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恪任他看着,眉目更冷:“要不我脱了让你看?”
“我这不是担心吗,”张康盛讪讪落回,“急诊医生也说了,您这几天得卧床休息,少走动,不然伤筋动骨,万一留个后遗症什么的,我们团队怎么跟大众交待啊。”
“这点伤,能留什么后遗症。”陈不恪插了口袋,径直往外走。
张康盛急了:“都这样了,还这点伤??您是没看见您当时淌下来那些血,那件衬衫都快湿透一半了,吓死人,剧组里胆小的小姑娘都吓晕过去一个——”
走到主卧沙发区的陈不恪停下,闻言睫睑一撩,“却夏回去了?”
“……”
张康盛无语了下。
忍下了那句“您有闲心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这才挤出个笑脸:“您怎么也不问问,吓晕过去的那小姑娘是不是她。”
陈不恪没支眼,冷淡一哂,“你当她是你。”他说着俯身,从沙发上勾起件深灰卫衣,想了想又扔开,拿起挂在靠背上那件黑色的。
陈不恪勾手,微一迟疑,他侧过身将黑卫衣拿到身前比量了下。
对着镜子,他微微皱眉。
……藏不住绷带。
看来还是得换上件高领毛衣。
陈不恪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旁边张康盛已经反应过来,吓得慌忙往上一扑——拽走了他手里的黑卫衣,还顺手捞上了旁边所有的衣服。
“恪总,我不是跟您商量!”张康盛声量都大了两倍,“就这伤,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都不可能放你出门的!”
陈不恪耐着性子:“这也叫伤。”
“这还不叫伤?非得进ICU才叫啊??”
“…别烦我,衣服拿回来。”
“不、可、能!”
“……”
眼见着张康盛抱着衣服都快摆出副和衣服们同归于尽的表情,陈不恪终于偏过脸,气乐了。
他斜着靠到沙发上,烦躁又气笑地揉了揉碎发,然后想起什么,陈不恪撩回眸子,随手一指旁边不说话的医生:“你问他。”
张康盛仍警觉:“问他什么?”
陈不恪屈叠着长腿,靠坐在沙发扶手上,往旁边懒懒落着眸:“让他跟你说,我以前伤那么多回,比这重的有多少,哪次留什么后遗症了。”
“……?”
张康盛愣了下。
他几乎有点不能确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下意识扭头去看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面上有一两秒的怔忪,似乎想起什么,眼神表情说得上复杂避讳。
竟然是真的。
张康盛张了张口。
这次没等他安排出自己的措辞,套房的门铃声接通了主卧的电话铃。
张康盛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面上跃出点奇怪的表情——大约介于得救的喜悦和顾忌的烦躁之间。
“祖宗,您猜谁来了?”
陈不恪冷淡地提了提眉尾,“谁来也没用。”
“却夏小姐。”
“?”
“要不,我让她回去?”
“……”
陈不恪长眸轻狭,低折着的脖颈撩起来点。
琥珀衬着蓝绿,被眼底深浅起伏的情绪一搅,像泛起波澜粼粼的薄光,冷淡又蛊人。
“…却夏?”
陈不恪扫了一眼房间角落站着的医生,眼底情绪忽然又抑着回去了,“谁,不认识。”
“……”张康盛,“??”
倒是医生面不改色,扶了下眼镜,“恪总,您的轻微脑震荡最好复查几遍,可能影响到智商或者记忆力。”
陈不恪转过去:“?”
医生:“譬如您忘了,几分钟前您刚提过这位小姐——以及在您清醒后,第一时间就已经确认过她的安危了。”
陈不恪:“……”
已经被识破了目的,陈不恪也就懒得再装,他冷乜了那医生一眼:“你出了门就会告诉陈弘良吧。”
医生摇头。
陈不恪挑眉:“不像你一贯的狗腿作风。”
医生扶了下眼镜,“不用出门。刚刚给大先生汇报的电话里,已经说了。”
陈不恪:“……”
陈不恪:“?”
作者有话说:
陈爹:关于我儿子被灯砸了,当晚我就有儿媳了的神奇故事
第32章 春日
却夏进到套房主卧里时, 刚一起眼,就先被那围床半圈的医疗设备给震了一下。
她本能皱了眉,就往床上看。
囫囵个儿的, 看起来完好无损的, 还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的——
白毛顶流。
陈不恪正靠床坐着,好像刚醒就没离过被窝, 浅咖色的床被平整柔软地趴到他腰腹的位置, 白衬衫扣子老老实实系到了最上第二颗。
全身上下, 除了冷白修长的脖颈, 连锁骨都没露。
却夏迟疑又不确定地盯着。
直盯到床上的白毛顶流眼皮轻跳, 没忍住,从落地窗外的夜色里揽回视线。
他嗓声懒懒地笑:“再看可就收钱了。”
“……”
却夏一哽。
张康盛&萧澈:“?”
萧澈是懵了, 张康盛是没反应过来。
唯独却夏对上床前那头白毛下熠黑沾笑的眸子,没用思考过程,就想起来他们两人的第一面。
……“我是需要,付门票钱么?”……
当初是她说的。
现在还回来了。
记仇的白毛。
却夏心里咕哝, 却不由自主松了口气——从这人受伤后到她进这个门前心里一直偷偷吊着的那口气,只是她自己都没察觉。
活蹦乱跳, 还能开她玩笑,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萧澈反应过来,立刻趁着热劲儿往前凑:“恪总, 这次多亏有您,不然我们却夏可就出大事了!这不,一听说您醒了, 却夏立刻就拉着我要来看望您!”
