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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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她,说得自然是三夫人。
  她还想把侄女留下来:“只是提了,还没应呢,你再……”
  乔盈娘再不肯住着,前些日子送信回乔家,乔家来人把她接走了。
  各房的太太姑娘们都有礼送她,老太太给了她一箱绢缎料子:“你是要回去备嫁的,这个就当给你添妆。”
  五夫人松了口气,从此乔家可再不能上门打秋风了,手上一松也添一箱,还给了二十两银子。
  三夫人四夫人便也一样,给了二十两银子,说是给乔家姑娘的脂粉钱。
  家里三位姑娘,还一道凑了个局送她。
  裴珠平日不耐烦看乔盈娘那许多小心思,可也是乔盈娘让她长了见识,原来世间女子求偶,除了看才学看相貌,还会看钱。
  给她备礼的时候,裴珠听荼白叹道:“老太太太太们给的东西,只怕落不到乔姑娘手里,她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呢。”
  裴珠原想送她一张画,一些绣帕络子之类的东西,听到荼白这么说,挑了支金簪。
  “这把这个送给乔家姑娘?”这根簪子,姑娘一向嫌弃打得笨重,从没上过头,倒是实心的金簪,当了绞了都能当钱用。
  等到各自送礼时,才知五房的两姐妹也一样,送的都是贵重的东西。
  六姑娘送了一对素面金镯子,八姑娘最富,除了金簪还有耳环,总之是些“实用”的首饰。
  乔盈娘垂下脸,忍住泪,自知这辈子,是再没脸登裴家的门了。
  指望落空,四夫人自己给自己惹这么个没脸。这些日子便害起伤风来,连老太太那儿的请安都不去了。
  松烟看了她一眼,见白露面露喜意,提点一句:“那可不是咱们能问的。”
  “这话怎么说,少夫人进了门,难道不用咱们侍候?”白露是大丫头,少夫人进门,她自然要侍候着。
  这事满京皆知,林家姑娘的名声也是一半好一半坏。
  一半坏是不识字,一半好是貌比天仙。
  白露一直搞不明白公子是什么心思,没有抬她的意思,为何单单将她留在院中,知道是要提亲,便明白了。
  还是她娘给她说透了:“你也别急,哥儿既然在提亲了,便不会在婚前闹出事来,你就安心等着少夫人进门,待人进了门,要一心侍候主母。”

  “且等着公子成了亲,少夫人有了身孕,到时候总会抬一个。”比照着三爷,也会抬一个。
  当丫头的,自然是归主母管。
  公子讲礼法,丫头能不能近爷们的身,那都得夫人作主,过了明路的那才贵重,私下里成事,叫人瞧不起。
  白露肚中回转,面上微红。
  上回虽没瞧见林家姑娘的相貌,但她听见了笑声,听着像是个脾气爽利的人。白露这会儿已经动起针线,慢慢给未来的少夫人做鞋做袜。
  扎上几针,便捺不住浮想联翩,拍拍脸颊,定心做起针线。
  裴家提亲一事,传着传着,便传到宫中。
  最先听着消息的是张皇后,她也不为打听这事,是听说宝华郡主闹了些小脾气,把李淑妃叫来坤宁问:“我听说宝华同永嘉闹脾气了?”
  永嘉是五公主的封号。
  不仅闹脾气,宝华还打了个太监。
  因出了虐打的事,张皇后自然要管。
  李淑妃是秦王的生母,永平伯与儿子走得近,她岂会说宝华的不好。笑盈盈道:“宝华永嘉年岁差不多,不过是小姑娘家拌几句嘴罢了。”
  张皇后叫来李淑妃也只是走过场,话总是要说的。
  待景元帝下朝到她宫中,她便闲话家常:“两个小姑娘闹脾气,我当多大的事儿呢,一问啊……”
  说到她轻笑了一声。
  景元帝便是喜欢她这样,一身素净装扮,仿佛民间夫妻:“怎么?什么事这么好笑?”
  张皇后掩口轻笑,又叹一声:“姑娘家大了。”
  便将宝华喜欢前科探花,听说裴家去林府提亲,竟顾不得是在宫中,大发脾气,还伤了个小太监。
  “哦?”
