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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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什么?
  顾昭扬了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又翻转过来,让冲虚道长看那空无一物的手,挑眉笑了笑。
  “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倒是要多谢道长赠我的一场机缘,哈哈。”
  顾昭说完畅笑了两声,端的是肆意又春风得意。
  “你!”冲虚道长眼睛瞪了过去。
  他才注意到顾昭,只见他长发披散,原先该是狼狈模样,然而微风吹拂,发丝清扬,为他添了几分的肆意,气清且正。
  面容白皙俊秀,哪里有什么跳丸日月留下的岁月痕迹。
  更气人的是,方才自己还能看出这顾小郎的深浅,然而此时,他身上的炁息收敛,瞧过去就像是凡人间生得俊俏的少年郎,不像是道门中人。
  就像道家所云,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返璞归真,不外如是。
  更何况......
  冲虚道长忌惮的又看了顾昭一眼。
  这小郎身上,隐隐有了跳丸日月法宝,光阴的炁息。
  “方才是道长施法,如今该到我了。”顾昭的手往虚空中一探,消失的长.枪再次凝结。
  她压低了身子,疾驰的朝冲虚道长方向奔来。

  长枪直击眉攒,带着凛然之势。
  冲虚道长眉心微皱,脚尖微点,急急的往后退。
  倏忽的,只见长.枪上莹绿之光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冲虚道长脚下一错,只感觉到丹田处一个停滞。
  他恍神了一吸。
  恍惚间,冲虚道长好像看到了旧国的河山,然而,他又知道,此处此时,光阴非故国。
  如此一想,冲虚道长的心里陡然有种怅惘悲凉浮上了心头,他的目光看向半空之中,那儿一轮明月高高挂着......
  冲虚道长忍不住叹了一声。
  月却是当年月啊。
  ……
  战场上瞬息万变,此时也一样,虽冲虚道长只有一吸的恍神,然而,一吸也足矣。
  顾昭手中的长.枪直击,倏忽的延伸尖锐,势如破竹,一举刺进了冲虚道长的眉心。
  两眉之间的印堂穴乃是泥丸所在,也是道家所说的上丹田,长枪刺破,瞬间化作一道莹光,疯挤而入。
  在冲虚道长的上丹田处化作一道飓风。
  一刹那间,冲虚道长僵住了,他陡然瞪大了眼睛。
  内里,风卷呼啸,带着凛然之势,在泥丸宫内肆虐而过。
  冲虚道长的泥丸宫倏忽的黯淡,接着,里头高坐沉目的命胎突然睁眼,看着那肆虐的飓风,不过指头般大小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惶。
  心神一动,它化作一道流光想要逃命。
  然而,这道光快,飓风更快。
  只见飓风盘旋而来,直接将那巴掌大的命胎卷起,如巨龙呼啸,最后从高处落下。
  紧接着,风气淡去,化作一道莹白铁链,直接将命胎缠绕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顾昭五指微敛,眉眼一沉,将手往后一个用力。
  只听“哔啵”一声,似有丝帛破裂的声音。
  下一瞬,就见冲虚道长印堂之处陡然裂开,里头的命胎被拉扯了出来,它挣扎着要逃,然而上头缠绕着的铁链细密又严实。
  它带着链子飞起,下一瞬就被顾昭拉扯的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只听“噗通”的一声巨响。
  顾昭和命胎看了过去,冲虚道长的皮囊重重的倒地,眼睛瞪得很大,面有惊诧和恍惚之意。
  挣扎的命胎陡然停滞。
  难以置信模样。
  ......他死了?
  大业未成,他就这样死了?
  这般稀里糊涂又不明不白的死了?
  如此,如此窝囊!
  ……
  顾昭看了一眼冲虚道长的皮囊,只见他直挺挺的倒下,正好面朝东方,那儿,天光熹微。
  顾昭扯了扯链子,学着冲虚道长方才的姿态,面上带上惋惜之色,怅然道。
  “可惜了,从此这世间不见冲虚道长这般搅风搅雨的人物了,不过好在,咱们倒下的那一刻,仍然是面朝东方,大业未继,精神永存嘛。”
  冲虚道长咬牙,“小儿讽我!”
  顾昭诧异,“哪里,我也是向道长你学的。”
  “道长方才不是还为我可惜?我在那跳丸日月之中,可是听得真真的。”
  顾昭顿了顿,语气真挚诚恳。
  “那时我就想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必定也要让道长瞧瞧我的知礼。”
  冲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会无事?”
