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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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陆仲豫拎了就走,“好么,我还当了回吕洞宾,你呀,你就等着再被林家拒次亲罢。”
  裴观等陆仲豫出了门院,才从信匣中取出阿宝新给他写的信来,这信纸用荷叶汁子浸过,露冷香凝。
  她是不是……
  心里才刚起一点念头,脑中便闪过十七八句荷花荷叶的诗来。
  跟着裴观又一摇头,不会,她约莫是觉得这纸好看,所以才拿来写信给他的。
  林大有武英殿前听宣。
  京城夏日火炉似的,他人在侧殿中等着,身上却一层一层出汗。小太监知道林大人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奉上冰帕凉茶。
  还细声道:“大人沾沾唇便好。”
  万不能多饮,谁也不知道陛下召见要说多久的话,免得在殿中尿急。
  林大有正热得受不住,对着小太监也没架子:“多谢多谢。”但他没只沾唇,一口饮尽,还道,“喝得再多,全出了汗了。”
  等里面宣他,他大步进去,人到御前,景元帝的目光便扫到他那只荷包上。
  “你这荷包是你女儿做的?”
  林大有是来回南郊祭天,武岗狩猎要用的马匹事宜的,没想到陛下会问他的荷包,低头一看,连连点头:“是臣的女儿做的。”
  “怎么一面有绣一面没绣?”
  “陛下真是好眼力!怪道能百步穿杨!”林大有是诚心赞叹,离得这么远,竟还能看得这么仔细。
  “臣的女儿女工很是寻常,这半个荷包绣了一个月,她说就当两种荷包用。”一个荷包两种戴法,就比别人要多一件了。
  得亏的没吃茶。
  景元帝笑声传到偏殿,偏殿内等着传召的臣子们,有些低着头等宣召,有些互相望一眼。林大有还真是圣眷日隆啊,升官只是早晚的事。
  “我听说,裴家的儿郎到你家提亲?”
  林大有不意陛下连这个都知道了,他老老实实回答:“是,裴家的六郎,来臣家提过两次亲。”
  “我知道他,前科探花,裴如棠的孙子。”特意提上一句。
  无奈林大有根本就不知道裴如棠是谁,景元帝看他还抬着一张飞毛脸,问:“你可知道裴如棠?”
  林大有摇头。
  景元帝无言,一想林大有此前从未到过京城,他在崇州不过是养马的小吏,自然不会认识什么裴家人。
  再说上两句,林大有便把慈恩寺中相遇也说了。
  “三月初?”景元帝看了眼严墉。
  严墉知道景元帝的心意,立时回道:“林大人当时还不曾授官。”
  既然未授官,那裴六郎便不是有意结交林家的,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林大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竟还自己接了一句:“是,微臣是三月二十八得的官儿,还特意到我娘子灵位前又烧了香,告诉她,我当官了。”
  到此时,景元帝疑虑全消。
  “讨诰赠没有?你是……从四品,五品以上便可赐诰赠了。”
  林大有目瞪口呆,还是严墉提点他:“林大人,赶紧谢恩呐。”
  林大有这才跪在地上,实实在在给景元帝磕了三个响头,这可是陛下亲口赐的诰赠,轻易难得的体面!
  磕了三个,还待再磕。

  景元帝摆手,都瞧不上他那样儿:“起来起来,赶紧起来。”
  严墉笑着上前托了林大有一把,林大有还在晕乎,怎么就这么得了恩典?
  直到出了武英殿殿门,林大有还在发懵,陛下那是……什么意思呢?要不要再问问裴六郎?
  还是先把这好消息告诉阿宝去,她娘是诰命夫人了!
  “真的?”阿宝一下了学,便听到阿爹送回来的消息,戥子特意等在薛先生课堂外,里头一散,她便冲进来把这事告诉阿宝。
  阿宝一拍巴掌:“这么大的大喜事!得发赏钱!”阿爹得官的时候,家里的下人,每人发了一百钱,娘这也算是个官嘛,也发一百钱。
  “让厨房给大家加两道菜,一个大荤一个小荤。”今儿高兴,高兴的时候加菜怎么能吃素,自然要吃肉了!
