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动人心——蜀国十三弦
蜀国十三弦  发于:2023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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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崇宁偷偷往里瞧了一眼,见无人才放心,“哥哥这是怎么了?又挨谢阁老训了?”
  太子唉声叹气:“策论答得不好,还被谢阁老说不能将心思放在斗鸡赛马和儿女情长上。”
  “对了,”说到这个,太子想起昨晚陆修文的话,“你回去同阿朝妹妹说一声,叫她莫要给孤绣香囊了,传出去对女儿家名声不好,此事是孤思虑不周。”
  崇宁公主抿抿唇道:“我来本就是说这个的,阿朝绣功不大好,拿起绣针就是满手的窟窿眼子,我们都怕血迹斑斑冲撞了你,横竖你宫里香囊那么多,也不差她这一个,这回就算了吧。”
  太子一怔,猛然反应过来:“难不成谢阁老口中那句儿女情长,就是知道孤想让阿朝妹妹给孤绣香囊?”
  话音方落,崇宁眼尖瞧见回廊尽头出现一道绯红鹤补的高大身影,吓得立马压低了声:“谢阁老过来了,我得赶紧走,哥哥你自求多福吧!”
  崇宁公主还惦记着上回的兵法题卷,她可没脸出现在谢昶面前。
  太子转过身,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吓得双腿一软,当即颤颤巍巍地回了殿。
  含清斋。
  阿朝左前方的位置破天荒地空了下来——崔诗咏今日竟然没来上课。
  连公主都觉得稀奇,崔诗咏家风纯正,品学兼优,从不迟到早退,今日竟是一声不吭地缺席。
  李棠月在一旁道:“我见她昨日还好好的,难不成是病了?”
  另一人道:“那也该着人到宫里说一声,同教谕告个假。”
  含清斋的休假制度并不严格,只需同含清斋的教谕女官说明情况即可,可崔诗咏今日竟是连告假都没有。
  李棠月想起昨日下学后,崔诗咏进过阿朝的斋舍,探头来问道:“她昨日可有同你说什么吗?”
  阿朝怔了怔,昨日她的确是……请她将绣好的香囊转交给哥哥,可这是女儿家的秘密,不宜闹得人尽皆知,阿朝只能摇摇头:“倒也没说什么,我也不知她今日不过来。”
  从文渊阁出来时天色尚早,浓云却一层层地压下来,西方的天空阴沉沉一片,眼看着就要下雨。
  谢昶叹了口气,临时改口道:“去含清斋,接姑娘回家。”
  车夫应了声是,当即调转方向。
  马车行驶到中途却缓缓停下,谢昶眼都未抬:“何事?”
  帘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大人,是崔府的马车……崔姑娘想要请您下车一叙。”
  崔诗咏立在马车前,一身烟雾紫长裙衬得身姿高挑单薄,面容微微显出几分憔悴,双眼却透着一股坚定执拗的光芒。
  见男人神色淡漠地从马车上下来,她双手交叉在身前一寸寸地攥紧。
  谢昶明白她来的目的,开门见山地说道:“崔姑娘好意,谢某心领,倘若这些年谢某有任何让姑娘误会的地方,谢某向姑娘赔个不是,姑娘往后不必在谢某身上浪费时间了。”
  一字一句宛如利刃般割在她的心口,崔诗咏险些站立不住。
  是啊,他从来都是拒绝得明明白白,从未给过旁人分毫的机会,这么多年都是她一厢情愿。
  所有的示好都被忽视,鼓起勇气送给他的香囊被退回,可她还是还不顾劝阻地,做下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最后再卑微一次,到宫中堵人,只为要一个说法。
  崔诗咏指尖攥得发白,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我来只想再问一句,我们之间当真绝无可能?”
  谢昶直截了当道:“是。”
  头顶倏忽一道春雷轰响,也彻底触动她眼泪的开关,崔诗咏连声音都在颤抖:“你终归是要娶妻的……”她牙关紧咬,孤注一掷地看着他:“这个人永远不会是我,对吗?”
