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微在专注地吻她的唇。虽吻得温柔绵密,但过程拉得极长,中间间隔又极短,每次不等她吸完一口气,他便扶着她的脸贴上来。
等徐千屿反应过来,安抚已变成一场温柔的捕杀。她只能靠渡过来的气呼吸,感觉耳廓发烫,本能地挣扎起来,沈溯微一把压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如禁锢,直至于她抽干力气,身上发软,方才松开。
他顺手将她黏在唇边的发丝理至耳后,轻道:“满足你了。”
徐千屿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待脑袋清醒,才在方才的吻中感知到一点晦暗情绪。
侧眼,师兄躺回身旁,没再说话。
徐千屿坐起来,觉得总是这样发展,很有些丢人。她哪肯服输,翻个身压上去,在师兄唇上咬了一会儿,发觉这样显然不能拿他如何,嘴唇便胡乱沿着颈线滑下去。
嘴唇刚触碰到他的脖颈,沈溯微忽然将她推下去。
徐千屿莫名落在床榻内,摸了摸嘴,不服气道:“哪里不对吗?”又得,“我跟你学的。”
沈溯微平静道:“你对旁人也会这样?”
徐千屿待要回答,眼神一转,气定神闲道:“那要看旁人是谁。”
沈溯微又不说话了。
徐千屿在这种氛围中感到有些憋闷,半晌,自己将脖颈送了过来:“不然你还是咬回来吧,不喜欢欠人。”
那香气凑近,沈溯微睁眼,看着徐千屿白皙的颈上落着打成小圈的碎发,默然许久,启唇:“你身上既然没有一处伤痕,现下留下不能消去的痕迹,也可以么?”
“没关系。”徐千屿答应,但又有些纠结,“不过最好是衣裳遮得住的地方,不要暴露于人前,不能影响我穿衣照镜……”
沈溯微将她推开一点:“你自己寻个地方给我。”
徐千屿坐在一边,当真考虑起来。这一考虑便想了许久。
手臂上自然不行,一挽袖就会露出来;锁骨附近虽然平日隐蔽,但游水时候脱了外裳便挡不住了;腰上也不合适,因为她为下一次出秋精心挑选的衣裳,是两截穿法。再就是胸上,背上,腿上,还要考虑一下哪里疼得少一些……
沈溯微听着旁边窸窸窣窣折腾了许久,便坐起身,安静地看着她。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徐千屿从衣裳中小心地抽出了一条凝脂般的腿,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那条腿按下去,提起徐千屿的领子,将她拖至身前。
弟子服难承这股力道,发出脱线声。二人俱是一怔。
沈溯微并未停手,直接沿着裂口用力一扯,将领口扯开,照着她脖颈咬下去。
徐千屿心想,他看来还是要在同样的位置留下痕迹了,也算有来有回。
沈溯微埋在她颈前,嗅到一股柔软的甜香,像是徐千屿平时惯用的雪脂的味道,又好像是因未经磨难,才有这样脆弱稚拙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徐千屿讲过的穿耳故事,想起此人娇生惯养,寻常的疼落在她身上,便成无法忍受的千百倍。那股山雨欲来的毁坏欲,像被痛楚的丝缕裹住一般,无法下落。
落下去时,便成了一吻。
徐千屿手指紧紧绕着衣角,正绷紧身体以待疼痛,但感受到的却大出所料,是极轻,极为极柔和的温热触感,但这感觉却极为强烈。
如暖波当心荡开,将她淹没其中。
沈溯微做剑君,从来与冰冷与决断相关,她从未见过这样矛盾的迂回,这样狼狈的退却。
在这瞬间,她心内无师自通地闪过一个念头:师兄喜欢她。
腰上传来的疼痛逐渐难忍,将她的思索打散。
沈溯微不是故意掐她,只是扶她的那只手因情绪稍稍用力。他既已埋在颈间,便缠绵流连几下,抬起眼睫,淡道:“你家里的十个男丫鬟,是这样服侍你的么。”
“没有呀。”徐千屿看着他道,“他们只是帮我穿鞋。”
“…… ”
“……”
徐千屿:“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有男丫鬟的事?”
沈溯微自袖中抛出一片叶。浮草申崇飘摇落在床上,便似长了细腿一般,“嗖”地钻进徐千屿的衣袖。
沈溯微自知过分失态,无言地将床铺铺整齐:“还想在这里睡的话,该睡了。”
徐千屿躺下了,忽而翻过身面对他,瞳仁极亮,如蛊惑一般:“你喜欢我吗?”
