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雀翎——杳杳云瑟
杳杳云瑟  发于:2021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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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成容氏,誉重椒闱,冠彼后宫。静正垂仪,成肃雍之道;克尽敬慎,著协德之美。今授金册凤印,载在典谟,母仪天下。
  止喜面上有着了然。
  这一天终于到来的了然。
  他将明黄色的圣旨卷了卷,身后之人立刻将几箱子的礼物抬进。
  容凤笙跪在地面,声音柔婉,
  “臣妾接旨。”
  而全府之人纷纷跪在她的身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异口同声,震耳欲聋。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宫。
  谢玉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笔。墨汁飞溅在卷宗之上,好好的一张卷宗就这么毁了。
  那太监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真是好。”
  端坐其上的少年脸色平静,额心点红,像是小玉菩萨般温润俊美。
  皇后?
  “我这位母妃,所图甚大。”
  就这么等不及么
  无巳匆匆走进,低声道,“殿下,我们的人全部都被拒了。”
  “公主只说了四个字,说,不必再见。”
  话音落地,谢玉京脸色骤暗。
  “另外,顾小姐求见。”
  顾仙韵,太子的未婚妻,谢玉京烦躁至极,一张脸上写满了阴寒。
  无巳也十分为难,
  “她道,殿下若是不见她,会后悔的。”
  顾仙韵被请进殿中坐下,便直直盯着谢玉京的手看。
  那是一只连骨节都透露着精致的手,她重重一震,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心口嫉妒怨恨,种种心思夹杂在了一起,
  顾仙韵脱口而出,“仙韵来是想问一件事。殿下可知道,长公主殿下与人有私情?”
  谢玉京抬眼。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那眼神让顾仙韵毛骨悚然,
  却见他忽地轻笑,
  “方才孤在想事情,没有吓到顾小姐吧?”
  他语气温柔,神色亦是无比柔和。少年生得本就清秀俊美,这样温言软语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的很。
  少年皱起眉来,“孤忽地想起一件事需要处理,待孤处理完事务,便陪顾二小姐在宫里四处转转。二小姐具体知道什么,可以之后,再与孤细细说道。现在不若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他一个眼神,便有人为顾仙韵倒了杯茶。
  “且稍等片刻。”
  这大转弯的态度,令顾仙韵有些奇怪,但对上少年含笑的眼,脸上还是漫过了红晕。
  到底年纪小,被哄了两句之后便定下了心思。
  她想着,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与公主的,不是太子殿下……
  殿下这般的洁身自好。
  想到了那夜的初礼宫人,她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从孺人一跃成为了良娣,就那般卑贱的出身,她凭什么。
  待她入主东宫,一定要好生敲打一番。
  谢玉京径直坐到案前,写了一封信。
  封口之后便交给了无巳。
  而后转身,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雪白内衬,朱红外袍,愈发衬得脸色白净,修肩长腿,恰如那梅花玉瓶。
  顾仙韵眼睛一亮,有些忐忑地揪紧了衣裙。
  “小姐,走吧。”
  他走过她身侧,寒梅香气隐约,绶带飘拂,背影修长笔直,宛若仙人般完美。
  这就是她今后的夫君。
  小姑娘脸上带着淡淡的红色。
  清秋殿,
  云妃看完那信纸之后,脸色青白,
  “太子殿下当真要……”
  她搂紧怀里熟睡的芝芝,犹豫,
  “此事实在是太……”
  无巳却道,“殿下心意已决。”
  无巳走后,云妃叹了口气,摸着芝芝的脸。
  “娘亲做这些恶事,都是为了芝芝。他答应了母妃,今后,你会是全大成最尊贵的公主……芝芝,娘亲不得不做。芝芝也会原谅娘亲的对吗?那是你姨母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若是连母妃都不帮他,就没有人帮他了。”
  她与谢玉京早有结盟,他们之间的结盟,有一半是因为谢芝芝,可剩下的一半,却全然是因,谢玉京顶着她表外甥的名义,是为亲情义理。
  他的生母已经死了。
  江氏与云妃一同长大,感情甚笃,她不知道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如何,但江氏尚且还在侯府的时候,并不大管这个儿子,云姨娘便时常帮着照看谢玉京,是以,二人也有一定的感情。
  她不知道谢玉京的本性。
  ……
  一座辇轿,从清秋殿中缓缓行出。
  自从喝下云妃的那杯茶后,皇帝总觉得喉中有股燥热之意,急待纾解,他眼角隐隐地泛红,额头上亦是有汗珠滴落,那英俊的面孔受情.欲所控,有几分狰狞。
  夜虫正在低鸣,月凉如水,
  辇轿拐过花园的一个拐角,凉亭有女,亭亭玉立,纤细窈窕。
  似乎是个宫女。
  皇帝的手正松着衣襟,忽地一顿。
  他鹰隼般的眸锁着那身影,逐渐地,被欲.望所侵蚀。
  一切都是那么巧。
  ……
  迢迢的手在面前一晃。
  “公主缘何一直发呆呢?”
