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伊人睽睽
伊人睽睽  发于:2023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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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行简:“……?”
  他心中实则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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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鸟鸣啁啾。
  长林在早膳时候,来打听郎君和沈青梧昨夜的情况。
  按照他对自己郎君的了解,以及他对沈青梧的认知,昨夜这二人……必然成就了一番美事。
  但是,用早膳时,那二人气氛有些古怪。
  自家郎君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只是沈青梧黑沉着脸,一道眼风都不给郎君。
  张行简默默地剥了个鸡蛋,轻轻放到碗中推给沈青梧。沈青梧分明不看,却一下子准确无比地把碗推给长林。
  张行简眼睛看着长林,以及长林碗中的鸡蛋。
  长林:“……”
  沈青梧站起来:“我吃完了,我要出门了。”
  张行简跟着起身:“不是说今日等大夫……”
  沈青梧回头看他,既心虚,又生气,还带些责怪——不许提昨夜她弄不清楚的那些混乱,不然她揍他。
  张行简微微笑,委婉地换种问话方式:“不是说要我画凶手图吗?你又去哪里?你不告诉我特征,我怎么画?”
  沈青梧:“我自然有要事出门。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想画像……等我回来便是。”
  但她心中是有些不想和张行简待在一起了。
  她抗拒昨夜那莫名其妙的悸动。
  她弄不清楚的东西,让她觉得危险,她很排斥。
  张行简温声:“在下身上有‘同心蛊’,不能离娘子……离沈二娘子太远。请沈二娘子怜惜,让在下跟着你一起吧。”
  长林端着碗,将脸埋于碗中,认真地用筷子搅着水喝。
  沈青梧脸色和缓下去。
  张行简文质彬彬文秀漂亮,她其实看着很喜欢。
  她心情稍好些:“走吧。”
  --
  张行简跟随沈青梧,是想弄清楚她在不悦什么,想弄明白她为何排斥自己。
  只是她生性随心,直来直往,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然而张行简很快见到有人把沈青梧惹生气,自己有机会安慰她了——
  成衣铺中,沈青梧要去挑衣服。她一直穿着他的男子衣服,再舍不得花钱,也不能继续这样。
  两人进到成衣铺。
  老板娘热心招呼:“这位郎君,还有郎君的这位……女侍卫,郎君可要选什么……”
  沈青梧挑眉。
  沈青梧:“侍卫?”
  她淡声:“怎么,我看着很像他的仆人?”
  张行简只好侧过肩,降低自己存在感。
 
 
第57章 
  沈青梧不像侍卫,也像个女土匪。
  她这身男儿装原本是张行简的,布料上等裁剪得体,穿在张行简身上,会衬得人芝兰玉树。然她虽在女子中是高个儿,到底矮于张行简,衣物的大小不合适,她自己不会裁剪,胡乱别起来,又风尘仆仆数日……
  站在成衣铺中女老板面前的沈青梧,确实形象远不如她身后那位俊俏郎君。
  沈青梧淡着脸说话,看起来更吓人。
  她心中不悦。
  先前还有人当她与张行简是夫妻,虽然那些人很犹豫……但现在连夫妻都不像了!像是主仆!
  她看着就那么配不上张行简吗?
  老板娘支吾:“这位娘子也是风采过人容貌英俊的……”
  她说着想咬舌:竟然用“英俊”夸一位女子,且是一位明显难说话的女子。
  果然沈青梧脸色更淡,让老板娘更心惊了。
  然而沈青梧心想:算了,不跟普通人计较。
  沈青梧盯着老板娘:“你前段时间可有见过一个男子……”
  她想试着打听一下凶手的行踪。
  老板娘惊吓:“没有!绝对没有!”
  沈青梧脸色沉下。
  老板娘快要哭出来:“我们小本生意……”
  张行简不得不在此时打断他们,温和十分地开了口:“好了,梧桐,不要故意逗人玩耍了。老板娘,这位是我夫人,我来陪她买身衣服……梧桐,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呢?”
