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怎么。”我勉强地笑了下,又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还是没忍住想发问的好奇,“周涉。”
我忽然叫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声。
“周涉,我们还会和原来一样相爱吗?”
大约是我太久没有问过这样奇怪的问题,周涉的表情反而有几秒的怔愣,像是有人向平静无波的湖面丢下一颗小石子,他内心终于起了波澜。
他看向视频里的我,沉默一会儿,他说:“当然。”
恋爱第七年,我和周涉还是没有结婚。
时间打磨掉的不光是我们的棱角,我不再问无聊的问题,不再以结婚为中心,他也没有了帅气的手势,没有了乐观至上的语气。
他没有说废话,说了当然。
可我知道这个当然不是我想的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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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年
我努力说服自己只要明年,就像周涉在原先跟我说过的,明年一切就会好起来。
我坚信我们只是距离问题,并非在爱上出了差错。
研三毕业,我爸妈对周涉没有了曾经的反对,偶尔的时候,他们甚至让我把周涉带回家吃顿饭。他们的相处也要比我想象中的好,饭桌上没有争锋相对,他们根本没有为难周涉的意思。
当我露出震惊的表情,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如此顺利,我爸妈只是说:“周涉是个好孩子,你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们做爸妈的都看在眼里。晴晴,两个人在一起很久不容易,你们要珍惜彼此,多为彼此考虑。”
我和周涉坐在一起,在饭桌下相互握着对方的手,一同点头。
周涉说:“叔叔,阿姨,我知道的,我会一直对晴晴好的。”
我妈看着他微笑地点点头,又嘱咐了我们太多太多,以至于我差不多左耳朵进右耳朵就要出。不过,我还记得我爸妈说,要珍惜彼此,为彼此考虑。
周涉不能再去北城,我就放弃了在北城打拼的想法,回到了西城工作。
以我的学历和学校找工作还算是容易,我找到的工作和周涉工作的地方很近,于是,我们理所应当地租了一间公寓住在了一起。
周涉负责做饭洗碗,我负责消灭盘中的剩饭,我们把彼此称为最佳的拍档。
我和周涉开始布置起了我们的小公寓,沙发要有抱枕,客厅要有地毯,租房给我们的房东是个老时髦,房子里还留了录像带和播放用的机器,我们把它放在了客厅,每个周六是我们固定的观影时间,一碟又一碟的录像带像是我们多年的爱情记录。
一张大床,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感受对方的温度,接吻,轻抚,融合,我们弥补了前七年的空缺,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遍热恋期。
一切真的都在变好。
我们拥有了在年轻时幻想的一切,除了没有结婚。
但这次热恋期的时间明显比我们年轻时候短,我和周涉不再只有十八岁,我们要因为生计而奔波,即使开头两个人都能抽空一起看电影,随着日子变长,就像新鲜采摘的玫瑰也会日渐枯萎,我和周涉从一个星期看一次电影变成了一个月看一次,到年底的时候,原本被我们夸赞播放录像带的机器成了碍眼的大东西,我和周涉还要把它找地方塞。
我不会做饭,周涉也不再做饭,他的事业比我忙,厨房的油烟机半个月都不开,家里门口总是放了外卖袋。
我不满意上一份的工作,讨厌老板PUA式的加班,而他又开始加班,拼命工作,有时候我睡着了都见不到他的人影,更多的时候是能闻到身后传来的酒味。
醉醺醺的臭味蔓过来,我才知道周涉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干净,原来他会衣服攒堆洗,袜子乱丢地,他会这么晚回家,会让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
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如果说异地的时候,我们还会经常问彼此在做什么,那些在问对方做什么还能解释为想念彼此的象征。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知道日日能够相见,回家也会见面,手机里别说我想你,连你在做什么都减少了一半。
我和周涉比异地的时候聊天的次数还要少。
我强调了很多遍,我想让周涉早回家,我不想自己不受珍视,在西城有男朋友还跟异地一样过,为此,我和周涉吵得很凶,甚至比我发现了他送篮球队女经理抱枕那一次还要凶得多。
可是,吵架只指标不治本。
周涉只会变好一段时间,然后再次因为工作晚回家,忘记我们的约定。
我开始反思是不是我吵的太过,我开始想办法,学做菜,做好一大桌子的菜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让他早点儿回家吃。
但效果还不见好。
周涉总把自己当成紧绷的弦,一刻都不让自己松懈下来。
某天,我一边叠着家里的衣服,一边看向在客厅工作的周涉,我跟他说:“其实我们现在的生活也不错啊,不愁吃不愁喝,两个人有一定的闲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工作可以不要那么拼命,你不觉得我们现在休闲的时间太少了吗?偶尔的时候也要给自己放松放松啊。”
他却很不理解地看着我,语气甚至有些轻蔑:“工作就是这样啊,工作以后就没有那么多自由的时间,你应该清楚,林晴,你现在毕业了,该摆脱学生思维,长大了,应该明白很多事情就不能那么任性了。”
我愣了愣,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我还记得那年周涉说过的话,他要我永远自由,永远快乐,而现在的周涉告诉我,不能任性,要摆脱学生思维,学会长大。
“你的起步比我高,所以你不知道,很多事情你没有我这么辛苦也能做到。”
学历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我们之间一道隐形的沟壑,如果不是周涉说,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能不努力,我不像你,我不努力的话,根本没办法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根本没办法娶……”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又讲了别的事,“你知道吗?公司现在交给我一个很好的项目,只要我完成了这个项目,我就能升到经理的位置,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不用租公寓了,我们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好不好?”
