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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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夫人只好想办法替庶女办些像样的嫁妆,亲事是卫大人应下的,给的妆奁自也比原来要厚些。
  这是唯一的好事。
  阿宝默然:“到时候,我去给你两个妹妹添妆。”也只得多赠些财物,让她们的日子稍稍好过些。
  大妞吸了吸鼻子,她给自己妹妹备下一对金镯两盒金银锞子,锞子这东西虽不显眼,但拿来赏人或是当钱花用都极便宜。
  大妞说完,转过脸色:“好在,我就快走了。”
  卫夫人搂着女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可算是熬出头了!你去了,要是他身边有人,你也别闹,知不知道?”
  卫夫人说着又淌泪,当年她想着自己给那老东西生了三个儿子,操持家事,养儿育女,哪里都没对不起他。
  他在京城倒养了两个娇滴滴的妾。
  “当年……咱们来京城,要是不卖那两个妾,是不是会好些?”
  大妞出嫁一年,倒似长了好几岁:“娘,忍了就不是你了。”娘自来没变,变的是升官后的爹。
  “你要是忍了,爹就更放肆了。”会觉得他生了官,连老妻都怕他,变本加厉。
  卫夫人又是一场哭:“可怜了她们。”这她们说的就是那两个在卫家十来年的老姨娘,还不知日子过得如何。
  “我来也有事想求你。”大妞拉住阿宝的手,“我那两个妹妹往后到哪儿都不知道,在京城的姐妹就只你,你偶尔也请我娘过门,叫她散散心好不好?”
  “好。”阿宝搂住她,“你放心。”
  大妞感激一笑,又抬头看向戥子。
  戥子一脸凄然,她们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听到大妞的两个妹妹境遇如此,心里替她们难受。
  大妞见戥子的模样,冲她扯了个笑:“我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再回京城来,你的添妆,我也给你预备好了。”
  戥子半开窍的时候倒喜欢过好几个男人,喜欢这一个就扔掉前一个,等她全开了窍,便只喜欢钱。听说大妞给她预备了添妆,又感激又犹豫。
  她要是不嫁人,那添妆就不能给她了罢?
  大妞看戥子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又好气又好笑:“别想啦!纵你不嫁,也给你!高兴了罢?”
  戥子喜笑颜开。
  立春掀帘进来:“少夫人,暖锅子已经预备好了,七姑娘正在亭中等着夫人们。”
  阿宝听着大妞戥说话,乐得不行,她跳起来:“走罢!咱们吃锅子去!”
 
 
第192章 放人【捉】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珠久未见到大妞了, 前一向家里出事,大妞隔几日就有信来问,这些裴珠都知道。
  因她要走, 见了她就握住她的手:“往后见面不易, 你不是喜欢我房里纱屏么,我送给你。”
  那幅小纱屏是裴珠自己画的, 在绢丝上作画, 费了许多功夫。
  大妞看见就爱不释手, 知道是裴珠花了心血的爱物, 也没有开过口。
  这会儿她要走了,裴珠把这个送给她。
  大妞笑了:“真的?”她说完看向阿宝, “珠儿送我这么好的东西,你拿什么送我?”
  阿宝知道她是玩笑,装作苦思模样:“珠儿竟连这个都舍得给你了,要说一样的……那就只有大黑了。”
  “呸!”大妞笑着啐了阿宝一口。
  三人笑成一团, 围在亭中, 阿宝告诉大妞,许知远贪看裴珠掉到水里去的事儿:“呐,就在那儿,扑咚一声, 吓得珠儿脸都白了。”
  大妞大笑出声:“真的?当真掉到水里去了?”
  “可不是, 他看珠儿的样子,就像……”阿宝想来想去,“就像是写诗的看着月亮。”诗人可不就最爱写月亮。
  裴珠虽羞恼,可听见这句, 心头不住跳动:“嫂嫂!”
  大妞更笑了:“别!你别一害羞就叫嫂嫂, 我可是难得能这么笑, 也不是故意要笑你。”是往后再聚在一块儿说彼此的事,不知要到哪个年月了。
  裴珠也正是知道这个才没生气,大妞挨着她:“这多好,你还没过门,他对你就这么上心。”
  大妞原来还曾偷偷想过,要是她也能像珠儿一样,生得那么美,是不是就不必苦恋陆仲豫。
  这么想来,老天爷待她也不薄,她虽没像珠儿这样美,陆仲豫对她也是极好的。
  大妞少有机会见阿宝,她回娘家时先还会说在陆家过得如何,后来每回她说,她娘就要抹眼泪,干脆就不说了。
  今儿见了闺中伙伴,那还不一口气全说了:“你知道她怎么肯放我走的?”
