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道:“一是把月份说小的事情。虽然寻常的普通大夫会出错,但宫中太医也出错,这理说不过去。二是先前刘太医开的药方子中,有一味药为五行草。”
正欲说下去,见皇后脸色微变,苏蕴便明白皇后知晓此药,也就停了下来。
一旁的顾夫人补充道:“月份说小了,就已经不合理了,还在大皇妃有孕的期间开了那样的方子,可不是凑巧了,其中猫腻显而易见。”
皇后想了想,随后吩咐嬷嬷:“你去太医院把刘太医,傅太医请来,就说是……”目光看向顾夫人,再而道:“忠毅侯府侯夫人身有不适,让他们过来一趟。”
嬷嬷得令,退出了殿外。
约莫一刻余,两个太医都来到了慈元宫。
刘太医纳闷皇后为何要请他过去,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是因大皇妃的事情。
殿中,两个太医轮番给顾夫人诊脉,都未察觉有什么问题。
“侯夫人身子健康,并无问题。”刘太医道。
皇后饮了一口茶,悠悠问道:“你们二人入太医院多少载了?”
傅太医应十五年。
而刘太医应十七年。
“这么说刘太医还比傅太医早了两年,无论经验还是医术应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么普普通通的孕诊也不会出错才是呀。”皇后慢悠悠地道。
听到“孕诊”二字,刘太医脸色微微一白。
皇后心底轻嗤一声,径直问:“大皇妃可是有孕了?”
刘太医迟疑了一瞬,才应:“回禀皇后娘娘,大皇妃确实有孕了。”
皇后拨弄着杯盏,又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仔细说一说。”
刘太医虽然心有忐忑,怀疑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尚不知傅太医已经为大皇妃诊过脉了,因此抱着侥幸的心思。
应道:“大皇妃有孕月余了,但因两年前小产,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许是近来忧虑过重,脉象滑胎的迹象很是明显,若是执意要留着孩子,恐怕性命难保。”
傅太医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心思复杂的侧眼望了一眼刘太医。
皇后轻笑了一声:“那巧了,听说傅太医也给大皇妃诊过脉,但他诊出来的月份可是三个月,这一个脉诊出了两个不同的月份,可真是稀奇了,是吧?”
说罢,皇后看向了顾夫人和苏蕴。
刘太医脸色蓦地一白,额头上约有一层细细的汗溢出、
苏蕴温声道:“小半个月前在金月庵偶遇大皇妃,大皇妃有所不适,臣妇问了几句,得知大皇妃说请过太医了。而那时诊不出来脉象,如今诊出的喜脉却与傅太医说的有出入,也不知两位太医,哪个才是对的。”
皇后笑道:“那还不简单?派另外的太医再去诊脉不就知道了。”
闻言,刘太医的手微微颤抖,连着语声都带着轻抖:“或是臣诊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皇后冰冷的目光从刘太医的身上扫过,然后冷声吩咐嬷嬷:“再请一个太医,拿着我的令牌去大皇子府,若是有人敢拦,不用说旁的,直接带走。”
第80章 皇后的心思。
大皇子府。
有约莫四十岁左右的老宫女出现在大皇府外,面色冷肃道:“吾等奉皇后娘娘懿旨来探望大皇妃。”
门外的守卫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姑姑请稍等,小的现在去通报。”
门卫去通传,约莫半刻,有一个大概四十来岁的婆子走了出来 ,朝着府外的宫女略一欠身,恭敬地道:“大皇妃身子抱恙,必须得静养,恐不能见客,还请姑姑见谅。”
老宫女轻抬下颚,斜眼看了她一眼:“你是什么人?”
婆子回道:“奴婢是皇妃院子里的管事嬷嬷。”
老宫女冷笑了一声:“那我且问你,不能见客是你做的决定,还是皇妃做的决定?”
婆子表情微滞,一时不知回什么话,又听那老宫女道:“皇后娘娘知晓大皇妃身子不适,故遣了太医来给大皇妃看诊。”
婆子表情微变,手心微微捏紧,继而道:“刘太医昨日才来看过,怕是不用再……”
“让开!”在婆子未把话说完,老宫女正色厉声地打断了她。
婆子没有立即让开,老宫女再抬下颌,厉声道:“皇后娘娘有旨,谁敢阻拦,一并抓拿!”
