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狂想——曲小蛐
曲小蛐  发于:2023年01月27日

关灯
护眼

  助理气得甩手,起身就走了。
  门被摔得砰地一声。
  却夏眼皮都没动,只唇角冷淡又嘲讽地轻抬了下,就安安静静伏身回去继续做她的习题册。
  两天后。
  在陈不恪复工到场的第一场戏的前夕,秦芷薇的消息回到却夏这边来:提前解约的事情跟公司谈妥了,签着大老板——也是秦芷薇亲舅舅——名字的纸质文件都一并到了她面前。
  从这纸合同起,她和经纪公司的履约就只维持到《至死靡他》的一切相关拍摄、宣传活动,除此之外,她和这个圈子再无关联。
  却夏看着合同的神色平静,只条条确认,然后她长长吐了口气,拎着薄薄的纸张,仰进沙发椅里,对着灯光看。
  真的很薄。
  光透过纸都有些晃眼。
  但又很厚重,沉甸甸,载满了她的五年。
  她不愿回忆、不愿细想的五年。
  终于要结束了。
  她可以永远地离开这个圈子,随心所欲地,按她自己的想法生活了。
  真好。她应该没任何留恋。
  应该……
  却夏慢慢阖上了眼。
  在光和影交替的那一瞬间,某个圈晕恍惚的刹那,她在漆黑坠下的昏暗里看见一道修长清挺的幻影。
  插兜站着白毛侧回身,薄薄的眼角垂下来,黑漆漆的眸子低低睨过她。
  然后他单指勾下高领毛衣,嗓音轻谑地哑。
  “Hola.”
  “——!”
  沙发里。
  白纸黑字的合同一抖,从女孩没捏住的指尖松下,飘覆到她仰面的脸上。
  房间里寂静许久,纸张下幽幽地轻声。
  “…你疯了吧却夏。”
  窗外夜色清寂,街上灯火连成了长串,像挂在玻璃屋檐下的彩灯球,光怪又陆离。
  没人回答她。
  ……
  最后一场戏换了吻替的事情,是秦芷薇那边的团队在开拍当天通知给剧组,又由剧组传达给陈不恪团队的。
  依秦芷薇的大小姐脾气,这件事压根不需要讲——她费了那么多口舌,好不容易才撒着娇让舅舅答应了给却夏提前解约的事情,而这还要多亏了却夏够糊、剩下的合约期又够短——干什么还要获得别人的同意。
  但经纪人坚持,偏偏带她这个又是公司里经纪部的王牌,她也不敢完全忤逆对方,只好哼哼着默许了。
  于是,当天下午。
  陈不恪的私人化妆间里,并排搁着两张化妆镜和化妆椅,而他自己带的化妆师团队,正在同时给白毛顶流和他的替身演员上妆——
  两边比照,竭力追求最相像的效果。
  导演组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被陈不恪的助理送进来的。
  “这会接什么电话,这不捣乱嘛?”化妆师翘着他的小拇指,不留情面地给助理飞了个妩媚的白眼。
  这位是团队御用,助理不敢造次,只能赔着笑把手机递到陈不恪面前。
  “恪总,剧组那边的电话,好像是和下午的吻戏替身的事情有关。”助理挠了挠头,又补充了句,“不懂为啥,张哥非让我把电话送进来,说这个事得你同意,我们做不了主。”
  “?”
  陈不恪本来被漫长的化妆时间磋磨得困倦,没什么情绪地垂着眼皮,随时要睡过去了似的。
  听到最后一句,他漆眸半抬,“…却夏?”
  “——啊?”