  沈青梧轻飘飘:“我是你侍卫嘛。当然是穿侍卫应该穿的衣服。”
  张行简无奈笑了一下,温声细语地去和那老板娘沟通。
  最终,沈青梧随便挑了一件武袍,根本没试穿,便出了成衣铺子。
  张行简跟随她,判断她的意图:“原来你是想出门打听凶手行踪……待我画了画像,打听起来会更容易。”
  沈青梧在前面走,硬邦邦拒绝:“你让长林打听,我不打听,我只管杀人,别算上我。”
  张行简已经有些习惯她这副脾气,他默默猜:“你是因为老板娘认错你我身份,才不高兴的?你是因为没能靠买东西而与老板娘交流,没能问出和凶手有关的线索,才不高兴的?”
  沈青梧蓦地回头,用森然目光瞪他。
  一整个白日,她终于肯面对他了——虽然是用仇恨的方式。
  张行简依然心中微悦。
  他不怕她使性子,只怕她忽视自己。
  张行简微笑:“这有何难?你若想与人多说几句话,而不吓着人,也是有那么几种态度几句话的……你想学吗?”
  沈青梧:“你有何目的?”
  张行简开玩笑:“看你十分顺眼,觉得你些许可亲,想待你好些,不行吗?”
  沈青梧:“你疯了的话,我没疯。”
  张行简眸子一缩。
  沈青梧:“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引人误会的话利用我,我杀了你。”
  她少时误会过他喜欢她,前段时间因为苗疆小娘子的话,她又有点怀疑……而今经历过这么多事,她不想再用这种事误导谁了。
  张行简眸若深河。
  沈青梧:“一而再再而三,我看着那么好骗?”
  张行简心中静了很久。
  他慢慢笑起来,笑容在冬日暖阳下清淡疏离,寂静万分:“我开玩笑的。我不过是为了和你缓和关系。”
  沈青梧平静非常:“我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只要你不逃跑,我又不是真的疯子,热衷于折磨你。为什么突然问我学不学说话?”
  张行简轻轻笑:“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打发时间,觉得梧桐也许会是个好学生。
  “而且你我同行,你与人相交轻松些,我不也能轻松些吗?”
  沈青梧陷入思考。
  她不爱动脑子,每次思考都要心烦。但是她确实摸不着张行简意图,她只是觉得张行简态度暧、昧古怪……分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目的是什么,她有点本能地在意。她此时此刻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会在意他的目的——她本不应在意的。
  这种在意带着些抗拒。
  她是否在怕什么……怕他用感情做交易吗?
  沈青梧终是没有回复张行简,也没有再搭理张行简。
  她这人就是这样——在床上时多热情,下了床就能翻脸不认。
  张行简想要收服这样的沈青梧,确实任重道远。
  何况,张行简经过一日与她同行,诡异地意识到:她不想和自己产生感情纠葛。
  她不停地问他目的,就是希望二人关系止于此。
  沈青梧真的只留给张行简几个月时间,一天都不会多。
  这么短的时间,张行简要如何说服沈青梧。
  太难了。
  --
  在沈青梧和张行简的双方配合下,凶手的画像终于画了出来。同时长林等卫士围着绵州往返一整日,弄清楚了腊月初五那日晚上行宿客人的落脚点。
  双方配合,他们敲定了一条凶手很有可能奔逃的路线——沿着巴蜀线,朝北而行。
  沈青梧:“他要逃到哪里去?”
