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锦鲤——余一尾
余一尾  发于:2021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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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个正形的丫头,画起画来却还挺像样。
  他慢慢喝完了一盏茶,阮秋色已经勾完了线稿,摆弄起那些小罐子的颜料来。她取了几样在瓷盘里戳戳点点,几笔调匀,就开始上色。
  卫珩坐的有些乏了,便起身去看她的画。
  虽说见识过阮秋色画得有多像,卫珩看到她的线稿,还是暗暗心惊。那死尸被吊着双脚悬挂在房梁上,身体的肌肉壮实,颈上豁开一条刀口,皮肉外翻。他双目圆睁,面上筋肉因惊恐而扭曲。
  阮秋色兀自作画,浑然不觉他的靠近。她用的是叠墨画法,此刻已经铺完了一层浅色,要在其上渐次叠涂深色,直至整幅画作完成。
  阮秋色直起身子去洗笔,冷不丁撞上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件,她全心想着凶案现场的场景,颇有身临其境之感,顿时寒毛直竖,吓得惊叫了一声:“啊啊啊啊鬼啊!”
  方才卫珩正倾着身子看画,冷不防阮秋色突然直起腰,头顶便撞上了他的面具,又被阮秋色的尖叫震得耳朵疼,他赶紧滑开一步,站在一旁袖手看她。
  阮秋色这才回神,知道自己撞得是个活人,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要不是这始作俑者,自己何必去那骇人的凶案现场,留下噩梦般的记忆,更别说还要三更半夜在这陌生的王府画这种恐怖的画了。
  想到这里,她愤愤地哼了一声:“王爷何必躲在人背后,鬼鬼祟祟地吓人?”
  卫珩不以为意:“心中有鬼,自然看万物都是有鬼。”
  阮秋色被他一噎,只好用笔一下下地戳那朱砂红泥泄愤。一边戳一边小声嘟囔:“你府上当然没鬼,谁不知道鬼最怕恶人……”
  “你说什么?”卫珩挑眉。
  “没什么啊,”阮秋色怂得坦坦荡荡,立刻回身对他挤出一个微笑,一本正经道:“我说王爷立身持正,心中坦荡,鬼魂自然不敢近身的。”
 
 
第6章 灯下看美人   卫珩好看的脸在光线里明明……
  阮秋色将那尸体和周边的环境画的栩栩如生,画完已近子夜,她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抬手去揉僵硬的后脖颈,在满眼泪花中看到卫珩的身影走到近前。
  卫珩倾身去看那画,只看了一眼便说:“不对,这不是那人干的。”
  阮秋色一听来了精神:“你是说,不是那‘吊死鬼’干的?”
  卫珩皱了皱眉,显然对“吊死鬼”这个称号不太满意。
  他指着画面上的一滩血迹道:“血量不够。那人所犯凶案,皆是将活人倒吊许久,待到头部充血后割喉,令血迹喷射丈余。而此案血量不仅少于前几起,血迹边缘也十分平滑,乃是倒吊之后自然流出,定是死后才被吊起。”
  阮秋色不解:“说不定这杀人魔昨晚转了性了,就想先杀人再吊起来呢?”
  卫珩斜了她一眼:“你以为连环凶犯都像你那么随便?”
  阮秋色被他一噎,正想说点什么反驳回去,时青已经开口解释:“王爷的意思是,连环作案的凶手,往往有自己特定的杀人手段,方能满足自身特定的欲念,故而不会轻易改变杀人方式。”
  听了时青的解释,阮秋色明白了几分,但还不死心:“说不定昨晚那杀人魔碰上了什么意外,不得不先行杀人?”
  卫珩有些不耐:“那凶手行为缜密,前几起案子几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有什么理由在一个普通农户家里失手?”
  说罢,他似乎对这画失去了兴致,转个身回小桌前坐下了。
  他施施然喝了口茶:“时青,把阮画师送回去吧。”
  阮秋色心头一暖,没想到美人嘴上不饶人,却还是有几分细心。正兀自感动着,就听到他补上一句:“免得夜半三更遇上那真的杀手,倒是我宁王府的孽债。”
  呵,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脑袋进了水,才会觉得宁王好心。
  阮秋色偷偷翻了个白眼,又想起了什么:“哎,既然不是那悬尸杀人魔,那王爷可知道凶手是何人啊?”
