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学校的吗?和你一级?是不是你们班同学啊?你怎么不早点儿和妈妈说?什么时候找的?今年还是去年啊?”
我妈一问多连,恨不得直接把家底给抛空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我已经意识到我爸妈对我找男朋友这件事没那么反感,何况周涉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嗯,是找了一个。”
我妈开始让我翻相册,又问我对方是哪里人,他们担心嫁太远不合适。
“就是本地的。”
“本地好啊,本地好,和你是一个班吗?”
“高中是一个班,大学不是。”我含蓄地说。
没想到我这一句话让我妈警铃大作,问我:“你们是不是当时早恋在一起的?”
“不是!”
我们当然不算早恋,好说歹说也是高考结束后表的白,我像恋爱中的孔乙己,想大声地质问我妈:成年人之间的事情能算是早恋吗?
我妈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他是哪个学校的?”
“就在我们这里上理工大学。”
“不行。”
没等我找出周涉的照片,没等我再继续介绍周涉,我妈已经投出了否决一票。
西城的理工大学并不算太差,但相比我的学校还是低出了两个档次。何况我妈一直知道周涉,高中家长会的时候她就见过周涉的父母,家境一般,成绩太差,好几次我妈都想让老师把周涉从我旁边调走,别影响我的学习,要不是当时老师不想为我搞特殊,恐怕我和周涉就算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也接触不起来。
用我妈的话来说,我和周涉在学历方面就差太多,两个人大学期间又不在一起,哪儿有那么深的感情基础,现在我还考了研,未来指不定会遇到更多更好更优秀的人,时间那么长,难保将来不会后悔。
现在做什么都是有情饮水饱,那是因为家里给足了我们底气,让我们不愁吃不愁穿,等我们毕业真的靠自己才会知道赚钱的不容易,学历的好坏到底有多重要。
“可你刚才不是还说人品好最重要?”我大为不解。
“那是在你们双方拥有相同条件的基础下。”我妈自有她的道理,“妈妈难道还能害你吗?我劝你们趁现在早点儿断了,等你上了研究生,他去工作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只会越走越远,越差越多,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
“妈!你到底讲不讲理?”
“我是你妈!我怎么不讲理?”
父母的反对让我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我开始以幼稚的绝食展现我强硬的态度。
周涉是我从十八岁就想嫁的人,没有周涉,我谁也不想嫁,是谁也不嫁。
饿了第二天晚上,我就听见有人在敲我家的玻璃窗,我一开始以为有鬼,等到周涉给我打了通电话,让我拉开窗帘,我才意识到敲窗户玻璃的人是谁,连忙拽开窗帘,我趴在小飘窗上瞧他。
多亏我爸妈当年为了省钱买了底层,现在我和周涉才能面对面。
他知道我绝食,拿了一大袋的零食跑过来,让我开窗就往里塞。塑料袋没封好口,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掉下来,让我接都接不过来,一盒沉甸甸的螺蛳粉自热锅都砸在了我腿上。
因为螺蛳粉,我的心情一下子调整过来,冲他对口型:你是白痴吗?正常的小零食就算了,螺狮粉自热锅,你生怕我爸妈知道我不绝食了。
周涉挠了挠头:这不是想着你喜欢吗?
