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声瞬间引爆,方才还齐心对外的大妖们直接分成了两派,一派猜忌他们口中的法师,觉得事情必不可能这么巧合,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有那位法师的手笔。
一派觉得那法师没有理由这么做,方才砸了曲崖山的人修说不定就是其他人的阴谋,目的就是引的他们互相猜忌。
然而这么认为的人却一句话被其他人给问的哑口无言。
“若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法师如今在哪里!”
对方瞬间说不出话来。
对啊,法师在哪里?
如果这件事不是他的手笔的话,法师又为何不出现?
猜忌的气氛不断蔓延。
而这正是年朝夕冒险在众目睽睽之下砸碎了曲崖山的宫殿,还刻意让他们看到自己是个人修的原因。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那人真的是净释的话,以净释的性格,和其他人合作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
利用之下的合作不会有多牢固,那些大妖们既然能将曲崖山经营成整个妖修都数一数二的妖山,不可能真的就是一群沉溺于宴饮的妖修。
他们不会察觉不到净释的利用。
年朝夕大胆推测,他们之间的合作未必有多牢固,妖修们对他的猜测也不可能少。
而这个时候,身为人族的净释消失,却突然有一个人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曲崖山,还砸了曲崖山的宫殿。
年朝夕不信他们会不往净释身上想。
而若是猜疑净释的话,那他们下一步会做的……
越来越激烈的争论之中,年朝夕看到一个大妖阴沉着脸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宫殿。
年朝夕一笑,跟了上去。
那大妖行色匆匆,在年朝夕的刻意控制之下他根本没有发觉自己身后还跟了个人。
他走的十分迅速,出了大殿之后一路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时,他却突然停下了。
年朝夕也随之停下,抿着唇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山道,年朝夕神识探查的时候曾两次探查到这个地方,没有发现过任何不对的地方。
山道旁有一块陈旧的石碑,石碑之上什么都没写,仿佛只是被人无意中放在这里的一般。
然而那大妖却突然两步上前,一手按在了那个石碑上。
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下一刻,年朝夕眼前的景色突然起了变化。
静谧的山林发出微弱的轰隆声,眼前平缓向下延伸的山路突然变得起伏不平了起来,石碑原本所在的地方隆起,平缓的山路突然变成了崎岖的断崖。
断崖之上有一个仅仅容许一人通过的山洞,那妖修看也没看,直接走进了那山洞。
年朝夕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从洞口进入,一路曲折向下。
年朝夕远远地缀在那妖修身后。
也不知道到底是跟了多久,年朝夕估算着距离,发现他们可能早已经横穿了半座山峰,如今或许已经深入地下了。
还要走多久?
年朝夕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那个妖修突然停了下来。
年朝夕也随之停下,透过黑暗狭长的山洞谨慎的往前看。
那妖修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下一刻,甬道之中轰隆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年朝夕视野尽头突然光芒大亮。
年朝夕立刻闪到了甬道拐角处避开了那光芒。
而那妖修在此时小心翼翼地出声了:“法师?”
他声音极低,但井没有人回应。
妖修似乎有些怒气一般,声音大了一些:“法师!我知道你在这里!”
仍旧是没有人回应。
想起方才将雁危行带走的那个黑影,年朝夕不确定净释到底在不在这里,不过她能确定的是,霍城口中的那个溶洞一定就在这里。
曲崖山和净释的合作为的就是那不知做何用处的生机,如今曲崖山大乱,有人觉得这是净释动的手,那自然会有人怀疑他会不会去动这夺取人生机的溶洞。
只不过没想到这妖修居然只身一人就来了。
年朝夕见里面一直没有人回应,顿了顿,准备先出手解决这妖修,然后再进去看一看那溶洞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她正这么打算的时候,净释的声音突然响起。
“宴会过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净释居然真的在这里!他没和抓走雁危行的那个黑影待在一起吗?
年朝夕心脏砰砰直跳,握紧了手中的无苦剑。
那妖修心中有怒气,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好,冷冷道:“法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大殿被砸了一半,我们如何还能安心宴饮?”
净释似乎比他更惊讶:“宴会被砸了一半?那可真是……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后半句话让年朝夕心中一凛。
他果然知道了她就在曲崖山!
而那妖修和年朝夕想的不一样,他听到了净释的话,只觉得那砸了宫殿的人果然是净释放进来了。
他声音中带着警告:“法师,您说要单独和我合作的时候,可没说还有这一出,这也是您计划之中吗?今天的事如果您不给我一个交代,您让我如何相信你真的会助我一手掌控这曲崖山,我又如何帮你将他们几个投入这溶洞之中?法师,这大妖的生机可抵得上成百上千小妖了,帮您做这种事背叛同伴,我可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好家伙!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合适,年朝夕简直想直呼好家伙!
净释帮眼前这个大妖掌控曲崖山,这个大妖事成之后将曲崖山其他大妖全部投入溶洞之中剥夺生机!
好家伙,要说心狠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怪不得这大妖在意识到不对之后没和自己的同伴商量,反而独身一人的就跑来找净释了!
那么净释要如何解释眼前的情况?
年朝夕沉下心继续听。
净释却笑了笑,不急不缓道:“此事若真是我做的,和自掘坟墓何异?”
大妖狐疑:“这件事没有你的手笔?”
净释:“自然。”
大妖:“那你方才明明是认识动手的那人。”
净释却叹息了一声,道:“因为我也想不到那位敢胆大包天到让我也来背黑锅啊。”
话音落下,年朝夕突然觉得不妙。
下一刻,年朝夕就听见他说:“小城主,自己做的事让别人背黑锅到底是不好,你觉得呢?”
果然。
年朝夕顿了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第95章
年朝夕从黑暗中现身的那一刻,那个大妖几乎杀气四溢:“谁!”
