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和安宁计较,不代表她就尽释前嫌了,相反,她有了更深的忧虑。
幸好顾裴是个废人,不然就凭皇上对安宁的重视,连她这个亲姐姐都得靠边站了,日后顾弘哪里能争得过他!
总之,顾裴和安宁好像就是老天爷故意派来折磨她的!
眼下皇上并没有认安宁的打算,安宁的身世她不能和任何人说,包括顾弘,所以她的诸多顾忌,自然也不能让顾弘知道。
“你娘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是拜她所赐,让我亲自去谢她,想都别想!”
她讲眼睛一瞪,脾气又上来了,末了,又长叹了一声,
“弘儿,你就是娘唯一的指望了,一定要好好替娘争口气才是!”
“娘,你不要胡思乱想,咱们现在不是也挺好的,你把小叔就这么从府里分出去,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我们比起他们来,可好太多了。”
顾弘实在是不明白,大长公主身来就带着尊贵,从来没有受过委屈,为什么对权利地位这么热切。
现在想想分家的事,他都觉得见了顾裴和安宁无地自容。
“我怎么养出来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你以为平日里人人都敬着你,只是敬你这个人吗?还不是因为你娘我的身份和庆国公府的爵位,一旦你失了势,那些人恨不得把你踩到地底下去,你看从我出事到现在,谁来看我一回?
都是娘把你护的太好了,才让你这么不懂人间的险恶。”
“这我自然知道,可是……”
“你知道就好,别人不理解你娘可以,但是你必须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大长公主打断他的话,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于自己的儿子,她还是十分满意的,想着他也不小了,语重心长地道:“你也不小了,是该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了,你放心,娘一定要给你选一个最好的。”
顾弘听了脸色一变,板着脸拒绝道:“娘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你做主?女子的品性家世,你能知道多少,放心吧,娘一定给你寻一个家世好,容貌美,性情还温顺的,怎么也不能像安宁那样,自从她进了门,我看顾裴都快成她使唤的小厮了,我可不准以后有人这么欺负你!”
“可……”
“好了,赶紧把东西送过去吧。”
大长公主知道他的脾气倔,一时也说不通他,只要到时给他找一个貌美性柔的,不愁他不愿意。
顾弘只得带了东西出门,才刚出门,大长公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直视他认真问道:“你老实与我说,前些日子在外面,有没有被什么不知道高低的人纠缠?”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去服刑,您以为我出游呢?”
“那就好,有一句话你要记住了,你以后的媳妇必须是我认同的,敢在外面乱来,我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我去送东西了。”
顾弘想反驳,见她在气头上,还是忍下来了,带着一肚子的烦闷出了门。
他进院子的时候,安宁正陪着顾裴在院子里练习走路,还被蒙在鼓里的他直接被惊得把怀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惹得院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安宁和顾裴对视了一眼,现在顾裴的腿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也没有打算再瞒着,就把经过都和他说了一遍。
顾弘听完激动地让顾裴在院子里走给他看,生怕不是真的,结果顾裴一连走了好几圈,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他还是意犹未尽,就好像顾裴停下来梦就醒了似的。
“再看下去,我可就要收费了,十两银子一圈。”
安宁将顾裴拉着坐了下来,开玩笑道。
“莫说适十两,就是百两千两也值!”
顾弘的眼眶突然一红,抬头看向填空,抑制不住激动地说道:“总算老天有眼,总算是让我盼到了!”