  助理有点懵。
  什么却夏,他说了吗。
  陈不恪没再和助理说什么,抬手接过手机。
  导演组的那边负责通知的人也很紧张——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恪总工作室那边竟然要恪总本人接电话,声音都有点抖。
  白毛今天的耐心难得地好。
  他单手举着手机靠在化妆椅里,眉眼冷淡低垂,就一直耐着性子,等对方磕磕绊绊语序颠倒地,把吻替替换的事情和他交代清楚。
  手机开了免提,对面那人话慢得,旁边吻替小哥都有点着急。
  难能他们恪总耐得住。
  直等到最后一句结束。
  陈不恪提了眉,慢悠悠总结:“秦芷薇的吻替出事了,最后这场女主吻替换人,换上来的是剧组女四号,却夏——是这样吗?”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导演组的小助理在手机里语气激动,“邛导让我跟您这边的团队确认下,没问题的话我们下午就继续正常拍摄了。”
  陈不恪单手撑着脸,竖起的修长食指懒洋洋屈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点过额角。
  化妆间里诡异地寂静了许久之后,就响起某人情绪松散,却又沉哑慵懒得格外勾人的声线。
  “没什么问题。”
  “好的好的,那就——”
  “不过,我这边吻替也上不了了。”陈不恪不紧不慢地续上了第二句。
  “啊?”
  这声是电话里的导演组小助理。
  “啊??”
  这声是旁边还化着妆的吻戏替身小哥。他茫然地转过脸,更加茫然地看着陈不恪。
  导演组的小助理很快回神,着急问:“您那边的吻替家里也有事吗?”
  “不是。”
  陈不恪懒懒点着额角,往旁边一瞥,“他车祸,骨折了。”
  吻替惊恐:“……哥????”
  电话对面的小助理大概是石化了。
  陈不恪眉眼被昳丽的笑压得敛下,他轻抬指骨,无声笑着,朝旁边吻替安抚地压了压。
  好几秒,对面才气若游丝地:“那,那,下午的拍摄,我们推迟一下,换个别的镜头?”
  “不用换,也别声张,”陈不恪声腔拖得懒慢,像勉为其难似的,他停了几秒,抑着笑开口。
  “就我自己上吧。”
  小助理:“?”
  “????”
  一个小时后。剧组拍摄地。
  却夏从车上下来,微微蹙着眉心,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下身上的服饰。
  自然是女一号的打扮。
  她性子冷,虽说有五年前那件事的磨砺,但本性如此,进圈前也差不多——所以最是抗拒和陌生人的亲密接触。
  就算只靠近也会让她格外不自在。
  刚开始那两年,什么通告都接的时候,平面模特的工作里也有需要和男模特合作的。
  但都不用到坐腿搂腰的环节,单搭个肩,她都会表现得难以克制地不自然。上了镜头这种情绪都会被放大,用不了试几次,找她拍摄的也就根本没有这种镜头了。
  借位的吻戏替身,就更是第一次了。
  希望别搞砸。
  却夏褶着松不开似的眉心,有些抗拒地走向拍摄场地。
  “那个,却夏小姐,恪总…的替身,还没化完妆。”过来的场务表情十分奇怪,看她的眼神也诡异,可惜却夏心不在焉,也没注意。
  她就走神地敷衍了句,“嗯,我等。”
  “好的。”
  等了五分钟。
  越等,却夏越觉出片场好像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比如,拍摄场地多绕了三两圈人,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剧组的工作人员好像全冒出来了。
  可这么多人,空气却都格外安静。
  却夏:“………………?”
  是秦芷薇不满她的条件,给她准备了什么幼稚的整蛊吗?
  没等却夏想完,临时搭起的化妆棚的方向一阵骚动。
  有人从陈不恪的化妆间走出来了。
  黑发,长大衣,笔挺长裤,侧影清挺凌冽又修长利落,应该是陈不恪的替身男演员。
  却夏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走近的人。
  别说。
  JC娱乐还是很会选人的,陈不恪那样比例完美的身量在圈内也少见,想拔出他那种清慢慵懒还招人的气质劲儿的就更是难上加难——他们竟然还真能找到一个学得像的。
  就是好的学,坏的也学。
  却夏皱眉看着那人黑色棒球帽下压着的,同样束起凌厉颧骨线条的黑口罩。
  室外拍摄,避免被路人认出,偶像包袱三吨重——白毛这bking属性怎么也被替身学走了?