  “外头都传林家女生得梅胎雪骨,仙人之姿呢。”张皇后是见过阿宝的,听了便笑:“哪儿来的流言,也太夸大了。”林家女生得英气飒爽,说她仙人之姿,确是夸大。
  陆尚宫道:“外头传言便是如此,只怕连林家人自己都想不到的。”
  “裴家跟林家提亲?宝华发什么脾气?”
  “陛下真是,怎么这也不明白了。”张皇后嗔他一眼,给他挟筷小菜搁到碟中,看他并无笑意,轻问,“怎么?有什么不对?”
  景元帝嚼了笋片,喝个口清粥:“只怕是裴如棠的意思。”
  裴子慕确有几分才干,第一批三十个监生已经送往六部。
  景元帝看过名单和考评评语,说得倒很中肯,选出来的人也有各有所长,只把他放在国子监,颇有些可惜。
  可只要一想到裴如棠,又如鲠在喉。
  严墉立在一边,听见这句,躬身道:“那倒……不一定。”
  “哦?你说说看。”景元帝侧过身,看他躬着身子,哎一声,“到了这儿,不必这么绷着,你也松快些。”
  “上回陛下召见他,在武英殿前遇上了林大人,二人很是相熟,据说是在慈恩寺中相识的。”
  景元帝去封地之前,在京城住了多年,自然知道慈恩寺是什么地方,停下筷子,示意严墉继续往下说。
  “旁的倒没有什么,裴博士往林大人腰间的荷包瞧了一眼。”
  “荷包?”景元帝不解。
  严墉笑了:“那个荷包,半面有绣,半面没有,想来……想来是林大人的女儿亲手做的,老奴瞧见,探花郎笑了。”
  景元帝听完,又喝起粥来,吃了半碗热粥,发一身汗。
  张皇后给他绞巾擦汗,他接过来抹上一把:“宝华太过骄纵,叫她回家去,五儿那里再择好的人补上。”
  张皇后接过软巾,浸到水中,微微一笑:“也好。”
 
 
第64章 诰赠【修】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得了景元帝首肯, 张皇后先请李淑妃,又把荣庆公主请进宫来。
  她坐在偏殿榻上,一身素淡宫装, 笑着对荣庆公主说:“宝华性子活泼, 宫里的规矩倒拘束了她。把这么个孩子放在眼前拘着,我跟陛下都不忍心。”
  荣庆公主已经知道女儿打了太监宫人的事, 她是先帝最小的女儿, 先帝在位时她就极受宠爱。等到九哥即位, 依旧对她这个妹妹很是优容。
  宝华的郡主, 便是九哥在位是封的。
  可她跟她这位二哥,也就是现在的景元帝, 没那么多兄妹情分。
  知道女儿在宫里惹事,面上也在笑:“正好,老太太也想她了,接她回家放到老太太身边去。”
  永平侯夫人, 还是有些体面在的。
  到荣庆下嫁时, 侯府已经降了等,她更愿意别人称她为荣庆公主,而不是永平伯夫人。
  皇后娘娘肯给她这个梯子,荣庆公主自当识趣, 千恩万谢:“娘娘这是体恤我, 我只宝华这一个女儿,她在宫中两个月,不瞒娘娘说,在家时常想她呢。”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早该告诉我才是, 我可不早早的就把宝华送回家去。”
  两边说完官话, 荣庆公主便将女儿接回家,等坐上马车,她往软枕上一靠,横了女儿一眼:“你惹得好事!”
  皇后哪会在乎个小太监的死活么?她要是的贤后的名声。
  如今早不比从前了,偏偏从丈夫到女儿都是蠢货!
  丈夫与秦王走得那样近,方才座上李淑妃一句话都没说,大家心知肚明,这哪里是发落宝华,明明就是皇后借陛下的手,在敲打秦王和永平伯府。
  宝华眼见自己真要被赶出宫去,这才吓住了,小脸煞白,再没有往日骄矜的神气:“母亲,我只是抽了一鞭子……又没把人打坏……”
  荣庆公主气得胸膛起伏:“抽了一鞭子?你在永嘉的宫里,打她的宫人?”连李淑妃都无话可说。
  一指头戳在女儿额心,戳得宝华捂住额头。
  “我往日太纵着你了,你舅……”她口中的舅舅,自然是指上一任皇帝,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宫中,到如今了,连谥号棺椁都没有。
  话没说完,荣庆公主便叹了一声。
  宝华却不这么想,一样是舅舅,怎么这个舅舅,便不如那个舅舅疼她呢?