  阿宝捏着个糖橘子,裴珠拿了块蜜枣子,两人齐齐摇头,听大妞说书。
  “还不是她那宝贝小儿媳妇没喜信!”陆夫人就想着两个亲生儿子能赶紧有孙子,扣下了大妞,陆仲豫在任上,就算有子,那也是庶出。
  可陆仲豫知道嫡母的心思,偏偏就不让她如愿。
  扣了大妞一年多,小儿媳妇进门也一年了,从年头盼到年尾,依旧没怀上。
  “她又烧香又拜佛又请送子观音。”陆夫人又要面子,给小儿媳妇送了观音,大妞那里也少不了。
  气得卫夫人直骂:“她光知道送观音有什么用?有她这个活夜叉,一百尊观音也送不来子。”
  夜叉是专吃小孩的精怪,卫夫人当面叫亲家母,背后叫她夜叉婆。
  还是陆仲豫写信支的主意,他说陆夫人有个相熟的女尼静圆师太,一月总有三四回请她上门念经。
  不如就在这上头作文章。
  大妞看了信就找到她娘,卫夫人掏出私房银子,叩开庵堂的门。
  这等上门讲经的尼姑,多是靠着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听经赏赐,才能支应庵堂的日常开销。
  卫夫人捧上银子,请静圆师太在陆夫人面前想想办法,让女儿女婿能团圆,这是善事,菩萨也会答应的。
  等事成了,她给庵堂奉上一年的香油钱。
  这天陆夫人又叫静圆师太上门,讲完了佛法,她又感叹怎么小儿媳妇一直怀不上孩子,要不要再请一尊送子观音?
  过了年若还没有,那可就得给儿子抬妾了。
  这种时候,大妞是不在的,她没资格跟着陆夫人一起听经,只有两个妯娌陪在陆夫人身边。
  陆夫人话里话外透出要抬姨娘的意思,气得小儿媳妇白了一张俏脸。
  静圆师太坐在下首,饮了口茶,慢慢悠悠道:“我看三少夫人是福相,莫不是别的缘故碍了子嗣?”
  陆夫人急问:“会是什么缘故?”
  连三少夫人也抬起头来,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年为期的,一年将要到了,她要是还没孩子,婆婆必要给丈夫塞通房了。
  二哥外任为官,离得那样远,婆婆不也塞了人过去么?还是一对儿姐妹花。
  “是不是家中有属相八字不合的?或是运势强的?”静圆师太生得富态,圆圆的一张脸,慈眉善目,说起话来也慢,一慢就显得她这些话分外有道理。
  “这会如何?”
  “若真有,那就压着三少夫人的运势了。”
  陆夫人一块心头病就是陆仲豫,憎其人者,恶其余胥,折磨不了庶子,便折磨庶子媳妇。一听到有人防碍了小儿媳妇的子运,就把这个算在大妞头上。
  陆夫人便把家里几个还能生育的女眷八字属相写在红笺上,让静圆师太推算。
  静圆师太早背熟了大妞的生辰,装模作样推算一翻:“这个属虎的,便是了。”
  陆夫人拿来一瞧,果然是卫万珍!气得直咬牙:“她命格不好?”
  静圆师太到:“她这属相再配这生辰,霸道得很,三少夫人福泽厚,但身子弱,自然被她压过一头。”
  意思就是只要大妞在,三少夫人就没可能怀孩子。
  陆夫人嫌恶至极:“那要怎么破解?”
  “那倒有些难办了。”
  “怎么个难法?”难道是要找个什么东西破她的运,镇一镇她?
  “不在一堂中。”又未分家,怎能不在一堂,故此静圆师太才说事儿难办。
  但这对陆夫人并不难,让大妞随陆仲豫到任上去,可不就不在一堂中了?