  却夏正漠然腹诽着,陈不恪的替身男演员已经穿过外围人群,径直走进了拍摄圈里。
  停都没停,那人就朝她过来了。
  原本耷眼坐着的却夏微微一警。
  莫名有点压迫感,还很熟悉,但理论上不该出现在——
  没想完。
  黑裤束着的大长腿停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认识一下,却夏老师。”
  那人冷白指骨抬起,懒洋洋掀了下压着碎发的帽舌。
  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就露出来。
  烧成灰她都听得出来的嗓音,想在她耳膜上弹了个升调的重音。
  却夏木然仰脸:“——?”
  而那人没摘口罩,只把插兜的手伸出来了。
  他手上肤质玉石似的白,骨型漂亮,流线感十足,每一个骨节屈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还熟悉。
  毕竟不久前还臭不要脸地攥着她手腕不松开。
  然后隔着薄薄的黑色口罩,却夏就听见那人拿最犯规的哑声低低笑着撩她。
  “初次见面,我是陈不恪的吻戏替身。”
  “?”却夏没表情地仰脸,“你谁?”
  陈不恪随口:“陈没恪。”
  却夏:“………………”

  fine。
 
 
第34章 春日
  被陈不恪要亲身上阵拍最后一场吻戏这件事震住了的, 显然不止却夏一个。
  从那人出来,剧组里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动静。
  偏还没人说话,安静诡异。
  而却夏作为唯一利害当事人, 心情就更是一言难尽:“…这场戏应该是替身上吧。”
  “嗯, ”那人在街景的路灯长杆上懒洋洋撑着,“所以我不是来了么。”
  “……”
  却夏睖着他:“陈不恪。”
  靠着路灯的青年一停, 似乎有些意外, 薄薄而锐利的眼尾也一点点提拎起来。
  他定睛看着神色难得严肃的女孩, 唇角一勾, 半笑不笑的, “哦,怕了?”
  “?”却夏木着脸, “一场吻戏,借位而已,我怕什么。”
  陈不恪插着兜,懒直起腰, 几步踱过来,停到她侧前。两人肩交错叠着, 那人还刻意迁就她矮了他二十公分的身高似的,抄着兜俯低了些。
  于是耳边声线磁性喑哑,像那只为祸人间的浮士德魔鬼。
  陈不恪:“要么是, 怕你喜欢我。”
  “别做梦——”
  “要么是,怕我喜欢你。”
  “——”
  却夏哽了个大的。
  她思绪空白地,遵循着身体本能地, 仰脸去看近在咫尺和她半错开身的陈不恪。
  说出这样的话, 那人竟然还低垂着眼帘, 平静疏懒地拿黑漆漆的眸子临睨着她。
  在他这个眼神下。
  却夏头一回有舌头打结的感觉, “…小狗才怕。”鬼使神差的,她来了这么一句。
  回过神,女孩神色里掠过显而易见的懊恼。
  她别开脸,好像这样就能收回那句话不让对方察觉似的。
  但来不及了。
  陈不恪听得眼瞳微怔,大约是没想到,然后他就笑起来,边笑边直回身:“行啊,却夏老师,这可是你说的——小狗才怕。”
  一言既出。
  却夏绷着脸,硬着头皮转回来,给他了一个轻蔑的“是我说的又怎么样”的表情。
  陈不恪:“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却夏狐疑,“赌什么。”
  “就赌谁怕了。”不知想到什么,陈不恪用力咬着唇内笑了下,那一刻斑驳的坏意在他眼底扑朔,像星星似的招人又可恶。
  “……”
  却夏直觉这里面有个坑。
  但小狗才怕又确实是她先放出来的“狠话”,这时候退缩未免太损志气了。
  却夏:“赌就赌。”
  “输了的人……”
  陈不恪懒慢地拖着腔,抄着兜抬回下颌,他视线在这宽阔的室外拍摄场地划了一圈,最后又停回却夏身上。
  陈不恪慢条斯理重复了遍:“输了的人,在剧组所有人面前,学,狗,叫。”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