  “如今比不得从前,往后你给我安分守己些,要再敢说那些不着调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说的是女儿在京中四处传流言的事。
  “咱们家,难道还能怕个从四品的马伕?”宝华冲口而出,又偷偷去看母亲的脸色,见母亲并无怒色,知道传话没什么。
  母亲恼她,舅妈打发她,都是因为她打了永嘉的宫人。
  “咱们原来都是郡主……”宝华咬着唇,原来她在京城,永嘉只不过在封地,还比不上她呢。
  荣庆公主伸手便一巴掌,虽没用力,却把宝华打懵了。
  “母亲!”
  “让马车走太平巷。”荣庆公主下令。
  宝华抽抽哒哒哭了,每回一哭,母亲总会依她哄她,可这回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也没哄她一句。
  “你要是不怕丢脸,那你就沿着大街哭回去罢。”
  宝华咬住牙,好不容易才咽了声儿,待马车行到太平巷,荣庆公主让女儿掀开车帘:“你看看。”
  “看什么?”宝华还自不解。
  太平巷中少有人走动,坐在车里都能听见马蹄“哒哒”踩过石路的回声。
  她隔着纱帘看去,就见朱漆大门贴着封条,不过半年不到,红漆斑驳,阶前石缝长满了荒草。
  康王府,她以前常来。
  “看清楚了?”荣庆公主坐在车中,瞥了女儿一眼,又收回目光。
  宝华似被针扎,撇过头不忍去看。
  “你为什么办蠢事说蠢话,我也知道。原来就不能够,更别提现在。”女儿喜欢前科探花裴观,荣庆公主自然知道,可裴家从没那个意思。
  本朝当了驸马郡马的,那便只能身担闲职,裴家又怎么肯让这么出息的儿孙白摆着空好看?
  宝华抽出帕子擦擦眼泪,她心里都明白。
  可……可裴观是瞎了眼不成?那许多名门闺秀,姓宁的还能算是性子好,样貌好,件件都挑不出错来。
  她便是输,还输得甘心些。
  那马伕女又算什么?凭什么?
  想到这个,她又哭起来。
  荣庆公主由得女儿去哭,听着这哭声,坐在马车中阖上眼睛。她是先帝最疼爱的公主,也还是一样,没能嫁给她最想嫁的人。
  陆仲豫把宝华郡主出宫的消息告诉裴观:“怎么样?高兴了罢?”
  裴观早就知道了:“我有什么好高兴?”
  “她四处去传林家姑娘不识字,你又一意求娶,岂不是……有些那个……名声”攀附林家、借板上岸,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听话。
  “我岂会同一个女子计较。”裴观点着收到的信件,三十人学生去了六部历事,这些日子,同他走得近的,送了好几封信来。
  “那你同谁计较?”
  那自然是她的父兄。
  裴观取出卢深的信,卢深果然似他想的那样,去了督察院。京中大小事,透过他的信,都能看个大概。
  譬如已经有御史言官参永平伯教女不严,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动不了根本。再说陛下已经罚过,再参也只会被搁置。
  裴观回信给卢深,叮嘱他莫要急躁,这第一本弹劾的奏折,须得石破天惊,才能让景元帝记住他。
  又在信中点拨他,督察院陈兰虽此时还声名不显,却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陆仲豫道:“你这是想将宋述礼的事,交给卢深?”
  “不错。”裴观看了眼陆仲豫,还是那句话,“不着急。”他进国子监也才三个月不动,已经促成一件大事,其它的更不能急。
  “第二批三十人,你估计何时能送去?”
  “月底,这半个月足够六部去要人了。”四处都缺人手,眼见别的部里有人可用,余下的自然会问吏部要人,差不多也就是月底。
  “舌下有龙泉,杀人不见血呀。那就让宋述礼,再多做几个月美梦罢。”
  陆仲豫站起身来要走,裴观喊住他:“把你那叠书拿走。”
  “怎么?那书没用?”
  裴观神色肃然:“轻浮。”写给伎子小妾的东西,岂能拿来与妻子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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