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千屿——白羽摘雕弓
白羽摘雕弓  发于:2023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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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云初道,“很诧异吗?你打败我,我还去观了你的比赛,当时为你助威的人真是屈指可数。我就是其中一个。你看不出来吗?”
  徐千屿默了许久,实在难以辨别他是什么意思,许久才开口,声如珠玉坠地:“我不喜欢欠人。”
  “你没有欠人。”云初道,“你也有莲子连心咒,却将灯芯给了我,我欠你一条命,是我在还你。”
  沈溯微将白兔放在桌上。
  徐千屿的莲子连心咒原本可解,她却将灯芯给了云初,这件事情出人意料,他却一无所知。如今悉知,才会忍不住乱猜。
  情急之下救人,似乎不为过。但他们两人关系到底何等亲密,才会令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对别人也如此吗?他心绪不平,引得锁链震颤。
  沈溯微侧头凝神,突然感知到一股更强的威压靠近徐千屿,立即将申崇叶片上的“耳朵”拨转方向。
  宗门内修为高于他的人,如今只有太上长老和部分长老。不论是谁,倘若徐千屿被发现,只怕今日要祭阵的是她!
  沈溯微当即闭目,元神出窍,化为分身,直奔术法宫去。
  与此同时,云初和徐千屿也感觉到了自上方袭来的威压,一个老迈威仪的声音落下:“云初,你旁边还有人吗?”
  二人一僵。云初眼睛一下睁圆,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以往祭阵,从来只有弟子,太上长老一心飞升,对大阵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亲自前来?
  幸而太上长老也以横木为阶,一点点跃下,大阵的阻力令人全神贯注,因此太上长老暂时没有探明徐千屿身份。只是他身如猿猱,落的速度飞快,转眼到了头顶,四面根本无处藏身。
  那瞬间,徐千屿一剑劈开拴着藤蔓的锁链。藤蔓妖怪挣脱束缚,慌不择路,像蚯蚓一般朝下钻,徐千屿便抓着那藤蔓妖的尾巴,借力跃下!

  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下方,太上长老的白鹤般的身影则出现在头顶。云初脑筋急转,正在想以什么理由将他劝返,却见一道金光坠下,拦在太上长老身前。
  来人现出身形,雪袍黑发,剑带寒霜,竟是内门的沈溯微。
  太上长老惊退半步,倚着石壁,眸光诧异:“是你。”
  当年徐冰来将沈溯微从外面带回,他天资出众,全宗门皆知。他像极了当年的徐冰来,一心一意升阶,其他事情都不在眼中,太上长老不是没有试图拉拢过他。但也不知徐冰来给沈溯微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令他不为所动,甘愿为掌门之剑。
  因此太上长老看到沈溯微,便知道他代表了徐冰来的意志,也便是暗中敌对的一方。
  术法宫通向大阵的通道,只有术法宫的弟子有密令打开。沈溯微身为掌门座下弟子,凭空出现在这里,无论有何种理由,都过于突兀。
  除非他是跟着云初,或是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
  太上长老方才问询云初,原本是平常一问,没有起疑。毕竟云初还可能带自己师弟云岚来布阵,却不想诈出了尾随的沈溯微。
  太上长老马上紧张起来,此人一去妖域,杀了孚绍。他本就很担心从孚绍口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如今看来,那叛徒死前连大阵的事情也抖了出来。
  沈溯微道:“太上长老不日前称病休养,却身现术法宫,所为何来?”
  饶是太上长老,也被沈溯微的挑衅给噎住片刻:“我是太上长老,是巡视护宗大阵,还是休养,要你一个弟子来管?你是剑门弟子,这里是术法宫,我倒要问你一句所为何来?!是徐冰来让你盯着我的?”
  “不是。”沈溯微抬眼,杀气盎然,“弟子此前听孚绍说,宗门之下,有一个可以影响雷劫的大阵,颇为好奇,便想来一探。”
  沈溯微身上杀气一出,太上长老瞳孔一动,眉间先一步射出一片通身珊瑚红的短剑,此剑薄如蝉翼,却锋利无匹,如某种飞舞的毒虫袭人面门。
  沈溯微看似未动,实际早以剑鞘将其击开,灵气震动嗡然作响,可见回合之迅疾。
  云初万万没想到两人在此地动起手来,心中大骇,想阻拦他们,却被锋刃般的剑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太上长老蹙眉看向沈溯微。他从头至尾没有出鞘,反为轻红剑割伤,一手握住握剑之手的手腕,从指间滴落鲜血,略有狼狈。看这模样,好像不是想跟他对打,反倒有相让之意。
  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否则以沈溯微的修为,若受徐冰来所托杀他,早就拔剑拼命了。
  轻红剑没入太上长老眉心,化成一枚暗红的剑印,他有些疑惑:“你什么意思?”