沈溯微凝视她一瞬,不答:“把你的衣裳穿好。在旁人面前,不要随便暴露。”
徐千屿不高兴道:“你说得好似我整日在外面乱脱衣服一般。”
沈溯微又道:“簪花大会你既然非要去,便跟紧我,不要贸然行动。”
徐千屿道:“知道了。”
二人便各自睡下。徐千屿感觉那股如暴风雨前的气氛散去,明天再来,应也不会受阻。
她蹭过来,又在背后小心问道:“你喜欢我吗?”
沈溯微还是不说话。徐千屿未得印证,并不受挫,但仍感觉心痒,甚至明天还想过来,再问两遍。
*
闺房内,徐芊芊正吐出一地黑血,几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碧云跳起来道:“我去叫二公子来!”
徐芊芊自己也吓得抖成一团,却喝止她道:“没关系,我并不很难受。”
原本外祖父也告知了她,灵根转移之法有风险,每个人是会有些不同的反应。
正如她对丫鬟说的,这数日来,虽然偶有不舒服,但都可忍受。她用帕子将嘴唇擦净:“把这里收拾一下。”
漱干净口,又服下一颗丹药。
这次是她想要做出些改变,就不能又像上次一般,因软弱而退却。
丫鬟们应是,没敢告诉徐芊芊,她面上也偶尔出现些深深浅浅的黑纹。
一门之隔,徐见素自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而且不必陪伴徐芊芊,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干从前没空干的事情。徐抱朴便看见徐见素在树下同一名高挑的女修打情骂俏。
那女修不穿弟子服,而着贴身皮裙与长靴,勾勒出丰满的曲线,英姿飒爽而不失娇媚。她摸着徐见素的脸,笑得春风得意。
两人分开,徐抱朴问:“怎么回事,你也找道侣了?”
“说什么呢。”徐见素灌一口水,透过窗看到沈溯微在藏书阁内翻剑谱,口中道,“大家各取所需,玩一玩做个伴。”又道,“哎大师兄,你看见潇潇了吗?漂亮吧?这才是美人。不像小师妹,长得矮,成天守着小师妹的人,我看指不定哪里有点毛病。”
徐抱朴道:“这关小师妹什么事。还有你别老说千屿矮。”
付霜霜的身量娇小,同徐千屿一般高。每每徐见素提这回事,徐抱朴总觉得付霜霜也一起被他冒犯了。
“我又没说错。每次跟她说话,我不低头,她都看不着我的脸,这还不算矮。”
“矮矮矮,你自己是高得擎天了?”徐抱朴将剑谱往他身上一拍,“再说小师妹还小,还会长高的。没个当师兄的样子,赶快滚!”
徐见素心道奇了,是个人都跟他过不去:“大师兄,难道你对小师妹也有种母爱?”
未等徐抱朴发作,他不怀好意地一笑,将剑谱拿起,捏个诀溜了。
徐抱朴进了藏书阁内,看着沈溯微的身影,若有所思。
徐见素总将沈溯微和小师妹牵在一起,说得多了,不免入了心。再回想之前沈溯微种种反常迹象,徐抱朴心中一坠,走进书阁内。
“溯微,你有没有想过,找个道侣?”
沈溯微指尖一凝,此话大师兄是第二次问,他心中有些预感,但所答亦跟第一次相同:“没有。我命凶煞,不忍累及他人。”
徐抱朴凝望着他半晌,陡然出手,沈溯微立刻躲开,但那大掌虚影已然运风而来,一分为四,将他扣在书架上。一只手揪住他的领子,往旁边一扯。
沈溯微别开脸,他锁骨处,赫然有一枚殷红的暧昧印记。齿印小巧,是深深的咬痕。
徐抱朴半天没说出话来:“……你有点太令我惊讶了。”
第110章 妖域夺魂(三)
“既不找道侣, 怎么,你也像徐见素一样,‘玩一玩, 找个伴’。”
沈溯微将衣领拉好, 默不作声。
徐抱朴忍着愠怒, 又道:“你不找道侣,好。那你不会干涉我给小师妹介绍道侣吧?”
