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水怀珠
水怀珠  发于:2021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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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尿。”
  来人一边用水囊灌,一边解释。
  三殿下悲鸣,拼命挣扎,尿液从鼻孔、嘴角溢出。
  夜阑更深,树林空旷,干呕声、咳嗽声、呜咽声断断续续。
  灌完后,战长林松手。
  三殿下一顿狂咳,因是被倒挂着,脖颈、脸庞全部充血,脸上、头上也全是屎尿。
  战长林扯他锦袍,揩着手:“味道可好?”
  三殿下缓过来,惨声大叫,竟然连骂也不会骂了。
  战长林淡声:“我这儿还有,殿下要是不饱,只管说。”
  三殿下叫声更惨,叫完,开始痛哭。
  战长林揩完手,把布条塞回他嘴里,解下人,扛到马背上,又朝树林前方的一条河流驰去。
  抵达河边,战长林把三殿下拎下来,拖到水里。
  三殿下眼睛被蒙,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感受到流水淌过脸颊,欣喜若狂。
  战长林拆开他嘴里的布条。
  三殿下趴在水里狂饮,企图洗净嘴里的脏污。
  战长林一脚踩在他后颈上。
  三殿下猝不及防,整张脸埋入水里,鼻孔、口腔瞬间进水,双脚蹬在岸上,蹬开泥沙。
  战长林松开脚,三殿下从溺亡边缘挣脱,大口地喘息着。
  战长林等他喘完,再一脚把他踩进水里。
  岸上那双脚又开始绝望地狂蹬。
  如法炮制数次后,战长林问:“是刚刚那滋味好,还是现在这滋味好?”
  三殿下气息奄奄,因窒息的冲击实在太过强烈,再加上战长林的这一问,他猛地灵光一闪,想到半个月前溺亡的心月,惊恐道:“你——”
  战长林又一脚把他踩进水里。
  这一次,三殿下学乖了,解脱出来后,迭声道:“饶命!好汉饶命!……”
  战长林的脚仍踩在他背上,三殿下心有余悸,仰着上身:“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真的不是我干的!”
  战长林不回应,三殿下急到哭:“赵霁,你放过我,真的不是我!……”
  风声呜咽,水面上树影波动,战长林盯着脚下的人,依然不语。
  三殿下便继续哽咽求饶:“赵霁,我求求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战长林想到今日恪儿遭受的羞辱,没能忍住:“叫一声爹,我放过你。”
  三殿下色变震恐。
  “你疯了?!”
  战长林又一脚,这一脚,直接踩在后脑勺上。
  三殿下全身剧震,水浪四溅。
  战长林松脚,再踩,松脚,再踩……
  三殿下一声悲咽。
  战长林:“没听到。”
  三殿下倒在河水里,脸色惨白,涕泗横流:“爹,爹!……”
 
 
第55章 .  哄慰   “你抱着我睡。”
  恪儿今夜又被灌了很苦很苦的药, 咽完以后,梦都是苦的。
  苦巴巴的梦里,他老是听到小黑在叫, 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怎么找也找不着。
  所幸那些叫声还很活泼, 是以前他们玩耍时愉悦的叫声, 恪儿于是没有再哭,只是在梦里努力地找。
  找着找着, 脸颊上突然一热,像是小黑来舔他了。
  恪儿喜出望外,下意识抱住小黑,却只抓到一只大手,手掌温暖、宽大,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令他误以为是小黑在舔他。
  恪儿又是茫然, 又是失落,想看清楚这手的主人, 可是梦里黑乎乎的, 他也打不开眼睛。
  恪儿于是循着本能地喊:“战长林……”
  那只手怔了一下, 随后,有声音低低回应他:“在。”
  这是他熟悉的声音,恪儿胸口一酸,又喊:“战长林!”
