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运转到30楼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司月:“……日,我就说不坐电梯。”
别有洞天
电梯卡在了30楼,得亏我们是三个神,如果是三个人,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吓得不在人世了。
“我就说,整座大厦都熄灯了怎么电梯还开着。”司月继续马后炮。
“你说什么你,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恨电梯,如果不是陆吾那个狗东西发明了云梯……”
“很难不觉得是你和电梯这种东西相克。”
远山一手一个,按住我和司月的头,把我俩扒拉开。
“很吵。”
我和司月闭嘴之后,狭小的电梯空间里静谧得有些骇人。就在这静谧的氛围中,电梯门缓慢地开启了。
……电梯也嫌我们吵?
远山率先踏出了电梯门,我和司月紧随其后。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只好在30楼逛一逛了。
真他妈奇怪,电梯有电,电灯没电。
我们掏出手电筒,照亮前方半米。
30楼是一层画馆,平时没有多少访客,工笔写意山水花鸟。我们一副一副逛着看。
忽然,背上触着一只手,我啊一声叫出来。
司月开口,“……大姐是我,你叫啥呀,我逛累了,想搭个手。”
人吓人吓死人。
远山把手电照到我和司月这里,“不要再给昆仑丘丢人了好吗?”
……
我们并没有在30楼的画馆内发现什么阴森恐怖的东西,还有些许无聊。我带头品评起这些画作,得出了该画馆门可罗雀有理的结论后,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转,31楼是鸡娃教育的楼层,听说现在的小学毕业都去南极科考了,也太卷了吧。32楼是我和众多科研狗的楼层,走廊里除了公用的打印机、扫描仪,就是镜子,听说这是为了让我们时刻关心自己的黑眼圈和头发……很有职业氛围。
巡查完毕,走廊里的镜子映出手电筒的光也没有让我们更加害怕,只是司月对着镜子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对它的稀薄感到很害怕。
……
我们又下了楼,朝着29楼走去,一层一层地往下绕,这次因为我们每一层都有意识地停顿了,也没有发生上次那晚的“走神”事件。
走到一楼,我们分散着坐到大厅那张半圆形棕色实木的前台桌子上,开会。
司月发言:大楼很大,楼层很高,不想再爬了,以后也不想再爬了,还是坐电梯吧。
……
咳,在我们三位高智神的头脑风暴之下,越过哪个楼层厕所多少和哪个楼层看起来最阔气之流的讨论,我们一致对这个大楼的构造问题产生了疑问。
加上地下的三层,洞天大厦共有三十五层,而这三十五层楼内每三层是一个构造,共十一种构造结构。
那么从地下三层往上数,以每三层为一组,可以看到,每组第三层摆有一幅画,共十一幅画,都摆在该组建筑构造的中心。
而那些画似乎都和30楼画馆摆的那些画的风格很相似。
啧啧,我们三个很有感知力,不愧是灵台清明的三个神。
不过,这一规律只有效到洞天大厦的30楼,鸡娃教育的31楼和科研狗的32楼就比较孤单,不知归宿。为什么没有第33楼给凑个整,凑个第三十六层第第十二组呢。
这就像数学的找规律题,前十一行都是一个规律,第十二行变了,那还是个p规律。
昆仑丘是个选拔考试不考数学的地方,故而众多散神都奔着昆仑丘努力……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昆仑丘公务员岗位五百比一的激烈竞争局面。这种选拔机制是把双刃剑,比如这道看似简单的规律题就让数学思维不行的三位昆仑神陷入了沉默。
此次昆仑神小型组会有所发现,也有所发现困难。俗语云,没有什么困难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于是我们走出大楼去吃了一顿火锅夜宵。
第二天。
我和司月坐上了去找某位神棍的出租车。我总觉得作为一个神,去找一个号称神算子的算命大师这件事有些离谱。但是在远山消失前,他交代给我们把洞天大厦的构造图画出来。
总不能是我们的简笔画吧,于是司月提议我们去找那位算命大师。
算命大师……也管定制建筑图?业务很广啊。
在出租车司机话痨一样地询问我们“到底要怎么拉客”“我为什么拉不到人”“他们怎么都能塞四个”诸如此类让人无法解答的问题中,我们到了目的地。
……不是我说,这年头开出租怎么也这么卷?