我哭笑不得,原本的委屈冲淡了不少,我撕开一包薯片,一边补充能量,一边给周涉打字:我爸妈还是不放我出去,我就不信他们能关我一个寒假,等我再跟他们讲一讲,他们迟早会同意的,反正,反正我不跟你分手,我肯定要和你在一起。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我和周涉根本算不上敌人,我爸妈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只会让我和周涉更坚定地依赖彼此,选择彼此。
周涉在玻璃外冲我坚定的点点头。
我说:他们根本不懂。
我说:你知道吗?在我高考最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是你在我身边。当我怀疑自己的时候,是你跟我说我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可以自由,永远快乐。
我说:我坚持了那么久,我一直那么那么想和你结婚。
本来就是挺煽情的话,气氛到了,我的鼻子自然而然地也酸了起来。
忽然间,我又听见了敲敲玻璃窗的声音,周涉哈了一口好大白气,占据了玻璃窗的一角,占据了我全部的心房。
他在上边写了反字。
四个字,简简单单,写给我看的。
——涉生娶晴。
我忽然笑了,眼泪也滚落下来,热热的泪水划落在下巴,我倾身去贴那块玻璃,贴向他写下的字,重重又坚定地落下一个吻。
“周涉。”
我喊他的名字,鼻音已经沉的可怕。
“我会让我妈喜欢你的。”
我以饿了五天为结束,换来了我爸妈对我的不管控,不过尽管他们不再阻止我出门,对于周涉这个名字还是避而不谈,似乎只要他们在一段时间不谈,我和周涉就一定会分手。
寒假里,我见缝插针地说周涉的好话,讲当时我高中时的心态有多差,周涉给了我多大的帮助,完全忽视了我给周涉补课的时间,直到我知道了我的初试成绩,四百零一分的成绩,在初试里排名第一,也就是说只要我在复试的考场上不打老师,我这个名次基本就是稳过。
我爸妈阴沉一个寒假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提出要带我去外边好好吃一顿,还问我要什么奖励。
我想也没想就跟他们说:“我想让你们见周涉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成绩实在太好,他们难得的没反对,并且提出了见面时间,我通知了周涉,可是他在当天却没有来。
我电话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他的通话却一直被占,无论我在我爸妈面前说什么,怎么解释周涉的行为,这一切似乎都成了徒劳。
周涉没有来就是没有来。
我不理解周涉出了什么事,情况再紧急难道一点儿消息都没时间发?哪怕跟我说今天不可以,能不能改时间呢?
直到晚上,我才接到周涉的电话:“晴晴。”
他在电话那边显得很疲惫,但疲惫的语气也不是我原谅他的借口,我语气生硬,问他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说:“我爸爸走了。”
原本想要说的话一下噎在了口中,我甚至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才好。
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周涉的爸爸被送进了医院,可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等人真的送到医院时,周涉的爸爸已经丧失了生命体征。
“晴晴,我没有爸爸了。”
那天在电话里我语无伦次了很久,安慰了周涉很久,但再也没有提起今天还要跟我爸妈见面的事情。
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自打周涉的爸爸去世,周涉似乎变了一个人,除了忙毕业的论文,他辞掉了北城的实习,转而投向了西城的工作。
“你会怪我吗?我没有办法再去北城了,现在……西城只有我妈妈一个人了,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周涉这么和我说。
我知道,无论把恋爱看得再重要,面对家人,它都变得不足为提。周涉会为我去北城,我很感动,会因为妈妈留在西城,我也可以理解。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况我们又不是没有异地恋的经验。”我点点头,还跟他说轻松话,“你放心大胆地留下吧!我们还是按老规矩来!”
可是话说的轻松,事情却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
首先面临的关键问题是我和周涉在时间上的分配,周涉毕业选择了工作,他的时间朝九晚六不说,还要经常加班,时间点根本不固定。开始我们还能找到时间跟彼此聊天,后来随着他加班的时间增加,有时候我按照我们约定的时间给他打视频,他仍在公司,空荡荡的办公室只有零星亮着的两盏灯,我不好意思打扰他的进度,往往没聊几秒就挂断了我们的视频。
其次面临的问题是我和周涉在话题上的取舍,高中的事情我们不知道聊了多少遍,大学共有的经历又实在不多。他工作上的事情,我没办法帮他。我论文上的难题,他根本不懂。没有相同的生活,话题又回到了吃什么喝什么辛苦了,我想你我爱你两个最美好的词汇成了我们没话聊时的缓冲。
最后面临的问题还是我和周涉的距离,高三到现在的时间,西城和北城通好了高铁,近千米的距离其实五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但我们还是无法克服远距离,总是有事,总是发生插曲。
寝室的朋友们听说了我们现在的处境都感叹,我们两个人对彼此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坚持这么久。
什么样的感情?