  来人沉默,少顷后, 躺上床,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恪儿至此才终于撑开眼皮,看到黑暗里一双熟悉的眉眼, 泪水再次盈眶。
  战长林忙先替他擦,边擦边哄:“不哭了,再哭成小哑巴了。”
  恪儿声音沙哑:“……我不是小哑巴。”
  战长林便说:“那就要成小瞎子了,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瞎掉多可惜啊。”
  恪儿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心里酸酸的,又暖暖的,伸手抱住他。
  黑暗里,两人静静拥抱,恪儿把脸埋在战长林胸膛上,抽了一会儿鼻子后,才道:“小黑没有了。”
  他还不太明白“死”,尽管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只知道他怀里的小黑不再动,一觉醒来,便影子也没有了。
  可是,居云岫明明承诺过他,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小黑的。
  战长林摸着他后脑勺,道:“谁说没有了?”
  恪儿怔然。
  战长林道:“它就是跟你一样,生病了,我刚送他去找大夫,大夫说要留它在医馆里养一养,等养好后,我就接它回来。”
  恪儿且惊且喜,确认道:“是你带走它的?”
  “对,是我。”
  “可是我也有大夫,我有程大夫。”
  “程大夫只给人治病,不给小狗治病的。”
  恪儿恍然,想到小黑被踩在脚下痛苦呻吟的情形,又心疼道:“那……它还好吗?”
  战长林抿唇,道:“会好起来的。”
  恪儿望着他,再次把脸埋进他怀里:“我也会好起来的。”
  战长林笑,摸着他的头,他额头仍然有点烫,小小的身体发着热。
  这是战长林第一次面对病中的恪儿。
  他突然想起造成他这样孱弱的原因,想起他说药很苦、他很怕的事,眼眶一酸,低头在他额头吻了吻。
  恪儿微微闭眼,浓密的睫毛扇着,有些害羞,又有些满足。
  夜阑更深,屋里静悄悄的,床幔把他们藏在一个私密而安全的空间里。
  “战长林,你今天陪我睡吧,偷偷的,没有人会知道的。”
  “好。”
  “你抱着我睡。”
  “嗯,抱着的。”
  “嘘。”
  “……”
  隔壁,璨月悄声关上屋门,走入内室后,向窗前的居云岫道:“郡主,公子陪着郎君歇下了。”
  屋里没有点灯,月光从窗外泄进来,照着居云岫明显憔悴的脸庞。
  “恪儿还哭吗?”
  “公子向来会哄人,郎君这次醒来没有哭,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郎君便又睡了。”
  居云岫睫羽微覆,想象那个情景,悬在心口的石头慢慢落下。
  这是三年来,战长林第一次在这件事情上替她分担。
  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脆弱、又如此真实的恪儿,面对他不堪一击的身体,面对他的敏感、忧郁。
  璨月说他最会哄人,她不否认,被他纠缠的这段时光,是恪儿欢笑声最多的一段时光,而今夜,也是他最后哄住了恪儿的哭闹。
  以前他承诺过许多关于恪儿的事,有陪他玩耍,有教他习武,有带他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这些缺失的承诺,他会一一补上的吧。
  以后,他们会相处成一对非常和睦的父子吧。
  居云岫收住遐思,对身后人道:“你去休息吧。”
  璨月坚持道:“奴婢先伺候郡主歇下。”
  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居云岫今夜为等战长林熬到现在,璨月不忍再由着她熬下去。
  居云岫没有拂她的意,伸手关上窗户,走到床边,宽衣就寝了。
  次日天亮得很早,已经入夏,日光一天比一天长。
  居云岫醒来时,客栈外已有行人来往声,窗外的树枝上鸟语啁啾,晨风吹拂着床幔。
  有人睡在窗前的交椅上。
  居云岫一怔。
  屋里除开床以外没有别的能睡的家具,战长林就坐在交椅上,抱臂而眠,睡着睡着,脑袋一歪,“咚”一声砸上窗柩。
  居云岫闭上眼。
  窗前传来他的低嘶声,可以想象他正一边皱眉一边摸着头,居云岫佯装熟睡,不想撞破这份尴尬。
  然而醒后的战长林并没有再次入睡。
  脚步声慢慢朝这边靠近,居云岫感受到床幔被撩起,战长林挨着床头席地坐下。
  半晌后,战长林伸手碰上她的眉。
  居云岫屏息。
  战长林从小习武,指腹上结着厚茧,抚着眉擦过时,撩开刺刺的酥麻,居云岫忍耐着,等他停下,等到的却是他从上而下的描摹。
  眉眼,鼻梁,嘴唇……
  碰上嘴唇时,居云岫没能再忍住。
  帐幔里,二人四目相对,战长林低低一笑。
  他早发现她醒了。
  居云岫自知没趣,色厉内荏:“出去。”
  这次没带“滚”字,算是很客气,战长林没动。
  居云岫不由瞪他一眼。
  战长林切入正题:“昨夜哄完恪儿,想来哄哄你,没想到你睡着了。”
  居云岫目光微闪,望回晨光斑驳的帐幔,不语。
  战长林半似好奇,半似调侃:“居然没失眠?”