然后他认出了年朝夕自半空中砸下剑势的身影,脸色穆然难看了下来:“是你!”
随即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净释,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和两方人都拉开距离,冷笑道:“法师,她果然是你的人,你可把我瞒的好苦!”
年朝夕见状便轻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说错了,我可没那个福分与佛子同行。”
净释闻言则笑道:“小城主言重了。”
年朝夕皮笑肉不笑:“我和佛子还没熟到那个程度,佛子大可不必叫的这么亲密,我不习惯。”
净妄总爱用调侃的语气叫她小城主,如今净释顶着一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叫她小城主,年朝夕总觉得怪异。
净释听见他说得这么不客气也没生气,反而道:“如此的话,佛子这两个字小城主也该收一收,现在佛宗的佛子应当是我兄长才对,小城主用这个称呼叫我,可真是折煞我了。”
年朝夕闻言,十分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净释对上她的视线,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顿,偏头疑惑道:“我说的不对吗?”
年朝夕:“对了,但没完全对。”
净释沉默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那一成不变的笑容都收了收。
他道:“那还请小城主解惑。”
年朝夕言简意赅:“你哥没当佛子,他跟着我们跑路了,现在佛宗没有佛子。”
话音落下,净释脸上那纸画上去一般的笑容一顿,随即缓缓收起,最终那张常带着笑的脸上居然变得面无表情。
他平静问道:“佛宗没有让净妄当佛子?”
年朝夕:“他自己不想当佛子。”
这句话不知道让净释想到了什么,他半晌没说话。
而那大妖似乎被年朝夕他们的对话弄的一头雾水,忍无可忍一般,冷冷道:“你们果然认识,法师,想必你是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了,那正好,我也不必……”
“聒噪!”
净释不高不低的声音突然在狭长的甬道里炸开,打断了那妖修的话。
然而还没等那妖修变脸,甬道里涌动着的黑影就仿佛是受到了净释那句话的鼓舞一般,黑影涌动,化作一张大手,拽着那大妖瞬间没入地面。
和将雁危行带走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年朝夕确信雁危行是察觉到了什么之后主动随着那只巨手离开的,而这只妖修,是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反抗就飞那大手带走的。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
年朝夕既然已经见识了那黑影来无影去无踪的攻击方式,也见识了净释控制那黑影的手段,就不会让自己待在这被黑影包围的甬道里随时陷入危险。
几乎是在那大妖被拉走的一瞬间,年朝夕立刻抽出无苦剑,狭窄的甬道内斩出一轮血色的圆月,圆月照亮整个甬道,光芒所到之处,那些黑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寸寸吞噬一般,一点点向后褪去。
那情景不像是光明照亮了黑暗,仿佛是那些黑影被蛮力硬逼着往后退去一般。
年朝夕看得若有所思。
这黑影并没有带走雁危行的那黑影强大,相比之下,它要孱弱的多。
净释就站在原地,看着年朝夕将那些黑影驱逐,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带走了那个妖修,便又恢复了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要生杀予夺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他平静的问道:“师兄为何没有当佛子?”
年朝夕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这个佛子难道是什么人人都稀罕的东西吗?”
净释沉默片刻,笑道:“确实,师兄不用稀罕佛子这么个名头,佛宗的那些老东西,也配不上师兄这样的佛子。”
年朝夕听得直皱眉。
净释这是要单方面上演什么相爱相杀的剧本?她在佛宗的时候可没听说他和净妄之间还有什么兄弟情深。
她想了想,道:“净妄就在曲崖山外,现在说不定已经打进来了。”
净释便轻笑一声,淡淡道:“那今天就免不了要兵戎相见了。”
年朝夕敏锐的察觉了他对净妄的态度不一般。
其实这种不一般早在佛宗时年朝夕就有感觉,但那时她只觉得净释这是为了维持佛子悲天悯人的人设在作秀,可是如今他都光明正大的叛宗了,早已不需要他去作秀了,他对净妄的不一般却仍旧显而易见。
在意净妄有没有成为佛子,当知道净妄不是佛子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佛宗在苛待他,甚至为此暴怒。
年朝夕意味不明道:“我倒是看不出来法师对净妄居然还有兄弟之情。”
而净释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淡淡道:“大概是因为,我和他都是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吧。”
他平静道:“如果没有佛舍利被盗,就没有我们两个被舍利催生出来的佛子,舍利催生的佛子终究是不被天道所容,否则又怎么会有我们两个笑话般的一生?有时候我甚至想,天道既然都承认我和净妄两个双生子本应是一个人,那净妄会不会就是另一个我?”
年朝夕看了他片刻,脸色古怪。
净释这个人,居然对净妄真的有那么一丝所谓的兄弟之情。
或者说,就像他所说的,他把净妄当做这个世界上选择了另一条路的自己看待。
他叹息道:“我们生来被标明了善恶,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和本应相反的道路,又何尝不是一种默契?我有时候会想,若是兄长走一条和我一样的道路,那我在这世界上就多了一个最默契的伙伴和亲人……”
他话没说完,剑光闪过,年朝夕直接攻了过来。
年朝夕一边提剑砍过去一边一脸作呕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这么变态!”
自说自话,自作多情,年朝夕听他说那么一番话,自己都替净妄恶心的慌。
净释神情冷了下来,举起佛珠迎了上去。
甬道狭窄,对年朝夕这个用剑的来说十分不利,更不用说她修为本就差了净释两百多年。
交手没片刻,年朝夕手中的无苦剑就被击落了下来,但她也没留恋,任由无苦剑落下,反手又抽出了自己的细剑。
两人再次交手,年朝夕剑势行至半途,眼看着净释抬手要迎,年朝夕的神识突然倾巢而出,不管不顾的朝着净释强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