  容凤笙垂眸,“我心里有些不安。为何如此深夜,陛下会宣我进宫呢?”
  用的理由还是,白落葵病危。
  容凤笙还在嗤笑谢絮借口的拙劣,轿子一荡,便停在了永兴殿外。
  她缓缓下轿,却没有让迢迢跟着进去。
  光可鉴人的地板映出她的身影,而殿门口竟是无人把守,虚虚地掩着,不过是轻轻一推便开了。
  容凤笙浑身一僵。
  耳边传入一道压抑细弱的哭泣声,还有男人低哑的粗.喘,她一步步走去,就见满地的衣衫夹杂着明黄的颜色。
  珠帘之后,两道人影。
  她的手一定,缓缓地掀开。男人健硕的肩膀映入眼帘,汗水滚过那线条分明的肌肉。

  看清与男人纠缠的那道身影,容凤笙手里的宫灯,
  啪的落在了地上。
  那少女惶然抬眸。
  散乱的头发之下是一张巴掌小脸,明媚鲜妍,真真切切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怎么会是她……
  容凤笙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男人像是猛地清醒,狠狠推开了身边的少女。
  他望向容凤笙,声音有些干哑,
  “朕不是……”
  她转身就走,身后劲风刮过,手腕被人用力攥住,容凤笙低头,看看他还带着牙印的腕,皱眉,
  “陛下这是何意?”
  早就知道谢絮是改不了的。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她是你的儿媳。”她说的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人心。
  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若是旁的宫女,她还不至于这般,可这位是谁?
  顾泽芳和顾仙菱的亲妹妹!
  是他钦点的太子妃!
  谢絮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陛下,报复于我的手段么?”虽然有些可笑,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顾仙韵这时也清醒过来了。
  她脸上满是泪痕。却是一动不动,容凤笙这才猛地发觉,她的手腕竟是被紧紧地绑住了。
  容凤笙没有管愣在那里的男人,大步向少女走去,给她将手腕解开。不忍看好少女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痕迹,脱下外裳,披在她的身上。
  俯身前去搀扶,却被顾仙韵颤抖着,大力推开。
  “用不着你假惺惺!”
  “你这个脏女人,无.耻的贱.人……”
  说罢,脸色便倏地惨白,容凤笙是如此,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与名义上的公公……
  此事若是传遍后宫前朝,
  顾家的名声……她的唇咬出了血,屈.辱无比。
  自古以来,发生这种事,指摘的都是女人。
  顾仙韵这辈子,只怕是要毁了。
  “来人,将顾小姐带下去。”
  容凤笙也没有再去碰她,淡声说道。
  人走后,谢絮披着一件龙袍,沉默地坐着。
  许久她轻声道,
  “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那可是顾家的小姐。”
  “若是顾大人,知晓了此事?”
  她心里竟是不觉得荒谬。可能他们谢家之人,就是有这样的病吧,骨子里都是疯子。
  容凤笙冷嗤了一声。
  “朕是从云妃宫中……朕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浑身不对,清醒的时候,她就在朕的怀中。你相信朕,”谢絮有些无措地看着她,紧紧拧着眉头。
  容凤笙笑了两声,“陛下拿我当三岁小孩么?”