  “你们是不知道!从此之后,我那个弟妹,见了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身上还戴了块玉雕的佛像,见了我就手捏玉牌。”
  “她们还真信?”阿宝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蠢人,而就是这么一个蠢人,竟能把陆仲豫和大妞折磨得这样。
  “她那是着急了,要是仲豫刚走的时候弄这一出,她必不信!”陆夫人也不是好骗的,可她如今求孙心切。
  当初就说三儿媳妇的八字生辰属相好生养,进了门必得三年抱俩,谁知进门一年一点动静也无,陆夫人这才心急。
  大妞冲着阿宝裴珠眨眨眼:“我看我那三弟妹,并不相信这个。”只有当着陆夫人的面,她才摸那块佛牌。
  两人若只在廊上,或在花园子里遇上,程氏是不动那块佛牌的。
  还会客客气气行礼,叫大妞一声二嫂。
  大妞轻笑一声:“她也是在作戏,怕那夜……怕婆母给她房里塞小妾。”差点儿就把夜叉婆喊了出来。
  大妞的三弟妹越是这样,陆夫人就越是相信,程氏年前还“病”了两次,陆夫人这才张口,说大妞也尽孝了,赶紧到任上支照顾丈夫。
  “底下人哪有你精心呢。”
  原来她说的可是:“底下人侍候人,总比你精心。”
  真是人嘴两张皮,陆夫人那么相信因果报应,怎么还敢造口业?
  裴珠手里还捏着那甜蜜枣儿,似听天书一般看着大妞说话。
  手握绢帕掩住了口,喃喃出声:“真是阿弥陀佛。”
  阿宝听见仙女似的裴珠竟念起了佛,扑哧笑出声来,她双手合什,学着珠儿的样子道:“真是阿弥陀佛,许夫人不打诳语。”
  珠儿刹时脸红,她心思被阿宝说中,用帕子挡住了脸,只露一双眼睛。
  她不是不懂过些,但她着实厌恶这等事,若不是许家,说不准母亲就要将她许给罗家幼子,到时会不会像大妞一样?
  “我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开年就走。”大妞笑着,也嚼了个蜜枣子,“如今她连碰都不想碰到我,还让我年前回娘家住几天呢。”
  待她一回娘家,弟妹程氏的病自会不药而愈,到时候陆夫人就更信了。
  她还问静圆师太,大妞防碍了三儿媳妇的子运,会不会碍着她的气运?
  静圆师太常年来往陆家,陆夫人何时头疼何时脑热,她都清清楚楚的,笑了笑道:“若要这样比,那夫人就是月,二少夫人只是星,星岂可夺月之光?”
  陆夫人这才放心,只要远着些就好,不断催促大妞收拾东西,开年就赶紧走。
  大妞这才如了愿,卫夫人悄悄送给静圆师太送去一串水晶佛珠。
  直到天色将暮,大妞不得不走了,她感叹一声:“真是欢愉嫌夜短。”
  阿宝听了又打趣她:“了不得了,光是写信你还学会念诗了,那寂寞恨夜长是在什么时候?”
  “哎呀!”大妞方才还舍不得,听到这句,红着脸捶了她一下,还联合裴珠,“你也来,今儿打她免罪!”
  裴珠笑个不住,到底伸手轻轻打了阿宝一下。
  两人把大妞送到二门边,大妞就道:“留步罢。”
  裴珠停下步子,阿宝随她出去:“走,我送你到大门口。”
  离了二门,大妞问她:“你也是胆儿大,还真就住在外院了?”这简直骇人听闻,她自打嫁进陆家起,无事便不出二门,没想到阿宝竟会住在外头。
  大妞不知道裴府“关二门”的事,阿宝挽着她的胳膊:“你呀,就操心你自己罢。”
  大妞瞪她一眼,尔后又不舍得了:“咱们一道在崇州长大,又一道来了京城……其实我,有些怕。”
  离了京城,她就真的举目无亲了。
  阿宝紧紧握了下她的手:“别怕!”
  大妞笑了:“行啦,你快别送了,还真要送我到门口啊,你肯,我也不肯。”免得裴家人背后说阿宝轻浮。
  阿宝岂肯:“你什么时候走,我去渡口送你!”
  “等有了准日子,我给你送信来。”
  二人就在门口话别,阿宝送大妞上车,马车慢悠悠驶出长巷,阿宝脸上笑意也未收起。
  真好,这下大妞的日子可就如愿了。
  天色已暮,裴观刚走到府门前,就见阿宝立在门前,身边两个丫头点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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