  张行简看着这条路线的尽头,可能是东京,也可能是益州。多种猜测绕于他心中,他口上只答:“还要试着继续打听。”
  于是他们离开绵州,沿着巴蜀线一路追查,一路拿着画像询问。
  与此同时,朝局也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
  浩浩荡荡多至一万的年轻貌美女子被选为秀女,冒着风雪前往东京,要在年底得到少帝召见。
  少帝耽于女色,朝政本全权交给孔相,但是最近,孔业频频劝说他莫要继续纳更多秀女入东京,让少帝与孔相闹得不欢而散。
  在这期间,沧州高太守向朝廷上书,要求重查张家案,称张家乃被冤枉。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一半大臣纷纷附和,揭露孔家罪行的有,替张家叫屈的有,交出张家被冤枉的证据也有……
  年前突然冒出这么多事,吓到了少帝。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玩乐,也为了给孔业一个教训,少帝终于干了一件正事——要求重审张家案。
  重审张家案从东京向四方京畿,惊起千重浪。这消息还没传到巴蜀,巴蜀之地不知张家案的重审,只知道朝廷似乎将张行简的通缉令撤了。
  巴蜀这里,怨声载道的,依然是少帝那远超乎大周州郡负担的赋税与选秀。
  有人在私下偷偷祈祷帝姬回归东京,管一管那无法无天的少帝。百姓们先前不觉得如何,而今少帝当政不到半年,百姓便有些吃不住。
  想来,也许先前那些年的太平,当真有那行止有亏的帝姬功劳。
  可惜帝姬是女子。
  可惜帝姬非但不嫁人,还在府中赡养面首。
  世人往日更津津乐道的,是她的荒淫,她的不择手段,她对少帝的控制。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过于控制,才导致少帝如今的荒唐,也未可知。
  这些朝政之事,暂时没有传到沈青梧耳中。
  沈青梧一行人新到一镇,最先考虑的依然是去街巷打听凶手可能有的踪迹。
  这些事通常情况是长林等人来做,张行简养病,轻易不出门;沈青梧也闷在房中,很少出去。
  如此过了十日。
  张行简坐于屋中,看着面前的一套女儿家的衣物出神——
  半臂旋裙,香缨长带,金翠平头,流苏花冠。
  这是他让人花了十日时间,为沈青梧订做的一身衣服,与成衣铺中卖的那些寻常女儿装都不同。
  他亲自绘图,亲自说尺寸,亲自盯着裁缝所制。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沈青梧穿上这身衣服的风采。
  只是衣服到了张行简案头,张行简又开始犹豫:她会喜欢吗?
  这是一身女儿家特性非常明显的衣物,与沈青梧平时昂首阔步穿的那类行动自如的武袍完全不同。即使是十六岁的沈青梧,都没穿过这类衣物。
  她是否不会喜欢这类衣服?
  也许这身衣服,只适合他自己在脑中想象她穿一穿罢了……
  张行简叹口气,他抱起案上的女儿家衣物,就要将衣服收入衣箱中。
  窗子“砰”的被推开,一个人从外跳了进来。
  沈青梧心情不错:“张月鹿……”
  她觉得自己身体休养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门玩耍了,顺便……也可以帮长林他们找凶手。
  不是那么有责任心的沈青梧如此给自己找借口:找凶手的话,她需要张行简和自己在一起,帮自己开口说话。毕竟她一开口,就会吓到人嘛。
  她不愿承认,她只有逗他玩的想法最真实。
  沈青梧轻快无比地从窗子跳进张行简的屋子,一眼看到他怀中抱着什么,他抬头看她。
  沈青梧不解:“你拿的什么?”
  他踟蹰,掩饰:“没什么。”
  他就要起身将东西收起来,沈青梧已经到了他身前,按住了他的手,将他重新按回椅子里。
  沈青梧抢过他怀中抱着的东西翻看:“这什么?衣服?嗯……好像是女孩子的衣服……这就是女孩子的衣服!”
  因为她竟然看到了水红色的肚兜,纱裤。
  沈青梧猛地抬起眼:“你私藏女子在房中?你背着我与别的女子鬼混?你金屋藏娇,在我不在的时候,和别的女子行不轨之事!”
  张行简默默看着她。
  沈青梧将自己气得脸色发青。
  她不管他以前如何以后如何,在他属于她的这段时间,他身体被别的女子碰过,都是对她的背叛。
  沈青梧扣住他下巴,让他仰头。
  她试图从他脸上看痕迹,从他脖颈看痕迹……他一行那事,便很容易脸红。他皮肤白,身上痕迹也很难遮掩。
  沈青梧没有看出来他身上有多余痕迹,她又用目光逡巡这间屋子。
  她依然没看出这间布置十分古拙讲究的屋子里,哪里能藏得下一个大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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