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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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金蝉抬头望向阿宝。
  阿宝冲她点点头:“外院有外院的管事,内院也得有内院的,你来当这个管事。”
  “我?我能成么?”
  “这有什么不成的。”一时不成,那还有三四个月能学。本来家中人少事少,等到她嫁人,家里最要紧的就是阿爹的院子。
  李金蝉一路回去,都像踩在云里。
  豆角看她脚步浮着,还跑出来扶她:“怎么?姐姐脚又疼了?”
  她摇摇头:“不是。”她的脚放了大半年了,越走越稳当。万没想到,姑娘会让她当管事,“豆角,你快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作梦?”
  豆角当真上手掐了她一下,李金蝉这才如梦初醒,这辈子再没想过,她还能当管事。
  人牙子来府里,阿宝也还要两房人家,守大门和灶上的,都先把人领来。
  两边人手也要交接,做饭还得看手艺如何,先让灶上门房的带一带新来的人,看规矩看手脚,再看品性。
  还有五个月呢,总得能出两房得用的。
  不能她出了门,家里就运转不开,也不能烦着红姨。
  阿宝牢牢记着红姨在她梦中那焦枯的脸色,她这些日子还盯着红姨食补药补,一天都不许断。
  一气儿把两件事都安排好了,就见红姨笑眯眯看着她。
  光看她办事这么明白,倒不担心她嫁进裴家支应不来,伸手摸摸阿宝的脑袋:“就算没有教养嬷嬷,咱们也不怕。”
  “本来就不怕么。”阿宝抱住红姨,“只要红姨你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我就一点担心都没有。”
  陶英红又伸手拧她一下:“好好吃药,是谁没好好喝药?把药偷偷倒掉的?”
  阿宝倏地看向戥子,戥子立时站起来,溜到外头去了。
  到了夜里,阿宝闲下来,这才有功夫想那个梦。
  要是去问裴六郎,就得把卫家齐王府和表哥说要娶她的事一起说了,阿宝心里摇头,她张不开这嘴。
  除了裴老六,她认识的最聪明的人就是薛先生了。
  第二日阿宝上学,读完书后她问:“先生,一个人要是梦里的事儿成真了?那是好还是坏呢?”
  这些日子燕草几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阿宝便自己来读书,反正就在宅中,几步路而已。
  薛先生正收拾书册,闻言抬头:“梦境成真?”
  “有些成真,有些又不成真。”譬如梦里,她没拜薛先生为师,跟大妞一同上了几天学而已,字都识得不多。
  只是苦背女四书,没学《诗三百》也没学琴棋,那位夫子也不像薛先生,教她变通。
  薛先生笑了:“难道是老庄之说?庄周梦蝶?”
  阿宝还没学到这些,这对她来说还太艰深,可既然她问起,薛先生便把自己所知说了一遍。
  阿宝听了个人梦见自己是蝴蝶,醒来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蝴蝶的故事。
  觉得是,又不是。
  还听了一肚子“知幻即离,离幻即觉”的话,越听越不明白。
  夜里她一面打结子,一面问戥子:“你说,梦里的事要是成真了,那是好还是坏?”
  戥子铺着床,把炭盆挪到外头去,又拿了盏灯来,给她添点光亮:“嗯……那得看是好事儿还是坏事,最好是好事灵验,坏事不灵验。”
  “你倒想得美。”
  “你作了什么梦成真了?”
  阿宝不言语,把水晶雁用软布包起来,还搁到匣子里去,钻进被子。
  她的梦,除了与裴六郎相关的还能勉强算是好事外,譬如梦里红姨说裴家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譬如结亲事和添嫁妆。
  可余下的没一件是好事。
  阿宝咬咬牙:“我梦里有的好有的坏,倒还真是好的灵了,坏的没灵。”
  戥子张大了嘴:“你不会是鬼上身了罢?不对,你不会是通神了罢!”就像外头那些能请神上身的神婆,张嘴就能说出两句过去未来。
  “那你梦梦我,我有没有找到家人?有没有开香药铺?”
  “胡扯什么呢!”再没读几本书,也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幸好没去问裴老六,他们读书人最忌讳这些了。
  虽骂了戥子,阿宝心里也嘀咕起来。
  难道她真的通神啦?
