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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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提着六面绢丝灯,心情还是颇好。
  无他,在黑泥地里零星已经可看到几抹嫩绿的身影探出黑泥地,寒风中摇摇摆摆。
  虽质弱,却不屈。
  顾昭依着毛鬼神给的地址,一路寻到惊春路,不想却扑了一个空。
  “奇怪,这一家人去哪里了?”
  她探头看了看,屋子那处静悄悄的,仔细看木门,外头挂了个铁链,上头落了锁。
  显然是主人家外出,不在家了。
  顾昭从六面绢丝灯中拿出一个石雕,一并拿出的还有一张小木桌。
  小木桌用的是黄杨木,她特意去山里寻的好木,经过她的剪扎打磨,这桌面就像是一片流云拥趸着一轮明月一般小巧精致。
  下头的根脚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桌角,而是如那树根的根脚缠绕一般。
  她只上了一层清漆,因此,桌子是黄杨木自带的颜色。
  虽然是小小的一张桌子,桌面的流云和明月,顾昭却做出了月的高洁和不可攀。
  端的是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至于那石雕像,顾昭更是还原了她初见毛鬼神的那一面。
  不过是巴掌大的石像,她雕了毛鬼神头顶上的羊皮毡帽,上头的褶皱都刻上了,还雕了它背一个破布袋。
  布袋有着一大两小的补丁,就连位置都不差一分一毫。
  只见它躬着背,小小的人儿背着鼓囊囊的布袋,踽踽独行。
  顾昭还贴心的砌了一面土墙。
  为了这面墙,她也是颇费心思,特意晒了小小的土砖,又熬了糯米,拌了糯米灰浆,用小镊子夹着那小小的土砖,一个个砌起来的。
  表哥瞧到她砌土墙,那眼神就跟见鬼了一样,嚷嚷着就说她是吃错了东西,要不就是被脏东西附体了。
  不然表弟怎会玩泥巴?
  ……
  顾昭:……
  笑话,她玩的是泥巴吗?
  就算,就算真的是玩泥巴,手艺人玩的泥巴那不叫泥巴,那叫艺术!无价之宝嘞!
  ……
  惊春路,孔家门前。
  顾昭盯着手中的石像和小供桌,有些惋惜。
  她这般好的手艺,小月和毛鬼神没有瞧见,真是令人扼腕。
  顾昭方才兴致冲冲的心情,一下就跌了好一些。
  她的手摩挲过那两寸宽,一寸长的小供桌,感受黄杨木温润的触感,就算不说她的手艺,只论木质,这可是难得的百年老木的枯枝。
  她也是进了山,在山林意志的相帮下才寻到的。
  靖州城这一处的山脉唤做息明山,夏日那一场大火,山林万木被焚毁,山林一片焦黑狼藉,就是到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
  顾昭能得到指引,也是一只小松鼠在枝头攀附,时不时的回头探看。
  她一时好奇才跟了上去。
  这才寻到了好木和好石料。
  山灵,它犹自沉眠。
  ……
  好在今年天冷雪大,都说瑞雪兆丰年,白雪泽被这一片山脉,再过两日便是春分时节了。
  龙君许诺过,祂会在春分这一日来到息明山,为这息明山脉布雨,助它重新草木丰泽。
  都说惊蛰闻雷米似泥,春分有雨病人稀。
  眼下元气大伤的息明山,可不就似那病人么?到时龙君布雨,天池龙起雨,定然是松壑鹤披云。
  ......