沈溯微闻言,陡然抬眼。
他的双目上挑,本有一种典雅而秀美的形状, 但这一瞬迸射出的敌意,让人想到了狼一类的野兽在被侵入领地的眼神,锋锐而警惕。
这一眼令多年兄弟情变得生分, 徐抱朴心中涩然。
“我知道你做事素来自有分寸, 不喜旁人干涉。若非必要, 我也不想管你。但你瞧瞧你做出来的事, 我若再不插手,怕你行差走错。”
徐抱朴想到沈溯微初入宗门时, 高塔内的迷幻境,几乎困扰过每个青年男修的红粉业障对他不构成丝毫威胁。沈溯微就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幻象,瞳孔深处,含着几不可见的憎恶。
看得徐见素毛骨悚然, 附耳过来:“这个年纪的男修, 哪有脸色都不变的, 大师兄, 你说沈溯微是不是不正常。”叫他一掌拍开。
徐见素的话含着一种气急败坏:就是有人七情淡, 定力强, 是天生的剑仙胚子, 只不过这人不是他。
当时徐抱朴认为沈溯微就是这一类人,加之他多年在冰雪道练剑,克制心性,也是不近女色的理由,是以徐抱朴对这个三师弟一直非常放心,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但今日所见令徐抱朴大吃一惊,安知这些年,欲念没有潜滋暗长,无形中缠绕着他,将他拖下深渊?
“若是徐见素,我便不担心。他素来坦诚,渴了喝水,饿了吃饭,和那女修一拍即合,又一拍即散。不挂心,也就不碍道。但你呢?”
沈溯微道:“我没有想玩一玩。”
徐抱朴面色稍霁,试探道:“那么小师妹也有此意,你们准备结为道侣?”
沈溯微默然。
“不说话是何意?”徐抱朴逼问。
沈溯微反问:“请教大师兄,道侣是何意?”
“志同道合,共同修炼者,称为道侣。”徐抱朴道,“修仙之人断情舍欲,维持心内平和,是为了更好地观天地,以便悟道。若有飞升之日,一切凡尘皆为泡影,道侣各自求得了自己的道,便走到这段关系的尽头,若是两人一早能达成共识,便为道侣。一起修炼,可以相互助益。”
“不过,修仙之路孤苦寂寞,常有人将道侣,做成了凡人夫妻。修仙之人,常有‘因缘阻道’一说,情缘也是因缘的一种,柴米油盐,积累牵绊,眷恋现状者,必因不舍而止步不前。所谓道侣,是相互开解;凡人夫妻,则是相互挂碍。”
沈溯微道:“你与嫂嫂是哪一种?”
问得过于犀利,徐抱朴剜了他一眼,才道:“原本是第一种,但时间久了,也须得承认自己的平凡。于我来说,最好莫过于现在。”
沈溯微心内震动,大师兄情愿停在现在,也意味着他能接受修为也不再升高。
徐抱朴道:“溯微,你一直心向大道,不愿找道侣,是怕有了纠葛,影响你的道心?”
叩问大道是一直以来的执念,沈溯微确实尚未能接受目标的转换。
何况他隐约感觉自己对徐千屿的感情很复杂,不同于大师兄对嫂嫂之前的单纯恋慕。他自冰壳内入了尘世,为人处世,行走礼仪,处处学习和模仿着徐抱朴,但如今失去了参照。
这种感情尚埋于地下,没有搬上台面,光明正大,还令他觉得安全可控。
沈溯微说:“我现在问她,她一定答应,那是因为她还不懂什么是道侣,我便不能这样做了。”
“确实,小师妹天真无邪,入门又晚,很多事情无人教她。”徐抱朴道,“但你为师兄又年长,总该主动引导一下,总不能就这样僵持?”
沈溯微面色冷静:“徐千屿在修炼上一向既要又要,没有爱魄,又恰好是天道钟爱之人。既然因缘阻道,我若是引导她做了道侣,又安知不是阻了她的道。”
徐抱朴怔了一下,没想到他在这种事之上,仍然有近乎可怕的理智视角,倒令他无言以对。
“何况我还有挂心之事。”
比如簪花大会,梦魇中母亲没说完的话,还有那日灵石镜中,他灰色的倒影。
沈溯微道:“不过大师兄不必担心,等簪花大会之后,我会向徐千屿提一次。”
*
出发那日,阮竹清去给徐千屿和虞楚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