  要真是通神,她想知道裴六郎干什么了?怎么她作了这么多梦,没有一个梦中有裴六郎呢?
  阿宝不仅没梦见裴观,反而又梦见了卫三。
  “怕什么,大不了我娶你。”卫三见她震惊,撇了撇嘴,“怎么?跟我定亲,总比嫁给那姓崔的鳏夫要强罢!”
  梦境一变,就见卫家张灯结彩,卫三尚了公主,当了驸马爷。
  卫三当了驸马爷?
  阿宝醒来,还没回神呢。
  卫夫人冲上门来了,先找韩征,又找阿宝,攥住阿宝的胳膊:“阿宝,你知不知道,他哪儿去了?”
  林家一家不明所以,还是韩征拉过阿宝,拉住卫夫人:“卫姨,你莫要慌慢慢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是三儿又不见了?”
  卫三离家,那是寻常事,十天半个月不回,也是有常有的。
  嘴里这么说,眉头却皱着,阿宝都已经定亲了,卫夫人这么问,真是好没道理!
  卫夫人却道:“他……他跑了!”
  阿宝震住,卫三不肯娶公主?
 
 
第84章 备嫁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陶英红一把拉过阿宝, 让阿宝站到自己身后,随即挂下脸来:“卫姐姐好没道理,再怎么也问不到我们阿宝头上来。”
  卫三一个成年男子, 跑出去便跑出去了, 哪有因为自家儿子跑出门,就到别人家来拉着人家姑娘问的?
  阿宝已经跟裴家定了亲, 这要是传出去, 岂不是污了阿宝的名声!
  陶英红说着一个眼色, 戥子立时把阿宝护住。
  阿宝心中有诸多不解, 她还想知道卫三到底怎么了,便被戥子跟燕草两人, 一起拉出堂屋。
  戥子气得半死,一出屋门她便骂起来:“说的什么不着调的话!怎么好意思!”
  阿宝却顾不上生气,她看戥子气成这样,纵派她去也打听不出来什么来。看了眼燕草:“你去, 听听缘由。”
  燕草应声:“是。”
  燕草返身回去, 戥子还在跺脚:“那卫三就是个烦人精,沾着他便没好事,卫……也真是不着四六!”
  想骂卫夫人的,到底没嚷出来, 要不是顾着与大妞的情分, 她还能骂得更难听百倍。
  陶英红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真要赶她出去,看阿宝走了,冷脸道:“我们阿宝已经定了人家, 卫姐姐嘴上可得积德, 别什么胡话都往外头说。”
  “就算原来, 那也是你家三儿想跟咱家提亲,咱们可没应!”从头到尾,阿宝就没那个意思!
  卫夫人也知失礼,可她掩面哭道:“宫里……宫里派人来传他……”
  可卫三只留下一封信,找不着人影。
  来传话的太监拿了厚厚的红封,还是一个字儿也不肯吐露,只是皮笑肉不笑道:“天大的好事,他没福气享啊。”
  吓得卫家一家如惊弓之鸟,也不知儿子招惹了什么人。
  看见卫夫人痛哭,陶英红也不生气了,她性子良善,先想的是卫三是不是犯了事儿,所以跑了,要不然怎么宫里来人寻他呢?
  “宫里?宫里怎会来人,你慢慢说。”
  韩征一怔,自秋猎之后,卫三确实行踪神秘,偶尔会有小太监来传他,问他去干什么,他又不肯细说。
  只说是件“麻烦的差事”。
  看他的神色,时而好,时而坏。可瞧着又不像是惹了祸事的样子,韩征便没再细问。卫三人虽懒些,可心里头是清明的。
  卫夫人看向韩征:“三儿真的什么也没告诉你?”
  韩征摇头:“卫姨,他真要告诉我,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不会替他瞒着。”
  “究竟宫里来人,找三儿干什么?”陶英红问了,可卫夫人死闭着口不说,只是哭哭啼啼走了。
  走的时候拉着韩征:“他要是给你来信,你可千万记着来告诉我一声。”看了眼陶英红,想提一提阿宝,但看他们的脸色,到底也没说出来。
  陶英红送走卫夫人,这才去内院看阿宝:“临了她也没说是什么事,没头没脑的。”心下难安,既怕卫三替卫家惹了祸,更怕他惹的祸事会带累阿宝。
  红姨来之前,燕草已经来报过信了:“像是与宫里有关,旁的没说。”
  阿宝方才还未醒神,听见这话,心中依着那梦境有了猜测。
  她安慰红姨:“再怎么也跟咱们无关,红姨别为这个发愁了。”
  陶英红看阿宝没为这事生忧,搂住她道:“是,他家再怎么也跟咱们不相干,你就好好备嫁,就要过年了,那几双鞋,你做成了没有?”