  “我不需要知道。此案是单纯凶杀,明日移交京兆府处理就是。”
  阮秋色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简单地了结,她辛辛苦苦画了一晚上的图,到头来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不禁有几分不甘心。
  “王爷,这案子都到了跟前,何不一鼓作气把它破了呢?听闻您断案如神,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查明真凶的。”
  卫珩对她的吹捧不为所动:“大理寺只断重刑要案。”
  阮秋色一脸颓丧:“那我的图岂不是白画了?”
  “本王看着你画的图,判断出此案并非连环杀人,你说图白画了,是觉得本王的判断毫无用处?”
  见卫珩这般油盐不进,阮秋色有些气闷:“真凶早一天落网,百姓也早一天心安不是?”
  听说书的讲故事也要听个结局,拉她去案发现场,故事已经起了个头,却不告诉她案子的真相,她当然抓心挠肺的难受。

  “难为阮画师如此心系百姓,”卫珩声音里有几分讥诮,“既然如此,如今你也勉强算是我府上半个幕僚,也不是闲人。本王就派你去协助京兆尹的捕头追查这个案子,也算是满足你为国为民之心了。”
  阮秋色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连连摆手,后悔不迭:“王爷万万不可啊,草民只是一介画师,身体文弱不说,脑子也不太灵光,当不起这个重任啊!”
  卫珩把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小几上,抬起头看向阮秋色:“本王已经下了这个命令,你说当不起这个重任,是说本王识人不清吗?”
  阮秋色被他颠倒是非的话术震惊了。一时也不敢再提什么拒绝的话,只好讷讷地应了。
  这大半日的经历,对她过去风花雪月的十九年来说,无疑是修罗场里走了一遭。不仅被那血腥可怖的案发现场吓了一大跳,还亲手一笔笔画在纸上。
  虽然作画时阮秋色一向心无旁骛,只专注于画面本身,是以并不觉得有多害怕,但现在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追查真凶的任务落在了自己头上,还有真正的悬尸杀人魔逍遥法外,占据脑海的画面瞬间变得阴森起来。
  夜里的寒风透过窗户,吹得阮秋色打了个激灵。今晚天上无星无月,只有沉沉乌云,更显得诡谲瘆人。
  “王……王爷。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请您务必答应……”
  卫珩隔着面具斜了她一眼:“既然是不情之请,我为什么要答应?”
  “草民就是客气一下,”阮秋色有求于人,面上十分乖巧,“虽说是不情之请,但也特别情有可原。王爷若是不答应,草民说不准小命难保,以后也再难为王爷效力了……”
  卫珩被她说得不耐烦,摆摆手道:“你有话便直说。”
  阮秋色一脸谄笑:“王爷,现下我满脑子都是那案发现场的惨状,想忘都忘不了。我胆子极小,回去必定是辗转难眠,杯弓蛇影。要是发了噩梦,肯定会吓出病来的。”
  她顿了顿,才道出自己的目的:“不知王爷能否将那幅我给您画的画像赐给草民,草民将它挂在房中,害怕时只要看一看您的美貌,一定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时青也是佩服这位阮姑娘作死的本事,已经三番两次触到王爷的逆鳞,竟还没领悟到他最讨厌听人议论自己的长相,“美人”,“美貌”这样的词,以前听到了,八成是要动手的。
  没想到这阮姑娘张口就来,才短短几日,说出的“美”字比这几年听到的都多,让人实在忍不住要捏一把汗。
  卫珩捏了捏手里的杯子,静默了片刻。
  这阮秋色怎么看都是脑袋少根筋的样子,又攥着一把小聪明四处点火。对她发怒,总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况且此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功力简直登峰造极,就算是一时半会儿镇住了她,过上半天又要故态复萌。
  卫珩没与这样的二皮脸打过交道,是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阮秋色见他不语,决定换种方式同他说理:“王爷,虽然您发过毒誓说这张脸不给人看,但是我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这双眼睛已经是您的了,您把画赐给我看,不就相当于自己看么?也不算违背誓言啊。”
  她满嘴歪理,卫珩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画是不可能给你的。”良久,卫珩慢条斯理地开口。
  看着阮秋色一脸失望的神色,他又道:“不过念在你是为大理寺办差受了惊吓,于情于理本王是应该给你些好处。”
  他右手覆上面具,把它摘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
  烛火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曳,卫珩好看的脸在光线里明明暗暗,又多了几分朦胧韵致。
  “看吧,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时青驾着马车把阮秋色送回了书肆,店里的众人都已经歇下,阮秋色也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独居的阁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但她仍然坚持着点了一根蜡烛,抱着膝回味美人好看的模样。
  怪不得那些酸溜溜的文人说要灯下看美人,影影绰绰果然更有一番风情。那动人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栩栩如生,只差落在纸面上。
  可惜美人实在不好惹,若非他心甘情愿让她作画,阮秋色还真的不敢下笔。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以后她好好表现,美人说不准就答应了呢。
  阮秋色吹熄了蜡烛,乐观地进入了梦乡。
 
 
第7章 查案   她断案生涯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林……
  清早,时青来接阮秋色的时候发现她面色青黄,眼下大大的黑眼圈十分醒目。
  “阮画师可是没睡好?”