顾裴受了他的感染,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大长公主怎么样,这些年,顾弘为了他的病,着实没有少操心。
等他说明来意之后,院子里的人倒是都很愕然,没有想到大长公主竟然还能这般客气,不过春梅在收下礼物的时候,还是将东西都放到了厢房里,并没有直接送到安宁房里,怕里面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东西。
顾弘激动之下,想着要把顾裴腿好了的消息告诉大长公主知道,没做多久就迫不及待地回去了。
哪知令他意外的是,这样天大的惊喜却让大长公主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手里的茶盏都滑落到了地上。
顾弘不由皱起了眉头,小时候无意间从下人那里听到的闲言碎语,此时陡然见又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有人说他不是顾家的血脉,他娘是怀着他进的国公府大门;有人说他祖父和祖母不忍心国公府落在了外人手上,才有了老来子顾裴;有人说本来庆国公的爵位是要传给顾裴的;
甚至还有人说,顾裴当年掉落枯井是他娘故意做的
……
每一种说法都曾让幼小的他惊恐不已,他还记得他曾问过大长公主他世子的身份是不是本来应该属于顾裴,当时大长公主一脸温柔地捏了捏他的鼻子,说父子相传是正理,不应该胡思乱想,结果第二天,贴身照顾他的丫环就突然暴病而亡,从那以后,府里的闲言碎语就少了许多。
以前他没有多想什么,可看着大长公主现在的反应,他突然心里一阵恶寒。
可大长公主的确很爱护他,他告诉自己,对母亲有任何的怀疑都是不孝的。
“他的腿怎么突然就好了呢?是你亲眼看见的?”
大长公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嘴角向上扯了扯,却显得脸上的神情更加怪异了,连说出来的话也透着古怪。
“是我亲眼见到了,若是走得慢些,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了。”
顾弘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心里拼命要阻止自己,可还是忍不住继续试探道:“听镇远侯说,皇上已经恩准,只要小叔的腿无碍了,就可以去国子监进学。
小叔自幼天赋极高,这些年也都在潜心读书,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科场得意,有功名在身了,总算是上天有眼了,娘你说是不是?”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大长公主的心窝子里,她的嘴角死死的抿成一条线,眼神里有寒光在闪烁,看得他越来越心惊。
“可不是吗,看我高兴的都不知所措了,还真是祖宗保佑,没想他竟然有这样的福气,就是考不了科举,他这一辈子也无忧了。”
“我就知道,娘知道了也会替小叔高兴,我打算再备一份厚礼去给小叔庆祝,娘你看备些什么好?”
“你自己看着办吧,娘实在太高兴了,有些头晕,要歇歇。”
大长公主哪里有心情,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将顾弘打发了。
顾弘关心了她几句,顺从地出了门,却没有回住处,径直走到了庆国公府的大门口,抬头看着门上的匾额良久,才一言不发地回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又来到小院。
左右没有看到安宁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道,安宁一大早就被皇上命人接到宫里去了。
今日按规定皇帝罢朝一天,竟然闲的又把安宁叫过去了,这受召见的频率,估计都够很多人眼红的,安宁却是觉得莫名其妙。
进了宫才知道,皇上不知道从哪里打听了她的事迹,听说她会看一些怪病,就好奇地把她叫了过来,说是让她替他看一看。
安宁也不敢问他没事瞎打听什么,当时紧张的连汗都快下来了。
先不说她会不会看病,即便是皇上真的有什么病,那也不是她随便能说的,更别提治了,稍有闪失,那可是灭门的大罪。
第133章 找茬
皇上最近的心情特别好。
这是安宁得出来的结果,因为她如实说了自己不会看病,只是知道一些针对个别疾病的验方而已,皇上非但没有生气,责怪她推脱,还着实夸赞了她一番,说她诚实正直,不是那等攀附皇权的谄谀之人,夸得她都要心虚了。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又转到她对顾裴的期望上来了。
摸不清楚皇上的意图,安宁只能老实地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简简单单就是福。日子是两个人过出来的,顾裴没有强求过我贤良淑德,我又怎能强求他封侯拜相?”
皇上听了半天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不甘心地说了一句:“你能如此通情达理,是他的福气,他身为人夫,若是不知道上进,就是没志气了。”
安宁感觉到了他的不悦,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反正回去之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总不能不求上进也违国法吧?
