变色。
  这个公主,正是在船上和徐冰来和交杯酒的那个女子。
  但当时,公主分明在塔下,就不可能同时在船上。所以,船上那人不是她,而是旁人扮的。
  徐千屿感觉此事诡异,同沈溯微讲了方才所见。他听完,拉住她到了运河边。正看见陆呦趴在水边,扬风运水:“徐冰来被捅了一刀,掉下去了!”
  徐千屿知道方才那“风流债”的真面目是谁了:一身红衣的水微微手持匕首,手在发抖,看到她,眸中露出些许怨怼:“看见了吗,我的二十年,像是一场笑话。”
  徐千屿有些恍惚。
  船上是她的母亲,和她的父亲。他们的相爱,是别人设局,以幻梦蝶虫卵令二人同时入梦。梦中徐冰来将水微微当成了那位公主。难怪徐冰来这么讨厌她们母女,这是因为,水微微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喜欢过。
  “那又如何,你别忘了外祖父和观娘还在外面。”徐千屿被这道目光刺得生疼。她去帮陆呦,却被水微微阻住,徐千屿的手腕被掐得很痛,沈溯微一道剑气将她击昏。水微微瘦削的身子躺倒在她怀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徐千屿感到一种浅浅的疼,不知该为水微微可悲,还是为自己可悲。沈溯微将水微微放进芥子金珠内,将她拉起来:“千屿。”
  “这个梦境是两个人共通的梦境,水微微与徐冰来同一个梦中。”沈溯微道,“我现在去找师尊。”
  “好。”徐千屿点点头。
  但情况不妙,梦境的崩塌忽而诡异地停止。徐千屿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徐冰来重伤。四周一切如同被冻结了一般,缓缓失去色彩,就连拂过的垂柳也呈现出了无生机的墨色。
  这个梦境从栩栩如生,变得像纸一样脆弱,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撕破。
  强烈的不安令徐千屿将手按在剑上,忽而近乎可怕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水中形成漩涡,风吹乱她发上红菱。尹湘君浴水而出,吓得陆呦倒在岸边,面无人色。
  她的惊恐不是毫无理由,出来的尹湘君,变得如石窟内的塑像一样巨大,他的皮肤变得如胎釉一样白,眉眼俊美,雌雄莫辨,神色莫测地自空中俯瞰着她们。他的剑也变得极大,一剑劈下,如同劈山。
  风从两边掀开,吹起沈溯微漆黑的发丝,他以尺素剑接住了这一剑,又将其重重挡开,随后酷烈地缠斗起来,运河内的水结为冰霜。
  “道君了,他升道君了!”陆呦道,“太可怕了,他的境界怎么提升得这样快?”
  巨剑带来的剑气太过可怖,令人气血上涌,耳边嗡鸣。徐千屿眼前是挥舞着手臂的陆呦,却听不清她话语的内容,只能看见陆呦领口上落着一只小蝴蝶。徐千屿的瞳仁黑得空濛,她拿起剑想将它斩碎,但剑尖在罡风中甚至无法对准。
  她运尽全力,向陆呦挥了一剑,有些歪歪扭扭。
  蝴蝶陡然伸展翅膀,变得巨大,陆呦双目瞪圆,随后看向自己身体下方盘绕的触须。她的身体已经被魔物贯穿,又或者说是被洛水这只巨大的魔物所寄生。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面色慢慢变得惨白。
  洛水从后面抱住她道:“白裳仙子,在你晕过去时,我早已给你喂过蝶卵。多谢你带我进来。”
  陆呦胡乱尖叫着,将风化为刃一阵切,将触须乱刀斩碎。但那物毕竟与她融为一体,令她痛苦不堪。洛水道:“还有你的灵根,也归我了。”
  片刻之后,陆呦的尖叫和洛水的轻笑都戛然而止。一双蝶翅上所有纷乱的眼睛都怒目圆睁,瞪向徐千屿。
  陆呦胸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随后扑通一声,连带着洛水一起倒在地上。