  沈溯微垂眼不语,将手挪开,手腕上伤口已愈,却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剑痕。
  太上长老又将两人方才的对话细细咂摸一遍,品味出别样的意味。
  他神色一转:“看你如此焦躁,一失往日之态,可是因为马上就要升阶了?你已经是元婴后境,若是能顺利度过雷劫,你便是我们内门弟子第一个半步化神,恭喜啊。”
  沈溯微没有否认,轻道:“地下大阵之事,我还没有告诉师尊。”
  “哦。”太上长老不由暗自好笑,万万没想到竟是试探投诚来的。
  想必是听孚绍说了大阵的威力,为渡雷劫心动了。沈溯微与徐冰来这师徒情分,原以为有多坚固,看来还是不抵飞升成仙的诱惑。
  却见沈溯微神色沉郁,似乎很痛苦的模样。几道细细的红线,从剑痕处蔓延至手臂。为轻红剑所伤者,都会被种下莲子连心咒。
  那也是他活该,分明可以拔剑,偏要手接白刃。
  但随后发生的事情令人颇为震惊。只见沈溯微抬眼,眸色涣散,于内府之处,赫然显出一团灰色的魔气,丝缕黑气沁入四肢百骸,眼看是快要入魇之状!
  太上长老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误伤的一剑,竟令对方当场入魇!
  只能是一点原因:沈溯微的手,是握剑的手。刚才那一剑不慎断了他手上经脉,影响他日后拿剑。沈溯微本就偏执地痴迷大道,谁敢阻他道途,眼下便走入歧路了。
  沈溯微死不死,原本与他无干。若想杀人,他可以借刀杀人。可当面引弟子入魇,阻人道路,便是造因果,造大业,会影响飞升。
  太上长老神色立变,当下嘴唇微动,捻诀画符,滴了自己一滴血,将符纸揉为丹药,连哄带劝道:“快快服下,连心咒自解,不会影响你半分。”
  沈溯微接过丹药,心想,莲子连心咒,果然是有解药的。
  “你瞧瞧你。”眼看对方慢慢地压下魔气,太上长老悻悻然,强行维持着慈爱的表情,“我原本哪里想伤你,是你先上来挑衅,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云初,你叫易长老布阵,我带你师兄上去一趟。”
  云初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返回了地上。
  *
  且说徐千屿落到了底,反而没有了难受的感觉。
  最底下是一处广阔而如银镜的浅水池,灵气极度充盈,将周遭映照得雪亮。这应该就是云初所说的阵心——灵气漩涡。
  灵气漩涡是大陆上聚集灵气之处,四大仙门开山立派,都选在这样的风水宝地。
  仙雾袅袅,温润地浸入肺腑中,不仅她心旷神怡,连那妖藤耷拉在其中,都枝叶伸展,枯木逢春一般绽开了朵朵小白花。
  徐千屿跪坐在池中心想,这妖物倒是得天道钟爱。否则像方才那只魔物,早就被吞噬得渣都不剩了。
  她将手探入池中,仙雾散去,涟漪自指尖一轮轮荡开。她看到水下隐约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的倒影,如冻结在乳白的冰面下方,只能看到轮廓,却摸不到实形。
  能摸到的地方,悬有一个半透明的珠子,珠子内孕育着一把钥匙,她便将钥匙抠了出来,又以一只芥子金珠塞在原处。也不知这般破坏,会不会影响这个大阵,令它日后不能助纣为虐。
  上方剑气落在头顶,徐千屿不再探索阵心,马上站起来。
  徐千屿原本想,大阵既然有整个蓬莱那么大,阵心应该与地下其他区域彼此相连,她可以趁机逃至其他空间,避开太上长老。
  她四面摸索,果然在一处石壁上发现了暗门的轮廓。
  正要去推,暗门咔嚓一响,竟然朝内打开!