看了眼婆子,老宫女面色冷冽,没有半分犹豫地吩咐身后的内侍:“把她给我抓起来!”
婆子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几个内侍立即把婆子押了起来,大皇府其他侍卫见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前院府门后有人悄悄离去通报。
有去东苑禀告的,也有去西苑禀告的。
那陈侧妃听闻皇后派人来了,还在府门前把德贵妃安插在东苑的管事婆子给押下了,顿时明白是事情败露了。
整个人都慌了,惊惶之后,又匆匆吩咐人去与皇宫守卫通消息,让其把皇府现在的情况传到德贵妃那处。
只是她不知,她派出去的人早被人盯上了,在与守卫交头的瞬间,二人一并被抓了。
大皇子正在劝说妻子:“这孩子不能留,不能以性命相搏。”
谢意冉面色浅淡,反问他:“妾身若是往后无法再孕,那殿下嫡子是该从陈侧妃那里出,还是休了妾身,再另娶正妃?”
大皇子皱眉,道:“你是父皇亲自指婚,莫要再说这种浑话。”
谢意冉轻笑一声:“那殿下的意思就是从陈侧妃那处生出一个儿子,再记名到我的名下?”话语一顿,又冷笑道:“但我并不想要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我怕生出来后,与陈家人一样德行败坏。”
大皇子一噎,道:“那总该也是我的孩子。”
谢意冉再而轻嗤一笑:“妾身不要,妾身若再无所出,自会去圣上跟前跪求和离。”
听到“和离”二字,大皇子眉头紧蹙,并不是很想听到这两个字。
正欲再说些什么,便有下人来传,说是皇后派了人来探望大皇妃,如今在府门外边。
李嵇看了眼妻子,道了声这事不许再提之后,便把怀中的女儿放下了。
出门前与皇妃再道:“我去去就回。”
说罢就出了屋子,而留在屋中的谢意冉听到皇后派人来了,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两日下来,她在吃食上边不敢掉以轻心,都是让贴身婢女去盯着,但将来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衡量之后,她才让人暗中送信去了侯府。
她得赌一把,赌自己没有信错人,她信那顾娘子能帮到她。
如今皇后娘娘派人来了,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她没信错顾娘子。
低下头,抚摸上了小腹,目光柔和。
女儿也凑了过来,什么都不懂的唤了一声“娘亲”。
谢意冉看向女儿,轻柔地扶上她的脸颊,目光坚定,但语声却很温柔:“娘亲不会让你与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受人欺负的。”
那边,李嵇出了东苑,老宫女便带着一行人进了府中,二者在道上相遇。
李嵇望着被内侍押着的管事婆子,皱着眉头,不悦地问:“听说是皇后娘娘派人来探望皇妃,可这阵仗,不像是探望吧?”
?
话到最后,李嵇目光锐利:“不知你们这是何意?”
老宫女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丝毫不惧他,镇定从容地道:“今日在宫中,忠毅侯府侯夫人身有不适,请了傅太医与刘太医两位太医过慈元宫诊脉,不知怎的就提起了大皇妃,恰好两位太医都为大皇妃诊过脉。”
李嵇微微蹙眉,不明所以:“所以呢?”
老宫女:“刘太医道大皇妃有月余的身孕,且脉象极度不稳,也会伤及大皇妃的性命。但傅太医却道是三月个的身孕,脉象虽虚弱,但不至于危害到大皇妃的性命。”
李嵇略一愣怔,又听老宫女说:“所以皇后娘娘又派了个太医过来给大皇妃诊脉,但不曾想方才在门外,这府里的管事婆子擅自做主把奴婢等人拦在了府外。”
李嵇随之望向被内侍押着的管事婆子,那婆子心虚的低下了头,辩解道:“奴婢是见大皇妃身子不适,担心影响身子才会如此的。”
李嵇脸上浮现了愠色,怒斥道:“谁给你的狗胆,连皇后娘娘的人都敢拦?”