  徐千屿握剑,手有些颤抖,沉静地立着。
  她的剑意是整整齐齐的斩,有一些延迟。方才一剑,没有伤及肺腑,而是将陆呦的锦鲤商城完全劈碎。
  一切拴住她的能量寂灭,陆呦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正要脱出这具身体,缓缓消散,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不禁惶恐笑了起来,笑中又淌着泪,对徐千屿做了个口型。
  ——多、谢。
  这个世界属于陆呦的身体连同灵根,慢慢化为齑粉,洛水无所依托,怒而拍翅而起,魔气竟比方才还要重几分,黑雾缠绕住徐千屿的身体,抬起她的下巴,含怒道:“你充什么好人?不是要她一起联手对付我吗,这时候将她送回去?你可知道,这样做,我们只会变得更厉害。陆呦没了,大阵的力量又减弱了。”
  “可怜易悬,用自己的修为都无法填补大阵,没有大阵缓和,等一下第三道天雷下来,就要将周衍劈掉阶了。等徐冰来和徐芊芊一死,他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徐千屿顺着魔气的力道仰头,快速思索着她话中内容,眼珠向沈溯微那边看。
  她已经很习惯洛水奇怪的言行,也不知是不是高阶魔物都如此。她说话做事的风格,很像谢妄真。对她总是说得多,做得少,但尹湘君出手却是狠辣,毫不留情,不免担忧。
  尹湘君与沈溯微转眼已过百招。尹湘君的剑如劈天的雷,带着金光,一道一道势不可挡,他的剑气已能动摇心志,撼动山岳。偏能叫沈溯微躲过去,那张神像一般无悲无喜的巨大面孔上露出恼怒的神色。
  沈溯微的瞳仁已经变得滚圆。他虽然没有道君的修为,但还保留着道君的剑术。在不听,不看的情况下,仍然能判断出剑的位置,拿手腕死死抵住,另一手操控剑气,在河水中搜寻到了徐冰来,将他从河底缓缓抬起。
  “你一魔物,还想救他。”尹湘君现在有道君修为,几近通神,他呵斥“魔物”,沈溯微顿时承不住压力,吐出一口血,抬着徐冰来的剑气却仍然稳稳上升,尹湘君暴怒,拔剑朝着徐冰来砍去。
  徐千屿斩断洛水的触须,飞掠去接徐冰来。洛水飞起来,将徐千屿拍进了水里。徐千屿刚冒出头,便被触须缠住重重压回水里。徐千屿闭气,在胸腔的疼痛中艰难以木剑勾住徐冰来的衣襟。水中的徐冰来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衣襟被血层层晕染。
  徐千屿掏出一枚丹药,喙凤蝶扑翅接过了它,无真的魂魄随即出现,一手揽过徐冰来,一手将丹药塞进去。手中捏诀,以最快的速度强行封住经脉。
  徐千屿松了口气:“师父……”
  “原来他的修为早有问题,才会被凡人所伤。”无真喃喃。他在白日出现已是勉强,很快变得透明,散进芥子金珠内。
  听洛水的意思,他们想杀徐冰来和徐芊芊,是为了影响太上长老的雷劫。他们本不想杀她和师兄,无奈他们两人从中作梗,只好杀掉。
  虽说太上长老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两人也并非好人,如何能看他们残害受阻亲人。尤其是洛水,倘若真叫她修为暴增,恐怕人间永无宁日。
  徐千屿在水中抱住了徐冰来的身子,忽而抬膝重重踢向他腿间脆弱之处:“醒醒。”
  徐冰来手指动了动,颈上青筋隐约暴起。
  “妹妹,还不动手?”尹湘君垂眼。
  徐千屿将徐冰来放在水底,胸腔酸得再也闭不住气,露出水面,洛水又是一翅膀将她打了下去。徐千屿拔出木剑砍向蝶翅,那翅膀上的眼睛有的睁开,有的闭合,时而眨动,发出呓语和无形的视线,仿佛千丝万缕的线,缠绕在她的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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