  谢絮说不出话来。
  他思维极为混乱,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思考,心里被愧疚懊悔等等情绪所淹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真是像她所说那样,管不住自己吗?
  可他后宫佳丽三千,
  为什么偏偏是……偏偏是顾仙韵。
  谁都可以,为什么是她?
  简直令他受挫无比,谢絮从来没有犯下如此弥天大错,他半蹲在容凤笙的身边,佝偻着腰身,
  “是朕的错。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做?”
  一字一句,说的艰难。
  她却毫不留情起身,冷淡道,
  “陛下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同顾家解释吧,温仪还要去探望母后,就不陪陛下了。”
  她看到这里,便明白了,谢絮是被人算计了。
  云妃,顾家,顾二小姐。
  所有的线索交织在一起。
  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的长乐殿。
  一进去,便见到了谢玉京。
  他像是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快步冲她走了过来。
  谢玉京看上去心情愉悦,她不见他,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来见她。
  “公主进宫了?这是来特地探望孤的吗?怎么都不派人来通传一声,”
  容凤笙没说话。
  他快步走了过来,将她的手攥在了手心。容凤笙低头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掌。他攥的死紧,像是怕她挣脱了那般。
  修长有力的大腿迈动,将她牵着去了内殿,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宫人们深深低垂着头。
  他御下的能力,从来都是毋庸置疑的。
  谢玉京带着她转到了屏风之后,在梨花木的衣挂上,挂着一件美到令人失语的嫁衣。
 
 
第49章 049   你不喜欢吗?
  049
  形制赫然是皇后凤袍。
  大袖上缀着珍珠, 金线绣着凤凰,蜿蜒的凤尾上洒金遍地,行走起来定是美轮美奂, 风采夺目。织造司耗费了心血的东西,自然是数一数二。
  没想到却被他堂而皇之地摆在东宫,只消有人告密,他必然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
  他说, “天底下只有你,配的上它。”
  “不过,你不该为谢絮穿上它, ”少年嗓音清润, 像是在给人洗脑那般,循循善诱,“上回你说,你什么都应我,今日我想——”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谢玉京的声音倏地停住。
  容凤笙冷冷看着面前的人,她打他这一耳光, 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心疼。
  他的冠滚落在地上, 发丝亦是尽数倾乱,遮住那张如玉的脸庞。
  少年的笑意还留在脸上, 唇角勾起的弧度, 透着一些诡异,眸光中,却是倏地泛起了迷惘。
  嘴角缓缓地渗出了鲜血,他指腹按压了上去,然后往上, 在微肿的皮肤上一蹭,疼痛迟钝地传到了大脑之中。
  那血迹被他抹开,像是胭脂般染在了脸颊之上,少年缓缓地侧过脸,眸光与她相触,有些凌厉阴鸷的艳色。
  容凤笙手心传来强烈的疼痛,
  提醒着她那一耳光有多用力。
  谢玉京死死盯着她。
  他的眼前,顷刻间失去了一切颜色。
  视野之中尽是黑白,就好像重新回到身患眼疾的那几年。见红而为暗,见蓝而为明亮。
  他的大脑里时而清晰,时而嗡嗡地响成一片。他几乎是有些小心地,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吐出几个字,
  “你不喜欢吗?”
  容凤笙盯着他,寒声道,
  “疯子。”
  铮——
  容凤笙清醒听见,耳边有一根弦绷紧了。
  他脸上的神情,扭曲的可怕。
  谢玉京情绪有些不稳,他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缓缓地偏过头,看向了那件大红色的凤袍。
  他走了几步,一把抽出了癯仙,细长冰凉的剑身挑起那件嫁衣,他眼眸赤红,就像是在屠杀那般,往那件嫁衣上狠狠地划去。世上难寻第二的皇后霞帔,就这样尽数毁灭在了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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