  谢昶移开目光,仍然只有那句话:“是。”
  崔诗咏红着眼眶,几近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们相识数年,两家情分亦不比寻常,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很多年了,这辈子……”
  谢昶突然开口打断她:“实不相瞒,我已有心仪之人。”
  “什么?”崔诗咏乍听这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看到他一脸冷峻认真的表情,复又哭笑不得:“你谢无遗也会有心仪之人?”
  谢昶垂眸看着她,一直只有寥寥数语的人缓慢开了口:“遇上她之前,我也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迎娶任何女子。遇见她之后,我却是头一回对婚娶之事有所期待,往后余生除了她,我都不会再有旁人。”
  崔诗咏仍旧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谢昶天性凉薄、不近女色,是个几乎没有感情的人,连爷爷都反复劝她,一腔执拗只会伤了自己。
  可有什么办法呢,十岁那年,她第一次见到谢昶,他仍是清瘦颀长的少年模样,可爷爷告诉他,这是随陛下一路进京、算无遗策的少年谋臣,十六岁便已同各地考上来的状元榜眼们同入翰林,是本朝最年轻的翰林修撰,向来眼高于顶的崔大学士从未对一个小小少年如此青眼有加。
  见他时常出入崔府,没有人知道她有多高兴,家世的关系,她比其他贵女拥有更多近水楼台的机会,可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自始至终都从未走进过他的心。
  春雷一声轰响,雨丝便如蛛网般绵绵密密地落下,很快打湿少女的白净的面颊。
  崔府的丫鬟赶忙撑了伞来为她遮雨,却被崔诗咏倔强地一把推开,她在冷雨中苦笑着看向他,执着地想要最后一个答案:“我可以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谢昶叹了口气,抬眸望向远处的宫殿:“你会知道的。”
  回府的马车内,崔诗咏抱膝蜷缩着,终于忍不住崩溃到大哭。
  她本以为,只要他一直未娶,她便一直有机会。
  可她没想到的是,原来他心里早已住了旁人。
  ……
  昨晚闹得不太愉快,阿朝本以为哥哥今日不会过来,没想到出了长信门,竟看到一身鸦青绣金麒麟纹锦袍的男人撑着伞,静立在漫天冰冷的雨中。
  雨雾朦胧,模糊了周遭一切,远处的殿宇也看不太清了,男人冷毅深刻的轮廓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谢昶缓步走上前,将那个呆愣愣的小丫头一把拉进了自己宽大的伞面下。
  阿朝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朝他身边挤过来,乖乖地喊了声:“哥哥。”
  姑娘闹别扭,自幼就是暴风雨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谢昶不再过问,只淡淡应了一声,手臂不动声色地绕过她后颈,将伞面往她头顶倾斜。
  其实一整日下来,阿朝已经冷静了不少。
  不过就是个梦而已,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影响她与哥哥之间的感情。
  兴许就是与哥哥亲近惯了,梦境便格外夸张地放大一切,而她又从未与外男有过这样的接触,梦中的豺狼这才变成了哥哥的脸。
  见她表情轻松,谢昶心中绷紧的弦也缓缓松释下来。
  马车驶动起来,阿朝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崔家姐姐今日没来上课,此事可与哥哥有关?”
  谢昶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哥哥向来心深似海,喜怒不形于色,阿朝可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她试着问道:“兴许是病了吧,明日恰好休假,我去崔府瞧瞧她可好?”
  自古以来,女追男隔层纱,这香囊一送,也算半只脚踏进他们谢府的门了,作为合格的小姑子,自然要对将来可能成为自己嫂嫂的人表达善意和关心。
  可谢昶却道:“不必去了。”
  阿朝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你难道知道她的情况?”
  谢昶沉吟片刻,看她的眼神暗下去几分:“那香囊我着人送回去了,往后再有人想托你送东西给我,都不要收,听到了吗?”
  被他这么紧紧地盯着,阿朝总觉得身上隐隐发烫,双手置于膝上,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只是不愿再执着那个梦,可这并不代表她已将梦中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
  思及此,阿朝又忍不住垂下头,错开他的目光。
  她也实在不明白哥哥的心思,这可不单单是回绝了崔诗咏,而是将整个盛京的贵女们都拒之门外了。
  “哥哥为何不收崔姐姐的香囊?”