  更甚至,方才他恍神的那一吸,也是在顾昭的元炁中感受到了光阴之力,倘若没有这一吸的恍神,他又怎会被刺中印堂之穴位,乃至被破了泥丸宫,自此一败涂地。
  冲虚道长不甘心,命胎本该是清明气正,不染人间恶念的面上都有了狰狞之色。
  “我不服,为何,为何你身上有了我跳丸秘宝的气息。”
  顾昭叹道,“怎么会没事,我刚才死了啊。”
  胡说!
  冲虚道长的命胎瞪了一眼,正待说话。
  “旁人不知,道长怎能不知?”
  “我刚才确实是死了。”
  冲虚道长停住了话头,是啊,方才此处,除了自己的气息,明明已经没有了旁人的气息。
  他惊疑不定,既然如此,又怎能让这顾小郎逃出生天?甚至还炼化了他的跳丸秘宝。
  是的,炼化。
  方才他那一下恍神,就是受跳丸日月的影响,明明是他的秘宝,最后,最后却败在了这个上头。
  顾昭:“不过是向死而生罢了,光阴流逝无人能阻,过好每一日方能无悔,如此才是正途。”
  “我想,道长的这一跳丸秘宝,不过也是想劝君珍惜少年时。”
  好好的一个法宝,在冲虚道长手中竟然用成了邪物,顾昭看向冲虚道长的眼睛里有着谴责。
  “不愧是会逛花楼的道长,这六根中身根不净,意根也不清净,唉。”
  又被这顾小郎提到逛花楼,冲虚道长面上难看狰狞了一下。
  没有没有,那瑜贵妃是他家陛下的女人,她不忠不贞,合该赎罪,为陛下的复国大业供奉力量,他可没有行那苟且之事。
  不过,此时他已经无暇计较这口角之争了。
  冲虚道长愣了愣,随即面有恍然之色。
  向死而生......劝君珍惜少年时。
  竟然是如此简单!
  学堂里,有些迂腐的书生摇头晃脑,最是爱说的一句,劝君珍惜少年时......竟然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冲虚道长笑得几乎要癫狂了。
  他这是上赶着给这顾小郎送机缘了啊,哈哈哈,哈哈哈,世间最讽刺的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顾昭没有说话打断,体贴的等他笑完了,这才开口道。
  “还要多谢道长的秘宝了,方才一用,果真不俗。”
  “此处光阴非故国,旧人犹记当年月,真是令人心生怅惘啊。”
  冲虚道长气急,“你!”
  果真如此,刚刚他那一下恍神且心生怅惘,果真是这顾小郎用了跳丸日月的光阴之法!
  ……罢罢,他得到这跳丸日月许久,竟没有寻到它真正的用处,是他技不如人啊!
  冲虚道长颓然,看着顾昭又恨又嫉妒,最后喃喃道。
  “不愧是能得玉溪真人真传的,沧海桑田,真人早已湮灭,功法不存,不想是小郎得了,如此天资,我冲虚败了也不丢人。”
  顾昭好脾气,“是是是,不丢人,左右你也不是我抓到的第一个道人命胎了。”
  冲虚道长抬头。
  这是何意?
  顾昭也不卖关子,“道长可知韩子清韩道人?”
  “不知。”冲虚道长应的也干脆。
  顾昭瞧他神情不似作伪,眉头微微蹙了蹙,随即恍然。
  “是昭的错,那韩子清韩道长那时还不叫韩子清。”
  顾昭想了想,也想不清楚,在和瑜娘欢好时,韩子清该唤做什么。
  毕竟,他可是夺了好几次的命胎。
  ......似乎姓李?
  顾昭收回思绪,“应该是姓李,不过,既然你认得瑜贵妃,怎么会认不得李道长呢?咳,他是瑜贵妃的情人啊。”
  一句情人,顾昭说完,微微有些羞赧。
  她明明还小呢,居然说这等虎狼之词了,都怪这些道长,一个个的,居然都如此六根不清净!
  顾昭瞪了一眼冲虚道长,真是,真是败坏他们道门的清誉!