管事婆子不敢再说话。
但李嵇在听闻两个太医诊脉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时候,心底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
他倒是希望刘太医真的诊错了,而傅太医是对的。
李嵇看向老宫女与一旁的太医,道:“皇妃在屋子里头,随我来。”
*
皇宫中,德贵妃为前两日儿子被宣进皇宫,在偏殿渡过了一宿的事情而心焦不已,今日又不知怎的,眉头直跳,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宫女把温茶递给了德贵妃,德贵妃端过茶之际眉头又跳了跳。
最后茶也不饮了,把杯盏放到桌面上,问身旁的心腹宫女:“你觉得本宫对大皇妃是不是狠心了些?”
宫女待在自己主子身边已有近三十年了,怎不知主子想听什么答案?
所以她挑主子想听的话来应:“娘娘这也是为了大皇子着想,大皇妃虽然性子温和,可娘家着实帮不上大皇子什么忙。而如今娘娘的娘家又提出得是自家姑娘是正妃,小世子也得是自家姑娘所出才肯倾力相助,娘娘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
德贵妃听到这些话,心里舒快了一些,但随即又忧心道:“但总觉得会有什么变故……”话一顿还是不放心的道:“你去太医院把刘太医给我喊来,得尽快把事情做了,莫要再拖了,免得生出变故。”
宫女应了声,然后去了太医院。
德贵妃心事重重等宫女回来。
宫女回来后,把刘太医不在太医院,而在慈元宫的事情说了。
德贵妃听到傅太医和刘太医都到慈元宫去了,而忠毅侯府的侯夫人和世子娘子也在,脸上的神色变得微妙了起来。
在殿中踱步半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沉,赶忙吩咐婢女去办别的事情,再嘱咐道:“我们这很有可能被盯上了,你出宫的时候谨慎些。”
宫女应声,然后退出了内殿。
德贵妃坐在座上,手心紧紧握着杯盏,面色冷凝。
心道可别坏事了才是呀。
*
苏蕴与婆母在慈元宫等着大皇府传回来的消息。
期间两个太医都在殿中,她看了眼那刘太医,脸色苍白,额头覆着细汗。屡屡用宽袖抹汗,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如此慌张的模样,生怕旁人看不出猫腻似的。
皇后也暼了他一眼,心中也有了数,再而看向了外甥的妻子。
苏氏是端庄艳丽的一个女子,此前她并不看好她,一则出身,二则不了解。
虽然不怎么看好,可到底是自己妹妹和外甥同时看上的,那顾侯也没有什么意见,她若是摆起谱来阻碍这婚事,只怕落得个不好来,索性也就随了他们。
但今日苏氏却能把德贵妃的把柄送到了她这里来,是她从未想过的,这是个意外之喜。
看来,外甥的这个妻子也没有娶错。
今日的事,让皇后对苏蕴生出了几分满意。
时过一个多时辰,外出的宫女与太医回了宫,入了慈元宫。
宫女把进府前被拦的事情说了出来,随后是太医回述。
太医道:“回禀皇后娘娘,大皇妃属实是有孕三个余月,脉象虽然孱弱,也有滑胎的迹象,但并未严重到危及母体的性命,且在精细调理之下,也是可坐稳身子的,还有一事,事态有些严重。”
话到最后,太医的脸色越发的严谨了起来。
皇后平静地问:“什么事。”
太医回道:“臣查看了先前刘太医开的药,里边有微量的五行草。听大皇妃所言,她服用了好些天,感觉有些不对,便把药渣给了傅太医查看。而傅太医说这里边有能致小产的五行草,再多服用两副药便会小产,傅太医也就给大皇妃开了安胎药,大皇妃便把安胎药替换了先前的药。”
听到这,皇后的目光扫向了双腿在颤颤发抖的刘太医,声音轻缓:“刘太医,这事你又该如何解释?脉象小了一个多月,又在大皇妃有身子之际开了能致小产的方子,是何居心?”
刘太医的双腿一时站不稳,“扑通”地一下就跪了下来:“臣、臣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被陈侧妃收买,才、才会加害大皇妃……”
苏蕴听闻刘太医的话,眉头紧蹙。
刘太医竟然不再狡辩,这么容易就把陈侧妃供了出来,可是想为德贵妃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