  话里行间,他们明明相识已久,连阿朝也觉得,崔诗咏在哥哥这里应是与旁人不同的。

  谢昶只是微微一叹,静静凝视着她:“我既对她无意,为何要收她的香囊?”
  阿朝抬头讷讷道:“哥哥不喜欢崔姐姐?”
  谢昶颔首:“是。”
  “可……”阿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可哥哥都已经二十有四,难道一直不娶妻?”
  脑海中甚至冒出个不好的念头,难道哥哥那方面……
  她在琼园听说过一些事,那方面有障碍的男子有的终身不娶,有的选择抱养,还有的富商大族后院复杂,为了瞒住家中秘辛,甚至换个人来替睡,夜里熄了灯,谁知道枕边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大伯小叔子……这都是琼园的姑姑们讲的,她们要去伺候的男人五花八门,种种境况都要提前考虑到。
  不过她听说,往往身有障碍的男子在床上更是折磨人的那个,因为身有残疾,性格也更加扭曲……
  谢昶不知道她沉默这么久究竟在想什么,但小丫头看他的眼神居然复杂了起来。
  脑门上一弹,阿朝忍不住低呼一声,这才捂着额头回过神。
  哥哥虽是文官,但看上去身强体健、孔武有力,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谢昶叹了口气,望着她道:“我心中已有一人,如何还能接受旁人的示好?”
  “啊?”阿朝被他灼热的眼神烫得心一颤,一时间连他说什么都未曾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说:
  快啦快啦,宝贝们期待的情节就要来啦,我也想快点写到你们想看的地方呜呜。
  对啦,祝宝贝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万事胜意!新冠都给我退退退!!!
  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啦!!
 
 
第45章 
  “爹娘在天上看着,我作为家中唯一的女眷,也该替哥哥张罗张罗,总不能让哥哥一辈子娶不上妻,那咱们谢家……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她絮絮叨叨好一通,甚至深明大义了起来,说到最后猛然意识到,方才哥哥说的是——“我心中已有一人。”
  阿朝嘴唇翕动着,一时接不上话,只是哥哥有了心仪之人,总是值得高兴的,她嘴角咧出个笑来,“哥哥也藏得太深了,是谁家的姑娘啊?”
  谢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有股莫名的酸涩涌上鼻尖,阿朝垂头错开了他的眼神,小声抱怨道:“哥哥连这都不告诉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早些同我说,我也不至于看谁都像你的桃花,接了人家的香囊,却伤了人家一片真心。”
  谢昶启唇笑了下:“那你呢,伤心么?”
  他目光分明是温和的,语气也是调侃的语气,可一字一句落在她心口都能激起凛冽的凉意。
  阿朝无端有些冷,也许是因为外面下雨了,马车能抵挡住风雨,却挡不住风雨带来的寒意。
  她将衣襟拢紧了些,“我自然是为哥哥高兴的,哥哥迟迟不娶,爹娘在天上也着急,况且以哥哥的聪慧天资,也该承担起为谢家绵延子嗣的重任,哥哥的子孙若都如哥哥这般出息,咱们南浔谢家将来也是大晏鼎鼎有名的书香世家……”
  话音未落,腰间倏忽落下一道温热的力量,阿朝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身子一轻,吓得她赶忙抱住男人的脖颈,下一刻,柔软的羊毛坐垫变成了男人硬邦邦的腿。
  阿朝惊魂方定,愕然垂眸对上那双淡淡含笑的眼眸,哥哥竟然……竟然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烫得她浑身一颤,“哥哥你……”
  尽管她自幼喜欢抱他大腿,可坐上他腿上还是从来没有过的!
  先不说兄妹之间能不能坐大腿,也许是能的,可男人的呼吸就在颈侧,她身下的那双腿也愈发绷直滚烫,而她搂着他的脖子……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谢昶指尖拂开她面颊的碎发,仔仔细细看她的脸,纯稚的杏眸泛着淡淡的水光,惊人的潋滟之色,挺翘的鼻尖微微泛红,嫣红的唇瓣像晨雾里盛放的玫瑰,柔软温暖的身体贴着他,哪怕什么也不做,都能让他深深地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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