  听到一句瑜贵妃的情人,冲虚道长恍然,喃喃道,“是他......他竟然还活着。”
  顾昭:“你都活着,他自然也能活着。”
  冲虚道长瞥了顾昭一眼,语气里有着自得和嫌弃。
  “怎可把我和他相提并论,顾小郎,虽然我败在你手中,不过,平心而论,要是没有那跳丸日月秘宝,咱们鹿死谁手还不知呢。”
  他的资质,可比那李行德那贼牛鼻子老道好太多了。
  冲虚道长不自觉的挺直了身板,命胎小人抚了抚长须,颇为自得模样。
  顾昭眉开眼笑,“是是,所以我刚才说了,还要谢道长赠我这一场机缘呢。”
  什么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冲虚道长抚须的手一顿,怒道:“你!”
  顾昭不再理他,看来,冲虚道长口中的陛下,就是被瑜贵妃戴了绿帽的那一个。
  啧,真巧!
  她就差一个陛下没瞧到了。
  ......
  想着毛鬼神说的谢家庄鬼母蛛一事,顾昭提着冲虚道长的命胎,正待抬脚进鬼道,准备去临沂的谢家瞧瞧。
  好歹得把小月的阿爹阿娘带出来。
  这时,冰寒土冻的地里冒出一抹新绿。
  顾昭看了过去,只见绿意就像是一道蜿蜒的藤蔓,它一点点的攀上地上冲虚道长的尸身,就像是一条长蛇,倏忽的昂首张开獠牙,将冲虚道长的尸身缠绕绞杀。
  不过是一瞬,鲜血碎肉落地,地上的黑泥一翻,将那血骨吞噬。
  冲虚道长的命胎目眦尽裂,“不!”
  他的身子!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挽回之地?
  顾昭有些诧异,她环顾了周围一眼,山林意志?
  这时,颇为潦倒残败的息明山吹来一阵山风,带着山谷幽咽的声音,犹带焦黑的残树在风中摇摆了几下,似有一声喟叹自山腹之中传来。
  “多谢顾小郎。”
  这道风带着熟悉的气息,温柔又宽和,顾昭恍然,是它……
  方才在跳丸日月秘法中,瞧着自己手上爬上的皱纹,心慌时候,是这一阵山风吹来,带着安抚之意。
  也带来了地下种子破壳的声音。
  是它让自己沉下心,明白死亡并非都是可怕的。
  顾昭郑重:“该是我谢山神才是。”
  山神喟叹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风来,与此同时,顾昭脑海中浮现了一幕,顿时,她知道山神为何谢她了。
  ……
  在这一幕中,那时应该是夏日时节。
  息明山草木青翠,郁郁葱葱,风来,重峦叠嶂的山木摇摇摆摆,松针簌簌,木槿花开了一丛又一丛,花多色艳,鸟儿鸣叫,树上有小松鼠相互嬉闹。
  山林自有一番静谧和热闹。
  这时,一双祥云靴踩着山林积累的枯叶出现,只见一位道人着一身青布道袍,手中持一柄麈尾木柄的拂尘。
  视线往上,他鹤发白须,面容紧致,自有一番仙家出尘之貌。
  鸟儿从枝头的这一边跳到另一边,歪了歪头,没有飞走,就连机敏的小松鼠也是。
  来人正是冲虚道长。
  他道法精湛,一身气息纯厚清静,是以,鸟儿松鼠等物都有亲近之意而无惧意。
  只见他轻笑了一声,于青山乱石之中,如履平地。
  祥云靴一路往上,越走越偏,最后走到一处遍布山石的地方,拂尘一扬,乱石四飞,露出下头的一口棺。
  ......
 
 
第126章 
  棺木上有细细密密的孔洞,冲虚道人一扬手,棺盖飞起,重重的砸在旁边的乱石丛中,露出棺木之中的情况。
  只见里头一堆小指甲般大小的红蚁,乍然见光,它们受惊的爬动。
  密密麻麻,让人瞧了毛骨悚然。
  足足一刻钟,这满棺木的红蚁才如潮水一般的褪去,隐匿到乱石的石头缝隙之中。
  画面中,冲虚道长着祥云靴的脚步往前一踩,他探头看了一眼,待见到棺木中没有了尸骨,只有一瓮的方坛,这才抚须笑了笑。
  “甚好,甚好!”
  接着,他也不嫌弃棺椁污秽,亲自下了棺木。
  只见他俯身将那质地清透,胎薄如纸的方坛拿了出来,拂尘一扬,遍是腐朽死气的方坛一点点的褪去了旧时光的腐败,重新的清贵华丽。
  就像一尊美人瓷,于烟雾蒙蒙的清晨,素手撑伞,身姿婀娜,款款莲步的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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