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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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略一想大约明白了关窍,正门后门都走不了,还有南边小门。
  南边门挨着留云山房,那一路本就僻静,来往的人也少,只要那边走通了,进出根本无人发觉。
  “事儿虽然办岔,但也算是歪打正着,娘莫要为这个费心,好好养病才是。”王氏猜到是阿宝开了方便之门,赶紧拿话混过去。
  也是徐氏正在病中,精神不济,一时想不到这么周全,可她依旧说:“门上人懈怠,该换人手,岂能糊里糊涂放人溜走。”
  “娘说的是,娘先喝口汤罢。”
  王氏奉上汤药,徐氏喝了口又道:“你六妹妹八妹妹那里,你可曾去瞧过?”
  “昨儿去过了,等会子再去。六妹妹倒还好些,只是八妹妹哭得眼睛通红,六妹妹还说要来看望母亲,我叫她们先留在房中将养身子。”

  “六丫头岂会真的不伤心,只是懂事,不想叫咱们担心。你去时也告诉她们,叫她们莫要担心。”
  “还有……”
  徐氏看了儿媳妇一眼,之前媒人上门,是六郎媳妇把人打发走的。她有心想说儿媳妇几句,又知王氏性子如此,当时聘她,就是看中她温和持重。
  “母亲请说。”
  “还有,上回六郎的媳妇也太胡闹,咱们家怎么会要赔礼,这事儿你也告诉六丫头八丫头,家里不会少了她们的嫁妆,也绝不拿前头的陪礼。”
  王氏应声:“是。”
  徐氏点了点头:“去办罢。”
  王氏喂婆婆喝下汤药,眼看时间还早,去了一趟留云山房。
  阿宝正在吩咐戥子送谢礼到万医婆家:“人是咱们请来的,该备份大礼,套车送人回去。”万医婆一直厢房中留宿。
  满府的女人,一会儿这个病了,一会儿那个倒了,万医婆同她儿媳妇几乎就没歇过。
  拎着医药箱子一时跑这头,一时跑那头,很是劳累了几天。
  这场病本就是因裴家出事急发的,此时事了,大家伙也慢慢好起来了,是时候送万医婆回家去。
  大房必有谢礼,三房这份礼也不能薄了。
  还有燕草跟着送礼车队去辽阳的事,已经耽误了日子,明日车队就该出发了。
  王氏来时,就见屋里正忙乱,戥子迎她进屋:“大少夫人怎么来了?”这句有八成是真吃惊,王氏可是真真的二门不迈,怎么今天到前面来了。
  王氏坐下絮絮道:“今儿老家那边来信了,四叔五叔病在半路,这会儿管事的已经把人往老家送了。”
  阿宝眉梢微抬:“真是不巧了,怎么偏偏在半路生病。”
  王氏抽出帕子,装作拭去唇边茶渍的模样,轻声道:“也不知老太太陪房的儿子,怎么离的府,母亲说门上都要加派人手。”
  她一面说,一面偷瞧了阿宝一眼。
  阿宝了然,王氏是特意来给她报信的,怕南门上换了人,她露了形迹。
  “谢谢大嫂告知,我往后会小心的。”
  王氏一噎,她本是想告诉了阿宝,好让她从此改了,别再偷偷放人出门。
  哪里知道她竟全没想着要改过,王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干噎了半日:“我,我还得看看六妹妹八妹妹去,便不在你这儿多坐了。”
  几乎是逃走的。
  阿宝挠挠脸:“她怕什么?我又不会连累她。”但这个大嫂子,倒是个能相交的好人,就是胆子小了些。
  “没事儿,胆子嘛,练一练就大了。”
  戥子啧一声:“你带坏了一个七姑娘,还想带坏大少夫人呐?”