  阮秋色双目无神,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啊。昨晚有你家王爷美貌护体,虽说是睡着了,但是凌晨时分梦到悬尸杀人魔正在拿绳子捆我的脚,吓了个半死……”
  跟着她出来的俞川听见这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怪不得天还没亮你就鬼吼鬼叫,整个书肆都被你吵醒了。”
  阮秋色无奈地扶额:“串串,我那是被噩梦吓醒了,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俞川却不理她,只打量着牵着马的时青:“这位官爷是?”
  时青早交代过她,有关凶案的事情一概不可告诉外人知晓,阮秋色虽然只是大理寺的临时工,又是被赶鸭子上架,却也有几分使命感。
  她连忙上前牵了另一匹马,冲着俞川摆摆手:“这是我在酒楼新认识的朋友,今日约好了去郊外春游的。”
  说罢翻身上马,招呼时青跟上,动作颇有几分熟练。
  “阮画师,想不到你骑术这么好。”因着在城里,两人骑得慢,时青看着阮秋色稳稳地坐在马上,语带赞赏。
  阮秋色回头冲他一乐,得意都写在了脸上:“我从小跟着我爹走南闯北,骑马算不得什么。”
  她停了停又道:“我这个人一向随便,老是唤你时统领也觉得怪生疏的,以后怕是还要打上一阵子交道,不如我叫你一声时大哥,你愿不愿意?”
  时青也甚少与市井之人有来往,听她这么提议,新鲜之余倒也没什么不情愿:“阮画师叫着方便就好。”
  阮秋色听了却不乐意:“我都叫你时大哥了,你还‘阮画师’的叫,听着怪别扭。熟人都叫我阿秋,时大哥你随意些,叫我阿秋,阿阮都可以的。”
  时青礼貌地笑笑,却没应声,似乎是觉得有些叫不出口。
  阮秋色也不再为难他,只暗暗想,这人真是古板得紧。
  她转念又想,也只有这样古板的人,才能应付那挑剔的美人王爷吧。
  阮秋色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时青聊天,说话间就到了青云村。京兆府的林捕头已经等在村口,时青带阮秋色过去,对林捕头一拱手道:“这位阮画师是王爷新招来的助手,王爷命她协助您办这悬尸案,就拜托您多照应了。”
  林捕头忙拱手回礼,时青转身对阮秋色道:“把你送到,我也得回去帮王爷办事,你跟着林捕头,凡事多小心些。”
  阮秋色没想到时青还要走,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但他有公务在身,她也不好拦着,只好挥手与他作别,跟着林捕头往村子里走。
  这桩案子本以为是“吊死鬼”连环作案,故而接到报案的京兆府直接将案子转给了大理寺。而昨日时青带阮秋色来查验案发现场,因为赶着回去复命,也就没有立刻盘问相关证人。
  所以今日她断案生涯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林捕头一起查问死者陈平的妻子,辛四娘。
  案发当晚,辛四娘就住在村口吴寡妇家里。命案发生后,因着卫珩下令要保护现场,她便依然宿在吴寡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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