  陶英红也是大喜,跟着又抹眼泪,姐姐去的早,没享到这福,要是她在该多好。
  “红姨,这不是好事儿嘛,还哭什么。”阿宝本来想好了,等她生辰那天要去给娘上香,明日便去慈恩寺,把这大喜事告诉娘。
  连供奉的牌位都能换个更好的,把字儿改过,再给娘好好做个道场。
  有了诰赠,规格就不一样了。
  阿宝把这事写信给她所有的好朋友,大妞一封,裴珠一封,裴观那里也一有封。
  于是不等林大有去将裴观请来,裴观不请自来。
 
 
第65章 喜欢
  嫁娶不须啼
  怀愫
  林家虽喜事连连, 但林大有近来烦得很。
  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有能歇下来的时候,不时就有这个宴,那个请的。他推一个, 去另一个那不合适, 都去又实在忙不过来,还有撞上日子的, 更不知选哪个好了。
  林大有不胜其烦, 干脆在家装病。
  “我又不是大姑娘, 怎还成了香饽饽了。”
  林大有拒了这些饮宴, 还有别的原因。
  其一是因为这种饮宴,到最后多会论及太子秦王, 这个林大有得过裴观的指点,知道这种宴参与多了,那准没有好事儿。
  老铁还跟詹事府的人走得近,林大有几回苦劝都无用, 两人虽还在交往着, 兄弟情分却不比从前了。
  其二,是这些家伙个个打他阿宝的主意,张嘴就说要结儿女亲家,可这些人夸的词儿, 连林大有都听不下去。
  见都没见过阿宝, 就敢夸她什么慧质兰心,贤良淑德。
  林大有将这些当笑话,在饭桌上说给女儿听。
  这几日实在太热,灶上娘子也少做热菜, 多拌了凉菜送来, 加醋再搁点辣油, 十分开胃。
  林大有在家,是从来少不了肉的,这么热的天也依旧给他炖上一陶瓮,让他就着蒸好了放凉的馒头吃。
  阿宝上回做了酥皮点心,吃馒头的时候突发奇想,将酥酪揉在馒头的面里,做出来的馒头奶香味十足。
  她每天早饭都让厨房蒸奶香馒头送来,有时配刚炸的小肉丸子,有时还会配上红油猪头肉。
  阿宝自己吃了,还会分给几个丫环,可除了戥子,谁都吃不来这个。
  只有戥子一边嚼一边叹:“咱们可真是发达了。”两人还是孩子的时候,挤在一张床上想怎么才算是发达?
  顿顿都能有肉吃,那才算是真发达!
  今儿早上吃了还没吃够,中午也要厨房蒸了奶馒头。
  正预备摆饭,裴观到了。
  小厮将他引到园中,林大有问:“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裴观也惊讶,他明明送了拜帖来,林家怎么这个点才用饭?
  原来是林大有这些日子拜帖请帖太多,全压在书房里,根本不知道裴观下午要来。
  阿宝那儿也是一样,好几家的姑娘送帖子请她过门。
  都是曾经一同去选伴读的女孩儿们,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罢,送帖来请她游花会,七月里节日多,还有请她去赴乞巧会的。
  阿宝当时在殿中,只记得一个讨人厌的宝华郡主,别的姑娘是圆是扁她都不知道,可偏偏人家的帖子写得很客气。
  有些文绉绉,有些就是大白话,估计也听说了她“不识字”的名声。
  阿宝全交给燕草,让燕草当她的笔替,把这些帖子都婉拒掉。
  燕草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夫人得了诰赠,就说……姑娘在家为夫人诚心念经。”这理由无人挑得出错来。
  阿宝连连点头:“这个好,就按这个说!”