  “怎么是带坏?珠儿现在多灵活多机变!”阿宝抓了把糖炒栗子,剥开壳,自己吃一个,往戥子嘴里塞一个。
  燕草明日就要走了,今天一整天都默默收拾着东西。
  阿宝冲她招手:“快过来坐,你明儿就走了,这路上车舟劳顿,还不赶紧歇歇,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没?药呢?出门在外就怕头痛脑热的,药一定得带足。”
  “回是松烟跟车,我吩咐过他了,必得把你照顾好了。”
  阿宝絮絮说着,燕草听完,一句都没答,却拿出小册子道:
  “年下要送的礼我都已经列好了,东西都在箱子里。”
  “还有各房小辈要发的红包,也都封好了,少爷姑娘们都是一样的。”
  “姑娘明年生辰,我把菜单子和要请的人也都列过了,大宴小宴也都分了两种,按着章程办就是。”
  “七姑娘明岁除服就该说亲了,年礼和生辰礼都备下了,比寻常的要贵重几分。添妆我也弄了单子,到时候姑娘只要从里头挑就行。”
  她虽是丫头,七姑娘却从没看低过她,还同她一道讨论画画,冶墨。
  “我也有块彩墨要送给七姑娘,到时候就托戥子替我送。”
  戥子苦着张脸,虽知道燕草是一定要走的,走了才能安心,可听她这样安排,忍不住红了眼眶。
  少了燕草,阿宝便少了个臂膀。
  “我房里还有一个箱子,里面是给姐妹们的东西,上面写了各人的姓名,等我走了,你们开箱子分了就是。”
  戥子听见这句,鼻子一抽,哭了起来:“你怎么事事想着咱们,我们几个也都有东西要送给你。”
  结香把她最喜欢那块衣料送给燕草,螺儿福儿姐妹俩给她做了两双鞋,戥子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礼物。
  想着穷家富路,包了个红包给燕草:“你在路上想吃想喝,都别省,这一路要走一个多月呢。”
  阿宝本不伤心的,可听燕草都要走了,还事事放不下她,嘴唇微抿,鼻尖一红:“成啦!又不是往后都见不到了。”
  燕草还有话要单独说给阿宝听,她坐在脚踏上,又手扶住阿宝的膝盖:“我知道姑娘性子真,不愿意伏低作小,讨好别人。”
  每回丫头们替她说软话做话软事,她总轩着眉毛,抿着嘴角。
  这些燕草都瞧在眼里,如今要走,该说的话她一定要说。
  “姑爷能待姑娘好,那是最好,我成日求神也要求姑爷对姑娘一心不变。”燕草仰脸看着阿宝,“可姑娘该软时,还是软些罢。”
  姑爷回来,第一件就是妻子不遵长辈教导挨罚的事,那两百张字,姑娘一字未动。
  第二件是女扮男装偷溜出门。
  第三件是要挪院子。
  还有第四件第五件……秋后算账,自家姑娘真是满头小辫子。
  阿宝听着听着,“扑哧”笑出声来:“原来我有这许多罪名,扫一扫一箩筐。”
  燕草又气又想笑:“姑娘!”
  阿宝拍拍她的肩:“我这辈子绝计不会去讨谁的好。”若是夫妻之间非得如此,那不如不当夫妻。
  见燕草面带忧色,阿宝笑起来:“放心罢。”
  话说到此,燕草咽下忧虑也不再说,只强撑出笑意道:“今儿就让我给姑娘值夜罢。”
  阿宝点头允了。
  二人也无别话,只是默默睡了夜。
  第二日清晨,送燕草到大门边,戥子哭得眼睛都叫泪糊住,阿宝叮嘱她:“你每到驿站都要写信来,到了那边替我看着我阿爹,不许他多喝酒,伤身子。”
  燕草戴着帏帽,抱着随身的包袱,连连点头:“少夫人放心,我隔几日就写信回来。”
  真送她上车,阿宝忍不住眼睛微湿,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催促她走:“去罢。”离了京城,才能安心。
  车马辚辚,阿宝眼看着车子打弯出去,吸了吸鼻子。
  就在她想转身回去的时候,青书道:“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裴观的马拐进府前长街,他看阿宝立在门前,颇为惊诧,催促马匹疾行两步,停在门前一跃而下。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待见阿宝眼眶湿润,鼻尖微红,一脸要哭的模样,几步迈上石阶。
  伸手想扶她胳膊,到底忍住,心疼道:“你,你每日都这么等我?”
 
 
第175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这话一出, 阿宝怔住。
  青书戥子在阿宝身后低下头去。
  青书还扯了扯戥子的袖子,示意戥子赶紧把眼泪鼻涕擦擦干净。免得少爷回过味来,知道少夫人不是在等他, 空欢喜一场。
  “你,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阿宝一吸鼻子,“陈长胜怎不回来报信?”