  徐千屿贴在门口,听到两个人走进来,他们声音带着酒气擦肩而过,进入这个空间。
  徐千屿血液冻结,感到一阵无处蔽身的惶恐。
  若不是云初刚才惊讶的表情太真实,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谋害她了。
  如此狭小一个地方,三个人在下面齐聚一堂,她躲都没处躲。
  云岚搀扶着易长老踉踉跄跄地走进来:“师父何至于喝这样多。”
  易长老道:“每年宴席,不都如此应酬。”
  “师父若是头痛,可以回去休息,交由弟子来就是了。”
  易长老执起木桩上的银杯喝了两口:“太上长老升阶在即。还需要我亲自出手,他才能放心。”
  云岚身着崭新的道袍,并戴了发冠。易长老也穿了八卦服,和云初的打扮一般隆重,如同要进行某种仪式一般。
  易长老背对着徐千屿,云岚一眼望见了徐千屿,先是一惊,随后向上方看去。
  云岚的天赋是“读心”,因此每每云初不必说话,他都能读出师兄所想,为此没少挨云初的训斥。也因如此,师兄弟只要同处一个空间,便能有一种不用说话就能沟通的默契。
  眼下云岚已从云初那里得知了经过,看向徐千屿的眼神充满了无奈。
  此时,易长老觉察气息多了一缕,手上银杯尽碎:“谁?”
  徐千屿已经在云岚的眼色中飞速跳进阵心。易长老是操控大阵的人,害怕反噬,平日和阵心保持距离。因此阵心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易长老转身,只见仙雾之中,赫然坐着一名少女的轮廓。
  云岚道:“是陆呦姑娘。”
  “陆呦?”易长老狐疑。
  徐千屿眼睫一动,飞速使化形术,化作陆呦的模样。幸而她和陆呦身形相仿,打眼望去,看不出太多分别。
  听闻陆呦被太上长老捉走以后,他们用大阵的灵力修复陆呦的系统。因此她偶尔被安置在在大阵中补充灵气,也合情合理。
  易长老对这个废物点心没兴趣,不耐地回过身,继续摆放看阵所用司南、银算盘、银杯、银筷、玉枣。
  他摆了两下,却又转过身,隔着流动的仙雾,侧过头,看向徐千屿。
  “不像。”易长老饮了太多酒,醉意朦胧,眼神却极为锐利,“不像是陆呦。”
  “师父,您说得怪吓人的。”云岚道,“我去看看。”
  易长老默许他代替自己走进阵心。
  云岚走到了徐千屿面前,作势对她挥了挥手,做了个“别动”的口型。
  “师父,不动的,是幻象。也许是先前陆呦姑娘留下的幻象。”
  易长老没有做声,好像被说服了。只是半晌,他道:“云岚,你去取黄符纸来。”
  云岚脚步一顿,只好拉开暗门走了出去。
  阵心处一时安静异常,徐千屿敛声屏气,只有易长老在一旁拨动算盘的声音,如同某种凌迟。
  系统:“天啊,你说他是不是看出来了,我要吓死了!”
  徐千屿瞳孔猛然放大,因为易长老丢下算盘,朝她走过来,云雾后的黑影越来越近。
  系统:“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他来了!”
  徐千屿的心跳也到了嗓子眼。此处无人,倘若易长老发现是她,后果不堪设想,所幸她的剑在身下压着,她运气于掌,将灵池灌满灵气,浑身紧绷:“没听云初刚才说,易长老只有金丹。我已经元婴。他若是动手,我未必没有几分胜算。”
  易长老站在阵心前,一双三白眼盯着徐千屿的脸。仙雾移开时,隐约可见面前的少女杏眼垂着,丹口琼鼻,身姿柔弱。
  陆呦他当然认得。可是人与人的气质,却有微妙不同。
  她脊背挺直,肩膀紧绷,那股武者的剑气,也许是杀气,却跟陆呦完全不同,是无法隐藏的。
  易长老醉意朦胧地停在了远处,不再前进,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是你啊。”
  他借着灵雾浣手,神色颇为奇怪:“灵气漩涡之内,偶尔会出现故人之影,没想到你也会出现。”
  徐千屿一时呆住了。
  他在跟谁说话啊?
  易长老甩了甩手,扶正算盘道:“那么多弟子,谁叫你爹爹偏生挑中了徐冰来的天赋血脉。那人只会练剑,不会怜香惜玉,那些年你定然过得很不畅快吧。”
  “可怜在太上长老心里,你也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你爱这宗门,谁又爱你呢?你死了这些年,谁又记得你呢。”
  徐千屿隐约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了。
  陆呦生得像徐芊芊,徐芊芊生得像母亲,看他的口吻,想必是将她认成了那位已故的掌门夫人,太上长老的独女,徐芊芊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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