我愣了愣,忽然被她们问懵。
六年的时间里,我仅仅靠着想嫁给周涉的愿望,再没有想过其他。因为习惯,我更愿意忽视长时间的不见面,短时间的聊天,我靠回忆以为我们能够一如过去。
她们说的轻描淡写,我的内心如遭雷击。
我在想,是不是真的跟我爸妈说的一样?总有一天我和周涉会越走越远,越差越多,越来越没有共同的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天的。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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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姜稣意X1,一位老婆投喂的地雷!
感谢西苒X2、圆舟率X1、是莉莉啊X1,三位女朋友投喂的营养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第七年
都说七年之痒,在它没有来临时就已经是我和周涉头上的一把刀。
周围的朋友不断地对我进行询问,连我的导师都试探地问我预计什么时候结婚。
还记得才开学的时候,我们导师就开玩笑,他让我们早一点儿结婚成家,等研三的时候生个孩子,一举两得,不光毕业不愁,工作也不愁。当时师门里唯一一个有稳定恋爱经历的就是我,同门们也一致认为最早步入婚姻殿堂的会是我。直到现在,其余两个同门都把结婚提上了日程,我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没想到我会是同门几个里最早结婚的。”其中一个同门一边准备婚礼用的请柬,一边跟我回忆往昔,“还记得我们当时开的玩笑,说你跟男朋友在一起那么多年,肯定没毕业就要结婚,到时候我们还没办法断绝关系,微信又不能拉黑,礼金还要照上。”
当时的我狮子大开口,在一次聚餐上跟他们开玩笑,让他们一个人上一万八千八百八,祝我和周涉财运发发。
谁也想不到,当年我和周涉总是说毕业就结婚,我们算日子算时间,我甚至还以不吃不喝抵抗过家里的阻碍,可临门一脚,事情还是出了问题,周涉的爸爸去世让我们谁没办法再轻易地提出结婚。
同门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只是一味地问我:“恋爱这么久到底是一种什么体验?”
她和她现在的老公相亲认识,一年不到两家人就商量一块儿结婚,接下来的一切是那么水到渠成,她一直听别人讲婚姻有七年之痒,她推测到恋爱大概也一样。我是她身边保持亲密关系时间最长的人,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
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想了很久,发现自己想不到怎么描述。
“不会也就那样吧?”同门大为震惊。
她以为我会把恋爱讲述的很美好,按照网络上的说法,熬过异地恋就是一辈子。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我不确信。但要我说,熬这个词一点儿没用错,我和周涉的感情像是一碗凉水,炖在锅里煮,煮沸了又放凉,放凉了又要煮,如此反复,熬到水蒸发,锅底干,要想经历过熬这个过程实在太艰难。
晚上回寝室,我和周涉提到了我同门结婚的事情。她的言辞太犀利,以至于我隐瞒了一些事情,只说起了我们才入学时候的玩笑话:“谁能想到我现在成了要先上礼金的人?”
周涉在视频那边不知道忙什么,他没有及时地回应我,回应我的是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满心的话题又这么止住。
上学跟上班,只有一字之差,但完完全全经历地是两种不同的人生。我知道周涉多么不容易,爸爸的去世让他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承担的太多太多,没有休闲的时间,堆积如山的工作,他一年一年地努力好不容易才换来现在的可能,眼见就要在职位上有一番变动。
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我看着周涉从不成熟到成熟,从校服到西装。
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距离的问题,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参与他现在的生活,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我们的话题再减少。
可是,可是。
有时候我瞧他每天视频里麻木的表情,下班跟上班一样生活,我几乎要找不到熟悉的感觉,如果恋爱太久也就那样,他还是我爱的周涉吗?我呢,我又还是他记忆里的林晴吗?
似乎是意识到了我的沉默,周涉这才抬起头,关心起了视频里的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