  她娘才不会跟她计较这种说谎的小事,她好好吃饭,她娘才高兴呢,阿爹说的。
  裴观既然来了,那便请他一起坐下吃顿便饭。
  山中清凉,他平素还在喝热粥,忽然就吃起了凉面凉馒头,外头天儿又实在是热,颇有些不适。
  阿宝看他不下筷子,吩咐戥子:“你去厨房,再要个蒜泥白肉来。”
  裴观给珠儿钱,她才能吃那么顿好饭菜,自觉得对裴观照顾些,蒜泥白肉在她家里,那就是清淡的菜。
  裴观挟了筷面前搁着的凉拌小菜,瞧着像是瓜脯,刚一入口,他便眉头微挑,竟是他从没吃过的。
  爽脆清香,用芝麻油辣椒油加醋拌了,吃着又酸又辣又香,还有些清甜味儿。
  裴观吃了小半盘子,阿宝就看着他吃,攒眉思索要不要告诉他这是什么瓜……
  算了,他要是不问,还是不说了罢。
  谁知裴观问起:“这是什么瓜脯,我从没吃过。”
  阿宝抿着嘴,方才想撤下去,已经来不及了。他家里连个汤盅儿都是雕花的小冬瓜,她就从没有见过那么小的冬瓜。
  仿佛种出来不是为了吃,就是为了盛汤用的。
  还有那道野鸡汤吊的神仙冬瓜脯,燕草说了,一整个冬瓜也就用那四方小块。
  他请她吃神仙冬瓜,她请他吃……
  “不是瓜脯,是西瓜皮。”阿宝道,而且还是吃剩下的西瓜皮。
  这是阿宝的娘想出来的办法,夏日买个西瓜不易,一个西瓜能吃的都吃完才不浪费,先将瓜瓤吃空,再把外头的皮给削掉。
  就用那一层浅绿瓜皮,盐跟糖腌一腌,加料去拌,拌着吃要是腻了,还能炒着吃,里头要是加点肉末炒一炒,就是佐粥的好菜。
  裴观便是在国子监中,也没吃过这样简陋的菜肴。
  松烟就在一边立着,听见这话把头一低,西瓜皮?连裴府的下人也不吃的西瓜皮,公子还美滋滋吃了半盘子。
  裴观停箸不动,阿宝以为他嫌弃这个,想告诉他这是她吃的西瓜,也没啃得很干净,留下的红瓜瓤都用刀削掉了,并不脏的。
  谁知裴观开口道:“西瓜翠本就是中药材,味甘性凉,善清暑热,能解烦渴,是夏日好物,只是原来不知还能这么吃。”
  松烟假装自己两只耳朵就是摆设,公子为了讨好林家姑娘,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阿宝看他说得一本正经,也知道他是找词儿说好话,不叫她难堪的。大眼睛一弯,忍不住告诉裴观:“这是我娘的菜谱。”
  “令堂真是持家有道,聪慧过人。”
  一句话,把阿宝和林大有都说得开怀。
  林大有还打开了话匣子:“阿宝的娘是真聪明,她养马比我还强,咱们家的草料配方,那可是独一份的,阿宝就是像她娘。”
  说着说着,林大有又开始感谢陛下,他本想把这次的差事办好了,再替阿宝的娘请诰赠的,谁知没等差事办成,陛下亲赐。
  “陛下时常同伯父话家常?”据说张皇后便总是着素衣戴绒花,陛下还曾亲口说过,他与皇后好似一对民间夫妻。
  “以前倒不大说,我也怕说错了话。”公务上的事,是怎样就怎样,他虽不能写,但都能说得出条条道道来,“是严公公找上我,叫我往后能多扯几句家常,我这才说的。”
  便把当日在武英殿中说了什么,全告诉了裴观。
  裴观来此也是因为这事,陆仲豫的姑姑在皇后宫中当尚宫,说了那个半面荷包的事。裴观知道是严公公替他说话,有些诧异。
  上辈子,他同严墉没什么交情可言,只知严墉从不在太子和二王之间周旋,一心跟定景元帝。
  齐王一系花了大力气拉拢他,可他就是风雨不动。
  张万成便在背地里辱过他,说他明明一个太监阉人,非要充士大夫。
  也是因此裴观才知道了严墉的出身,他是犯官之后,十来岁没入宫为奴,又被分到穆王府当差,从此便跟着穆王,直到穆王得了大位。
  裴观对严墉的敬意也由此而起,他虽身在下贱,但他还想当个“纯臣”。
  严墉没给自己铺退路,不论哪个皇子上位,他都不会好过。
  到裴观死时,已是十二皇子最得圣心,若是太子或是十二皇子能继承大位,严墉虽不会再留在御前听用,却也能得个善终。
  “既是严公公说的,那便无妨。”
  “那我那些宴呢?”林大有皱眉。
  “全都不去自然不妥。”那可就把人都得罪光了,裴观想了想,点出几个人名,“太仆寺卿若是相请,林大人当去。”
  这是上峰,该去。
  裴观思来想去,还是将皇后殿中事告诉了林大有,只说道:“此次宝华郡主出宫,是陛下在敲打秦王。”
  詹事府最近老实了许多,秦王府却依旧热闹。
  永平伯确实人才不济,可他有个厉害的爹,在军中身居高位的那些人,好些与永平侯是多年同袍,老侯爷是死了,多多少少还有香火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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