大概是嫌她太没有眼力见了,难得他心情好,竟然不赶紧多说些好话、求些好处,皇上也找不到什么话说了,只是还是执意要她按着给大太监的香囊,给他也做一个。
安宁看了大太监一眼,想说配方自己早就交给他了,让宫里的御医来配制岂不是更稳妥,可又一想怎么着皇上也耐着性子给了她半天好脸色,如果自己拒绝了,恐怕皇上的脸色要真不好了。
“承蒙皇上喜欢,臣女一定尽心尽力,做一个更好的献上来。”
果然,听了这话,皇上方才还有一丝抑郁的脸瞬间云开雾散,高兴之下,金口一开,香囊的影子还没见着,就赏了她一堆东西,她瞬间感觉到了压力。
千恩万谢之后,终于安全的退了出来。
转身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捧着皇帝赏赐给她的东西的小太监,竟然足足有六个,她这才真切地领会到皇帝的豪横。
这次进见的地方在内宫,她更是不敢擅自走动,跟在大太监的后面,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心里还在纠结着要不要送些东西给大太监以表感激。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挡本公主的路!”
突然,迎面传来一个稚嫩却傲气十足的声音,她不由抬眼看去,是一个身着宫装的小姑娘,看上去才六七岁的年纪,长得粉粉嫩嫩的,在鹅黄的衣裙的衬托下,若不是脸上的神色盛气凌人了些,显得特别的尊贵可爱。
想想自己,又想到了顾裴,再看眼前这个自称公主的小姑娘,安宁不由感慨了一句,在这个朝代,老来子还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原来是嘉仪公主,回公主的话,这位是镇远侯府的千金安姑娘,皇上方才才召见过,老奴奉旨送安姑娘出宫去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大太监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看他的反应,安宁不由得心里对这个小公主又敬重了几分,别管人家年龄多大,一看就是很得皇上宠爱的,自己是一点也得罪不起的。
“哦,原来她就是安宁。”
小公主竟然还听说过她,不过并没有多看她一眼,依旧抬着小下巴,不客气地对大太监道:“本公主是去见父皇的,想让父皇看看我的字进益了没有,结果我把字给忘带了,大公公你赶紧去替我拿来。”
“这……”大太监回头看了安宁一眼,有些为难。
“怎么,你连本公主的话也不听了吗?难道是存心想让我在父皇那里出丑?”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老奴岂敢,我这就去替公主取来。”大太监连忙道,说完又想向安宁身后的小太监交待几句,却被小公主拦下了,“你只管去取,这里有我在就是了,一会你回来了再忙你的就是了。”
大太监给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恨不得一路小跑地往公主的住处去了。
“你就是安宁?”
目送大太监离开,小公主脸上的神色更加倨傲了,话音刚落,从一旁的栏杆后面走出来四个宫女,一看就是故意躲起来的,等四个人走到她的身后,她小脸上的表情更傲慢了。
“回公主的话,臣女正是安宁。”
安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心里突然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放肆,你既是大臣家的人,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跪!”
安宁心里更加肯定了,这八成是来找茬的,公主虽然尊贵,可不比皇子,压根就没有让人必须下跪的道理,她这摆明了是存心刁难,只是不知道她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个素为蒙面的小祖宗。
“回公主的话,承蒙皇上圣恩,特意恩准即便是见了皇上也只行礼,不必跪拜,臣女只是遵旨行事,并非对公主不敬。”
方才她还对皇帝的这种赏赐纳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救她了,若不是这样,眼前这小公主要是执意让她下跪,她不跪的话难免落人口实,可真要她下跪,她还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哼,只有我见了父皇才不用行礼,你一个外臣之女,父皇凭什么对你这么好,我不相信!”小公主的嘴撅了起来。
“这是皇上赏赐给臣女的玉佩,说是见此玉佩,任何人都不得受臣女的大礼,公主若是还不信,自可去问皇上。”
安宁将腰间的玉佩拿起来冲她晃了晃,不由还想起了太子也曾送过她一块玉佩,嗯,说不准这也是皇室的爱好。
小公主小脸气鼓鼓的,却又说不出什么,又将眼睛瞄向了她身后的小太监,径直走过去,将命身后的宫女将小太监手上的东西都打开看了一遍,越看越生气,小脸气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