  恪儿被居胤那样欺辱,后来又发着热,被灌药,他原以为她肯定是没法入眠的。
  居云岫怼他:“惭愧,的确没有你的用武之地。”
  战长林被怼,倒不介意,反而笑:“那就是默认我的用武之地,是在你枕边了?”
  居云岫的眼神再次愠恼。
  战长林点到即止。
  璨月听到里面的动静,隔着屏风问:“郡主醒了?”
  战长林替她回:“醒了,进来伺候吧。”
  里外二人皆一愣,战长林笑,在璨月愕然的目光里走了。
  半个时辰后,众人拾掇妥当,居云岫到恪儿屋里,他已穿戴齐整,额头不再发烫,精气神也显然比昨日足了很多,只是声音还有些哑。
  居云岫便不让他多说话,等仆从把行李收齐后,抱着他下楼,扶风突然从大门口匆匆赶来,道:“郡主,赵大人来了!”
  众人着实意外,霎时面面相觑。
  客栈外传来马蹄声,声势颇大,应该就是赵霁的车队,居云岫下意识朝楼上看,走廊上没有战长林的身影。
  不知道是没有下来,还是当真走了。
  扶风还在等居云岫发话,居云岫欲言又止,最后道:“上车吧。”
  赵霁的确是来接居云岫的。
  昨夜三殿下居胤失踪,闹得满城动荡,赵霁身为丞相,不可能不知情,何况最近他还一直派人盯着三殿下。
  三殿下在客栈里跟随从辱骂居云岫的事,他已知晓,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今日城门一开,他便立刻来接人了。
  上车后,赵霁照旧先寒暄,居云岫的注意力在车窗外。
  战长林真的没有再现身。
  “灼灼。”
  耳畔落下赵霁的唤声,居云岫关上车窗。
  “抱歉,又委屈了你一次。”赵霁致歉的语气仍旧诚恳,跟上次相比,似乎相差不大。
  居云岫没有回应,只道:“昨天夜里有官差来盘查,是三殿下出事了吗?”
  赵霁因她的回避而沉默,心想她这次或许是真的有些恼,毕竟心月的事早已传开,她应是知道自己为何延迟婚期了。
  反省过后,赵霁回道:“无碍,回城时喝多了酒,以至迷了路,醉倒在河边,现在已经被侍卫送回宫里了。”
  居云岫道:“没受伤吧。”
  赵霁道:“山路多荆棘,难免有些擦伤,大体无恙。”
  他说的是实情,至少是他所知的事情,回完后,换成他问居云岫:“昨日入城,你有碰到他吗?”
  居云岫没有隐瞒的必要:“碰到了。”
  赵霁试探:“如何?”
  居云岫坦然:“我与他一向不合,冤家路窄,能如何。”
  赵霁敛目:“后日大婚,他也在宾客名单内,你若不想见,那我便……”
  “不必。”居云岫打断道,“你是朝臣,他是皇子,我是宗室郡主,避不开的。”
  赵霁不再多言。
  正午,车队抵达洛阳城门,因有赵府家徽在,进城自然畅通无阻。
  居云岫没忍住,再次打开车窗。
  城墙巍峨,排队进城的马车、骡车络绎不绝,形形色色的人挤在一块,有悲有喜。
  “在看什么?”
  “洛阳风土。”
  赵霁越过车窗,望向居云岫眼里的那片景致,本想说“改日带你去白马寺逛逛”,话到嘴边,又倏地梗住。
  白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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