  顾昭想到自己又能见到龙君和小南小北,心情又明快了起来。
  她想了想,将小方桌收进了绢丝灯中,手一扬,绢丝灯倏忽的浮在半空中。
  烛灯朝这一处的方寸之地投下了昏黄的光影。
  光虽微弱,黑夜中却也令人心生温暖和踏实。
  顾昭一手掌心托着石像,另一只手手诀不断。
  炁息在她手中汇聚,最后成莹莹之势,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莹光闪闪的毛笔,笔杆笔直,笔毫锋锐如尖锥。
  手起落笔,横竖撇捺。
  顾昭眉眼认真,引动元炁,于虚空中写下了毛奎深三个字。
  只见每一个字都如莹光流水一般,银钩虿尾,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随着最后一个捺的收笔,顾昭挥袖一扬,半空中的三字倏忽的朝石像中涌去。
  赋以神明之名,以灵开光。
  瞬间,顾昭手中那石像光彩大盛,原先只能算是精致的石像,一下就好像被注入了灵魂一样。
  瞬间鲜活。
  虽然是破破又寒酸模样,不过,眼下要是有外人瞧到了,一定会贪看两眼,又心生敬畏。
  因为,它如今有了灵,也就是有了神性。
  这一尊石像,此时才真的叫做神像,它和毛鬼神毛奎深有了联系。
  会有如此变化,皆是因为顾昭方才将毛鬼神的真名写入石像。
  也因此,神妖鬼一流轻易不说自己的真名,因为真名被外人知道了,容易产生牵挂羁绊。
  顾昭瞧着这精神的神像,脸上露出了笑容。
  倏忽的,她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只见顾昭手中的神像倏忽的炸开了,碎石块飞溅,朝她的面庞刮来。
  事发突然又莫名,顾昭一时不察,只微微侧头躲了躲。
  她特意寻的上等好石沉甸又坚硬,碎石划过,脸颊处便多了一道血痕。
  顾昭心下一惊。
  她当下顾不得自己脸上那一丝的痛意,目光急急的朝手中的神像看了过去,倒抽一口气。
  只见神像上,那打了三个补丁的布袋这下是炸开了,羊皮毡帽也四分五裂的掉在地上,就是神像拽着布袋的手都微微的裂开,上头有蛛丝一样的痕迹。
  顾昭惊疑不定。
  神像会有如此情况,定然是真身那儿出事了。
  顾昭的目光落在那四分五裂的羊皮毡帽上,视线一转,又落在地上的布袋碎块上。
  她涂了釉彩,因此能够清晰的分辨出来,这土黄色的是布袋原来的颜色,暗红的是大块的补丁,藏青色是那两块小的补丁......
  上次那一下照面,顾昭便看出来了。
  这布袋虽破,老旧又寒酸,羊皮毡帽倒是簇新,不过,它的力量却多是在布袋之中,羊皮毡帽更像是他物。
  财炁属金,金通锋锐之意,而这破破的布袋却能将财炁搂走,可见其不凡。
  要知道,毛鬼神搂的财炁可是有主的,破布袋能让那反抗的财炁俯首就缚,足以见其坚固。
  如今,抵得住锋锐金炁的袋子却破了......
  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顾昭无暇多思,她手中的神像正发出簌簌的声音,那是石裂的声音。
  等到神像石裂......毛鬼神也将寂灭了。
  思及,顾昭手诀不断。
  她绛宫处的金丹飞转不停,磅礴的元炁朝这神像涌去。
  顿时,此处莹光一片。
  只见那分绷颓败的蛛丝一点点的阖上,地上那碎成石块的土褐色石块倏忽的飞回了神像背上,接着是暗红色的,藏青色的......
  最后,神像重新成了小子负袋,踽踽独行的模样。
  ......
  鬼道里。
  灰蒙的天空下,毛鬼神挡在小月前头,目光直视前方。
  地上,它的布袋碎成一片片的布块,散落在鬼道冰冷的地面上,上头有莹莹的光亮,此时正一点点的晦暗。
  打不过,它打不过这老道。
  毛鬼神的手在颤抖,方才那一道雷法,不单单击破了它的纳财法门,更是伤到了它的手。
  不远处,鹤发童颜的道长抚了抚长须,乐呵的笑了一声。
  “猫鬼,何苦为这一凡人拼命?”
  “便是有恩,下一世再报也可。”
  这一刻,冲虚道长还是认为,这护着人间小娃的毛鬼神,定然是前世欠了恩情了。
  小毛目光锐利的看着冲虚道长。
  “啰嗦!”
  冲虚道长不怒反笑,“好好,既然猫鬼执拗要寻死路,那便也怨不得我了。”
  说罢,他的拂尘又待一扬。
  小毛仰天尖利一啸,瞬间,它面上浮现尖利的牙,脸颊旁出现胡须,两手倏忽的撑地,腰肢匍匐。
  在小月的泪眼之中,小毛突然成了一只大黑猫,格外的大,就像,就像一只小马驹一样。
  “嗝儿!”惊诧之下,小月打了哭嗝,眼里挂着泪泡泡。
  小毛只等拼死一搏,它心中沉甸甸的,黑黢黢又泛着幽蓝之光的猫眸朝孔婵娟看了一眼,心中暗下决定。
  要是护不住,它宁愿带着她一起走,也比受折辱再没命来得强。
  黑猫的虚影朝前奔去。
  小月亮,她是小月亮啊。
  冲虚道长嗤笑,“飞蛾赴火罢了。”
  他的拂尘轻轻一扬。
  一白一黑的两道力量相撞之时,小毛正待心坠,倏忽的,它感觉到一股力量遥遥的朝它倾覆而来。
  与此同时,这时的冲虚道长正轻敌,黑色的那道光倏忽的强盛,他躲避不及,一道利爪朝他面门袭来,狠狠的在脸上落下了痕迹。
  冲虚道长狼狈的拂尘一扬,隔开大黑猫,捂着脸,手中有鲜血滴落。
  “孽畜!”这一声孽畜,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毛落地,又成了四尺小儿模样,此时,它背上的布袋也回来了。
  一击得手,它也不恋战,布袋急急的罩住孔婵娟,布袋一兜,身影一淡,隐匿的在鬼道中疾驰。
  虽然不知这力量从何而起,不过,它知道自己打不过这道人,方才不过是他瞧自己失了大半法力,一时轻敌罢了。
  就在小毛逃窜时,它听到了一道着急的声音。
  “毛奎深,是我啊,顾昭啊,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事了?”