提音巷128号。
我不仅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算命大师是个妙龄女子,还没有想到大师爱吃炒饼。
我琢磨着神棍不都是雄性老油条?事实证明,我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不仅刻板而且浅薄。
从我见到她那一秒开始,她一边听司月的乙方要求,一边吃炒饼,已经吃了两盒了。不过,你别说,这个吃炒饼的表情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眼神很深邃,让我觉得那不是一盒白菜炒饼,是西王母那一盒子秘制不死药。
司月回忆完洞天大厦的构造,大师也吃完了第三盒,不知道是饱了还是懂了,反正胸有成竹的样子。
“没问题。”
我忙请教尊姓大名。
“富贵儿!”
?这就是大俗即大雅吗?是我再次浅薄了。
“额不是,我在喊我的猫,别咬了,那是我新买的耳机,再咬明天把你炖了。”大师冲着我们身后叼着耳机线跳上台子的那只胖橘猫喊道。
可惜,这只猫太胖了,如果被我们的背影挡住就不会被骂了。
我这才得知这位大师的名字是,赵长生。
……赵,长生?敢情这是打一出生就注定是个大师。
我瞧着大师的身后,招财猫,菠萝玩偶,诗词手抄本,身后左右两副行书毛笔字,右边写着“主业算命,副业看相”,左边写着“业务广泛,工种不限”,横批“发财致富,长生不老”。再看看从猫嘴里抢耳机的赵大师,我侧头在司月耳边问“这靠谱?”
司月则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批评我“着相了”。
……司月在昆仑的时候就很信司命,在数世的轮回中,大概也因为倒霉去算过很多次命,所以对会算命的都带有一层天然滤镜。
我始终认为我们搞人文领域的科研人员,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反思精神。
在我深刻反思了自己这种毫无根据的不信任感来自哪里时,司月则毕恭毕敬地求赵大师传授她一组数字,说她今晚就去买彩票。
……
大师神神叨叨地掐指一算,写了一张纸条给她,然后说交一下定金,三天后来取。
司月瞅我,说她毕竟是正资产三千负资产五千的人。
?卖煎饼没挣钱吗?
“钱多谁卖煎饼啊?”
我一想,也有理,就掏出了钱包。
司月真的晚上去买彩票,我一看那行数字,净是什么518666……
“我要发,666啊。”
……
我建议司月不如换一张,里面内嵌9958。
“救救我吧?”
“发财并不是你的刚需,而不再倒霉才是。”
“……发财现在也是我的刚需之一。”
……
司月最后买了两张,各买一张。
开奖那天,奇异的事情发生了,9958那张中了五十万,而赵长生给她那张中了五块。
……我觉得我也可以去自称神算子了。
“才五十万,现在买房都要强买强卖地下室和车库,光这俩就得十二万。”
“……确实是,太少了,不要给我。”
司月露出一个甜妹的笑容,我吓得立刻把彩票还给她,打发她去买烤肉拌饭,吃完去找赵长生拿图。
吃完饭,我和司月坐上了去提音巷的公交车上。
为什么不坐出租车了,因为还要交建筑图的尾款,钱包空空,脑袋空空,只配坐公交,还是站票。
远山突然神不知没有鬼不觉地出现在公交车上,只是车上的乘客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
“你逃票!”我指着他。
“……这是你的意识海。”
……哦。
自从远山以人形出现之后,我经常分不清他是眼前的活人还是我意识海里的活神。
等到我们下车之后,他才在无人的角落里从我的意识海中跃出来。
“你回来多久了?”路上我问他。
“在你们上公交之前。”远山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出来?”消失不说清楚去干什么,回来连声招呼都不打,没礼貌。
“因为这样可以少花两块钱买票。”司月揉着站疼了的腰插言道。
……
提音巷128号。
远山进去第一眼先扫了一下赵长生本人和她画风奇特的店面布置,随后眉头紧皱地回头看我俩。
和我耳语道,“你上哪千挑万选了这么个神棍?”