  那几双鞋子已经做好了,阿宝不擅刺绣,都在裴三夫人鞋面上绣了几朵云纹呢。
  还是燕草说的:“料子是选得好,可这鞋面素了些。”
  阿宝看平日里珠儿穿的鞋上也绣着花样,她便挑了个意头好,又容易绣的图案,做好了搁在匣中。
  趁着过年前,送到裴家去。
  裴三夫人收着鞋子,刚拿起来便道:“这鞋底可真厚实。”自来绣鞋底都薄,裴三夫人还没来没穿过那么厚的鞋。
  陈妈妈拿过来一看便笑:“厚的好,厚的软和,踩在雪上也不冻脚。”
  裴三夫人哪里有要踩雪的日子,她上脚试了试,这鞋底虽厚实,可鞋却轻便,再一细看,针脚密实。
  就是这花样子嘛,实在是寻常了些。
  陈妈妈看裴三夫人摩挲绣花,赶紧道:“这线劈得细,样子也都……绣出来了。”
  裴三夫人嗔她一眼:“我哪会挑剔这些,她又不是打小学的,能有这样子已经难得了,再说了,咱们家还能少了针线上的人?”
  “把我的这双收起来,这双给观哥儿送去。”裴夫人说着,又道:“山下的宅子可看好了?”
  她派陈妈妈去了一趟国子监,陈妈妈里外看过,回来禀报:“哥儿一个人还能住得开,要是新媳妇也去,那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裴三夫人想了想:“那这样,到山下寻一处宅子,就算要跟着去,总得住得舒心些。”
  这事儿她与儿子商量过:“就是你上下废些脚力罢了,还真让她住那么浅窄的屋子,连个宽点的浴盆都放不下。”
  裴观倒没想到这些,只觉得他能住,她也能住,窄些,两人就住得近些。
  “她身边就带一个丫头?她就没点东西要安置?我还当是多大的院子呢,放了你的书就摆不了别的了。”
  看儿子还不明白,裴三夫人也不能把话说透。
  那屋子这么薄,夫妻俩人住,敢闹什么动静出来?隔壁那王博士是老夫老妻了,他们新婚夫妻,怎能一样?
  真是傻儿子!
  裴三夫人道:“这事儿你不必管了,我来办就成。”
  年前约了陶英红,说是相约去礼佛,其实是一道去看宅子。
  裴三夫人答应儿子,成了婚就让儿媳妇跟着去国子监,陶英红还当她是说说的。就是王府后巷那些寻常百姓家里,儿媳妇也得侍候婆婆。
  何况是裴家这样的人家,她还教导阿宝:“往后那个什么……晨昏定省早晚请安,总是免不了的。”
  万没想到,裴三夫人当真愿意让儿媳妇跟着儿子出去。
  裴三夫人瞧陶英红的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徐徐道:“我们观哥儿自八岁起就到前院读书了,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天天见到他,想伸手照顾他呢,又怕被说慈母多败儿。”
  读书一道上,老太爷选中了这个天资最高的孙辈,不许任何人插手。
  “等到他十二岁进了国子监,那更是看不见摸不着。”终于到回家守孝了,也还是住在前院。
  可那会儿儿子已经大了,孝顺是孝顺,可要说亲近并不多亲近。
  这一年才好起来,特别是为着阿宝的事,裴三夫人这么喜欢阿宝,也有这个因由。
  她还没过门,儿子身上就有了人气儿。
  裴三夫人真心实意:“再没有比当娘的更盼着孩子好的了,我就想他成了婚能好好的,两夫妻能和乐。”
  再说了,观哥儿在国子监,一个月就回来两天,新婚夫妻隔山隔海的,情分要怎么处出来?
  陶英红心头一热,感恩不尽,恨不得立时回去给姐姐上柱香,叫她知道阿宝没托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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