我盯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眼底茫然又无措。
在一起这么久,我自认为我和周涉对彼此无比了解,常常有时候我们都不需要说完一句话,表达不清意思,对方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可现在我不光不知道周涉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周涉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我嗯了一声,起身,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周涉回到卧室的时候,我已经背对他闭上了眼。可他还是选择抱住了我的背,把我的身体朝他的面前转。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眼泪一点点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抱我的力度更紧。
他说:“对不起。”
即使我和周涉都知道,他说的没有错,他还是选择了道歉。
可陌生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像种在土里的种子,被泥土掩埋,眼不见以为不在,实则在土里生根又发芽,时不时冒出一个头,让你误以为是焕发的绿叶,是生机的体现。
我以为事情会随对不起结束,可是这恰恰是以对不起开始。
我们开始有更多的摩擦,又因为摩擦有更多的忍让。
周涉不想让我不开心,我也不想让周涉不开心。他丢的东西,我一件件收起。我放弃的工作,他不再多讲。我默许他的工作,他默许我的学生思维。
异地的时候,我们的忍让可以因为周围的事情而选择忽视或者遗忘,住在一起的时候,忍让会因为对方的出现一次又一次地被强调。
更可怕的事情,是我们意识到了没有对方的时候,我们的生活似乎也很正常。
周围有越来越多的朋友结婚,我们被邀请去了更多的婚礼,而属于我们的婚礼却一直没有来。
新婚的典礼上,新郎新娘在台上诉说爱意。
我不知怎么了,转头,再一次问周涉:“周涉,你还爱我吗?”
从结婚变成了相爱,从相爱变成了爱我,标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次又一次的降低,这甚至不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可他沉默的时间却比原先长。
我好像忽然可以理解当年周涉没等到我回答的心情。
沉默代替了我们心里预设的答案。
当年周涉预设的答案是我因为不信任他回了西城,现在我预设的答案是他已经不再爱我。
新郎新娘在台上接吻,而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我甚至都觉得很难he了,但这也正是我写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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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年
婚礼结束,我和周涉开始分配起了出租屋里的一切东西。
我们对这件事都很平静,说好了等过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有一点儿空闲,到时候周涉还能帮我把东西搬回家。
相比于我们的平静,知道我们要分手的消息,周围的朋友纷纷用消息来轰炸我们的手机。
高中和我关系最好的班长充当起我们之间的和事佬,她问我:“晴晴啊,你和周涉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谈了这么多年,怎么说分手就分手?难道是他外边……”
我和周涉谈了这么多年选择分手,在外人看来,无一不把问题归结于他人。恋爱太久,难免会在自己的世界开小差。我也情愿周涉是因为爱上了其他人,他变了心,出了轨,总比揭露是我们不再爱彼此的事实要好。
有时候体面比不体面更让人煎熬痛苦。
无数个日夜里,我问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出了错?可是我找不到答案,我没有错,周涉也没有错。周涉想要的是努力的工作,去给我富足的生活,我们有能力去面对未知的可能。而我想要的不是金钱的多少,是长久的陪伴,弥补我们在恋爱中的距离。
观念上的不同让我们越来越不理解彼此,即使爱人就在身边,也远在天边。
听到我的解释,班长在咖啡厅里模仿起了顾里:“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几步就散了。”
因为这句名人名言,我和班长哈哈大笑,任谁也看不出我们在讨论那么严肃的问题。
班长说的有趣,但我对此并不赞同。
在我眼里,爱情更像是拼图,每一片拼图都有属于自己的凹槽,我和周涉就是两片小小的拼图,我们的凹槽相符,一拍即合,以至于我们忽略了画面上的匹配,构图上的完整。
相爱时,我们可以蒙蔽我们的双眼,让残缺也变成一种唯美。
不爱时,我们拥有了精确的显微镜,在匹配里寻找每一处的裂缝,
朋友和同学们偶尔的劝阻似乎并没有对我和周涉产生什么影响,但我爸妈,当年对我和周涉头号的反对者,现在成了我们感情坚定的拥护者。
当我在家时,话题总是不自觉地偏移向了周涉,我体会到了当年我在我爸妈面前提起周涉的无奈。
他们能从我现在在吃什么延伸到不知道分手以后对周涉的打击有多大,他们总是能找到类似我与周涉案例的电视剧调大声音让躲在卧室里的我听清楚。
事情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我实在受不了我妈对我的打扰。
“妈,我都跟你说了,我和周涉,我们两个人共同决定,我们走不下去了。”我打开门,深深地叹口气,冲她说,“分开是很正常的事情,您能不能别总像个小孩子一样每天在家里放情感的播报啊?”
我妈关掉了手机电台上有关十年爱情长跑的浪漫讲述,把我拉到床上坐:“妈妈这不是担心你吗?”
“不用啊,完全不用担心我。”
我把脸偏到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总觉得这段感情对我的打击会很大,我会为此常卧不起,会每天以泪洗面,但我真的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冷静,仅仅哭了一个晚上,我第二天还是照样能去工作,能做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我甚至感谢起了异地恋。多亏异地恋的距离,这段感情里许多时间都由我自己度过。多亏了火车站与高铁站,让我习惯了爱情里的分别。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妈妈怎么能完全不担心你。当年妈妈让你跟周涉分手的时候你不分手,现在耗了这么久,你眼看就二十八了,二十八哪儿像十八岁?不是妈妈吓你,女孩子有几个十年啊?”我妈说,“何况你们还有十年的感情。”
我妈有她的考量,觉得女孩子的青春宝贵,这么多年的时间都耗费下去,不能在最后一步说放弃。可是,这对于我来说完全不一样。时间是公平的,我耗费了十年,周涉也耗费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