  小毛恍然,它知道方才那股神力从何而来了。
  “鬼道,临沂山郊这一片。”
  倏忽的,小毛脚下一顿,它抿了抿唇,轻声道。
  “顾道友别来,你不是那恶道的对手。”
  ......
  惊春路,孔家。
  听到毛鬼神的话,顾昭提灯笼的手一紧,她摸了摸脸上,那儿有一道血迹。
  未相见便见血,此乃不吉之兆。
  顾昭定了定脚步,随即抬脚前行。
  未相见便退怯,那更不是她的道。
  人途鬼道相汇,风炁骤起。
  ......
 
 
第124章 (捉虫)
  不过是一个错步,鹿皮靴踩进了鬼道的黄尘之地。
  亡者之地天光晦涩,放眼过去,一片死寂。
  飓风卷起顾昭的衣袂和发丝,她手中提着的六面绢丝灯微微摇摆。
  只见烛光摇曳,散发出的橘光不是多么明亮,却能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
  倏忽的,远处有一道惊雷落下。
  雷霆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所过之处有雷火伴随,死寂的亡者之地就像是落了一滴水的热油,瞬间炸锅了。
  无数的黑影化作幽光逃窜。
  寒风骤起,卷起黄尘阵阵,从远处吹来野鬼哭嚎的号子。
  顾昭目光一凝,在那儿!
  ......
  那厢,冲虚道长看着掌心的血,吃吃笑了两声,再抬头,他原先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下阴沉了下来。
  毛鬼神这一道爪子下去可没有留情。
  只见抓痕从左额斜下,穿透冲虚道长的左眼睑和鼻子,最后落在右耳旁,五条抓痕或深或浅,深的那道几欲见骨。
  “好好,很好。”
  “有多少年了,我冲虚有多少年未见血了,不想,今日居然阴沟里翻船,给个小贼神伤到了,好好,好好!”
  冲虚道人怒极反笑。
  这一爪子的划痕,好像划开了他仙风道骨的皮囊,露出下头布满恶欲的骨肉。
  鲜血淋漓,狰狞可怖。
  冲虚道长笑了几声,阴沉着脸抬起手,手中附着一道青绿之意,上头似有莹莹生机。
  只见他将手抚过左额,一路往下,最后到右耳边,随着那青绿之意附着而过,他面皮上那道几欲见骨的伤口一点点的愈合。
  不过几吸之间,冲虚道长面上的皮囊已经复原,瞧过去面容白皙紧致,鹤发长须,端的是风光霁月。
  他的手在左眼处停顿了片刻。
  只他自己知道,左眼这处到底是伤到了根本,须得休养一段时日。
  眼下不过是面皮好看一些罢了。
  冲虚道长更怒了。
  “好一个猫鬼。”
  “畜生便是畜生,成了神也还是畜生,摆脱不了伤人的恶习。”
  “如此,我便替天行道吧。”
  说完,冲虚道长甩了甩宽袖,拂尘一扬,顺着毛鬼神前行的方向一路疾行。
  风卷动他的宽袍,大袖收祛,衣袍鼓涨,脚下的祥云靴疾驰而过,地上黄尘飞掠,似有祥云腾起。

  毛鬼神善匿,孔婵娟又被它兜在纳财法门的布袋之中,冲虚道长一时还真寻不到毛鬼神的踪迹。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眸如鹰一般的环视过周围,倏忽的冷哼了一声。
  罢罢,寻不到便不寻。
  他逼它自个儿老老实实的出来!
  想到方才吃痛的见血,冲虚道长仙风道骨的面上狰狞了一下。
  接着,就见他手中拂尘一扬,一道惊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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