“……我没有这么好的眼光。”我指指我的倒霉前同事司月女士。
“是我呀,只有我有这么好的眼光,可灵了。”司月邀功道。
……
远山叹了口气,坐下来拿着赵长生的那张鬼画符似的图仔细端详。
就在我以为远山要起身骂一句神棍误人然后把图稿揉成团扔在桌子上走人的时候,他起身和人家握了个手。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久仰久仰。”远山夸奖道。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赵长生谦虚笑道。
?
远山回过身来以眼神给予司月一个肯定。
“是吧是吧,我说什么来着。”司月终于找到了封建迷信的同伴。
远山又转向我痛心疾首地说,“看男人的眼光不行,看女人的眼光也不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
要素过多,我正要陆续发怒,远山又迅速回过身去,和赵长生讨论这张图纸。
赵长生左手划着手机在外卖网页上逛哪家的饼好吃,右手拿着笔在图纸上增添细节。
脑子里想的是饼,口中蹦出来的话却是在应对远山。
举重若轻,大隐隐于市。
……我这次真的悟了,这个世界终究只有我着相了。
三人行,必有我一个最浅薄。
赵长生在百忙之中向我投来一个宽恕谅解无知姐姐的目光,我顿时感动地几欲落泪。
“镇元阵。”远山笃定道。
“无所谓,我管他叫它六凶六吉阵。”赵长生选好了买哪家的饼。
下六组楼对应六凶,上六组楼对应六吉,所以必有十二组。
“那只有十一组,怎么办。”我问
“不可能哦。”赵长生歪头朝着我咧嘴一笑。
啊,她好可爱。
我明白了,一定有第十二组,所以,洞天大厦在顶楼32楼之上,还有第33楼,一个看不见的第33楼。
大厦将倾
深夜,狂风暴雨中,洞天大厦呈45°角斜在大地之上,三个狼狈的神在天台各自抱住避雷针底部的三只脚。
我和司月像两只拼命扒着电线架子不掉下去的落汤家雀,长手长腿的远山更是可怜地像一只爬树的猿。
得亏绝缘皮够结实,否则早就被电死了。
时间倒回两天前。
我们从赵长生那里出来之后就去了洞天大厦,从维修通道上了楼顶,以神目相看,果然瞧见了那33楼,与31楼、32楼有着相同的结构,只是被矗立的避雷针占据了些许空间。
我走到一扇门面前,试图推开,忽然被一道强力拽了回去。
“危险!”远山道。
我正站在天台的边缘,眼下是渺小得如模型玩具一样的汽车和加油站。
远山要我关上神目,因为我还不能自如操纵神目,很容易混淆眼前的事物。
关了,撒手吧。
远山不撒手,攥着我的手腕,让我跟着他的路线走。
“你掉下去无所谓,但是你一脚踩空,我也随风飘散了。”
……
我从兜里掏出赵长生的图稿,用一只手抖落开,根据31、32楼的摆放,寻找33楼的画所在的位置。
以30楼的12副画为母版,朝着上六组和下六组看去,正好能发现相似的画作。所以30楼的画馆就是阵法的核心。是30楼的十二组图上下辐射,勾连成了洞天大厦的镇元阵。
从天台下来之后,我们回到了关键的30楼画馆,重新查看那些画。
我已经好多天没睡好觉了,有些迷迷瞪瞪。因为只能夜里去,白天这大厦里人来人往,没办法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踱来踱去,从画的内容分析内涵,从画的笔法分析流派,一无所获。我们深觉这样不是办法,决定集中火力攻坚,找到画作的的c位,仔细查看。
三个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副画着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的山水画。
如果画是人的话,他应该已经被盯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