  裴观微愕, 他十来日不归家, 还当真以为阿宝天天在门前守候, 听她口吻却又不是。
  待想到方才遇上的车队, 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一时尴尬,以手作拳, 放到唇边咳嗽了一声:“是我叫他别通报的,想……”想给阿宝一个惊喜。
  他也只是回家报个平安,沐浴更衣,跟着就又要进宫。
  “宫中的事还未办完。”
  “那你快去给娘请安, 她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裴观本想换了衣裳再去, 被阿宝一把握住了手腕,半拖半拽往内院去。
  门上人见六少爷回来了,也都往各房去报信。
  阿宝一路走一路道:“娘病了几天,你进宫之后天天送信回来, 她才好了许多。家里旁的事, 陈长胜也该告诉你了罢?”
  裴观颔首:“是,我都知道了。”连阿宝偷偷放老太太的人出去,半路拦下四叔五叔的事儿,他也知道了。
  “那……”阿宝顿住脚步, “那他说没说大伯母罚我的事儿?”
  这事裴观当真不知, 因这等事陈长胜无法禀报, 既伤主母的颜面,又似是在挑拨两房的关系。
  “大伯母罚你?为了老太太的事?”裴观眉心微蹙。
  阿宝摇了摇头,老实道:“老太太的事儿,大伯母还没查出来呢。”
  “那,是因为你去了左右谏司?”
  难道是她女扮男装溜出门,被发现了?
  阿宝又摇了摇头:“这事儿大伯母也还不知道。”连娘也没细问,大约是不敢细问,怕听到惊天的答案。
  裴观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还不是?”
  “不是。”
  阿宝依旧摇头,也不等裴观再猜了,干脆告诉他:“因为府兵皂隶上门的时候,我没躲进二门,我看着他们搜的书房。”
  裴观一时语塞。
  “快点走,反正你这会子也说不出话来,别耽误了时辰,娘每天都在替你念佛呢。”
  裴观还未有反应,就又被阿宝拉着往后院去。
  裴三夫人和裴珠都已经听到了消息,裴三夫人整了衣衫,儿子才刚迈进门,她眼泪便落下来:“观哥儿。”
  裴观下拜行礼:“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裴三夫人掩面抹泪:“你真是,怎能让全家为你提心吊胆?”
  裴三夫人抱着儿子直哭,裴珠也在一边陪着掉眼泪,反是阿宝,这会儿只觉得高兴,一滴眼泪也没有。
  裴三夫人好容易收了眼泪,有心想说一说阿宝这些日子的行事,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要是没有阿宝支应,三房还真就什么消息都打听不着。
  可她又实在胡闹!
  对阿宝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脸色,看了眼儿子,既是他讨回来的,就让他去教罢。问阿宝:“给你父亲的年礼都送出去了?”
  “已经送出去了,按脚程过年前能送到辽阳。”
  裴三夫人点点了头,冲儿子道:“你既还要进宫,也赶紧下去沐浴更衣,好好用些饭食,”说着又看了阿宝一眼,“你跟你媳妇,说说话罢。”
  阿宝接了那眼神,大概意思便是让她自己坦白,赶紧把她干的那些出格事儿都交待交待。
  “是。”裴观也知母亲那一眼的意思,立起身来,牵住阿宝的手。
  二人是手牵着手来的,又手牵着手离开。
  就这么一直出了垂花门,阿宝见他还不放开,心里知道他这是给她撑腰的意思,嘴角微微一翘。
  裴木头都大方让人看了,她也不扭捏,反手回握。
  这段日子,她来去匆匆,到这时才发觉府中秋色渐褪,红叶黄花都掉了大半:“原来过了这么久了。”
  裴观见她盯着花树,立时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虽没在门上日日等他,但她必是每日都在想他,无暇去看四季变幻。
  “夏天的时候说定了去栖霞山的,今年是错过了,明岁,明岁咱们去登山饮酒。”
  来来往往的婆子丫头俱都瞧在眼中,蹲身行礼,等他们走远了,凑在一块:“六少爷一回来,就先跟六少夫人逛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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