“……”
原本被第一句话冷淡抹去了的情绪, 在第二句时, 又重新攀回陈不恪的眉眼。
他夹着检测仪的食指叩了叩, “哦?她这么关心我?”
被某白毛似笑非笑地睨着本人说的这话。
却夏:“……”
萧澈:“是啊!您不知道,那给我们却夏急得啊,在片场就差点跟着上救护车了!”
“是么。”
陈不恪本来以为却夏就算能忍住了不反驳,至少表情得是皱眉或者被迫营业的。
没想到女孩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对萧澈的话一个字的异议都没有,只是有些走神地挪过视线,去看立在他床旁的那些医疗设备。
中间她微微启口,又抿回去,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不恪眼底灯影微晃,他长睫掀了掀,瞥向旁边站着的张康盛。
一个淡淡横扫的眼神。
张康盛由衷露出了不大愿意但被迫服从的表情——
这情况再怎么着,也比看不住人、放他们白毛祖宗拖着刚受了伤的病躯出去蹦跶要强。
这样自我规劝后,张康盛一把拉过了还要往床前凑的萧澈:“哎,萧老弟,我那儿今天刚得了份陈年普洱,茶味好极了,走,我带你品品去。”
“啊?噢,好,好。”萧澈被半强迫地拉向主卧门口,路过还站在床尾的却夏,他连忙五官发力地给她眨眼示意。
“我看好你”的信念隔空传递。
却夏:“。”
却夏没表情地耷了眼。
拒收了。
萧澈没来得及给自家不开窍的艺人发送第二波讯息,主卧厚重的双开门已经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砰。”
床尾女孩纤薄的背影被门吞了下去。
张康盛松了手,萧澈就望夫石似的杵在门外,盯着那合上的门缝。
张康盛好气又好笑:“萧老弟?”
“哎?哎,”萧澈连忙回头,对上张康盛,他立刻捧起谄媚的笑,“张总,您折煞我了,我哪配和您称兄道弟啊?”
“你都能跟我们祖宗恪总恪总地喊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嗐,我这不也是沾却夏的光嘛。”
“……”
张康盛笑容顿了顿。
萧澈又捧了张康盛几句,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张康盛瞥见了,“甭看了,我们祖宗不吃人。”
“嘿,张总爱开玩笑,”萧澈转回来,想了想还是压低声,“我就问问,您给我透个底。”
“透什么底,恪总和你们家小艺人的关系?那别问我,那祖宗的事情我管不了。”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恪总他……”
“嗯?”
萧澈为难地卡壳了好几秒,又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凑到张康盛肩膀旁:“这恪总这儿的规矩大,风声紧,我也没打听着。”
“打听什么?”张康盛更迷惑了。
萧澈:“就是,那个,恪总他,应该没什么特殊癖好吧?”
张康盛:“…………”
张康盛:“???”
双开门外死寂数秒。
难为张康盛这样的老油条混惯了上得了台面的顶流圈子,在这话前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他气得冷笑一声:“这话我劝你别往恪总那儿提——让他听见一个字,小心你家艺人明天就换了老板。”
萧澈噎住。
张康盛原本带着火气都甩手走出去几步了,越想越憋,又绕回来:“还有,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往垃圾场倒倒——我们祖宗不是这样的人!”
萧澈面露遗憾:“啊。”
“啊个屁,”张康盛没压住,语气几乎有点跳脚,“今晚上,十点都用不着,我保准你家小艺人一根发丝儿都没少地离开我们恪总房间!”
“…………”
门内。
漫长的沉默之后。
却夏:“总统套房的隔音也一般。”
床上,靠着真皮软包的陈不恪抬了抬眼,视线触上女孩没什么变化的神色,他眉目间那点躁意才淡去了些。
白毛下,线条凌厉的颌骨轻抬了抬。凸起的喉结慵缓地滚了下。
“…还是不换经纪人?”
“不换。”
女孩瞥开眼眸。她提着的水果篮在旁边放下,她则独自,不见外地走到落地窗前。
那儿落着茶几和两个斜着相对的沙发椅。
选了和床上的陈不恪斜对面的那张,却夏窝了进去,搭着胳膊恹恹垂了眼:“明年我合约就到期了。”
她停顿了下,“换谁也都一样。”
陈不恪眉尾轻提,又抑下。
薄被被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陈不恪摘了指上的夹子,拎开被子就要下床。
低眸窥着楼下夜色的却夏眼皮轻跶了下,她狐狸眼尾扬了扬,警觉回眸:“你现在…能下床么?”
陈不恪哑声笑了,“我在你眼里这么虚弱?”
话间,他已经走来窗边。
“是虚弱,”却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移动,“毕竟瓶盖都拧不开。”
陈不恪刚要拉开椅子的手一停。
扶着椅背,他低哼了声笑,朝着她细密长睫扬起:“什么?”
“…没事。”
确定白毛好像是没什么要倒下的征兆,却夏的狐狸眼尾又温软地耷拉回去。
她重新往椅子里窝了窝。
陈不恪站在那儿,不作声地垂眸睨着。
沙发里的女孩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了,说不上来是什么区别,但神色里好像少了一分戒备,多了一点柔软。
大概是为今天这一场劫难,换来的?
那还真是……
剧组那破灯怎么不多来几回。
陈不恪忽笑起来,扶着椅背的手指屈折发力,将沉重的沙发椅随手一提,拖开些,他愉悦地把自己扔进沙发椅里。
砰。
兴许砸得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