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听着便冷笑了出来,声音森冷道:“每年都来,你身为弟子院的掌院,妖将们的心腹,告诉我你对那位贵客一无所知,你觉得我会信?”
她仿佛彻底失去了耐心一般,径直举起了剑,眼中的杀气令人心惊。
剑落下的那一刻,掌院立刻高声道:“我知道一些!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不假,但我零星的知道一些其他东西!”
年朝夕轻笑一声:“你说。”
掌院干涩的咽了口口水。
他哑声道:“曲崖山上没人见过那贵客,但他每次来的时候,几位妖将大人都会让人提前准备好素宴和素茶,那位贵客喜食素,但咱们妖族基本上只吃肉,为此曲崖山上的厨子还专门学做过素菜,侍女们也专门学过泡茶。”
年朝夕闻言眉眼微微一动。
然后她就听见那掌院继续说:“喜食素又不喝酒,所以我们隐隐有过猜测,觉得那贵客……可能是从人族来的和尚。”
人族来的和尚。
年朝夕心念微动。
该问的问了出来,年朝夕看了雁危行一眼,他会意,直接上前打晕了那掌院。
随即他们走出了那掌院的房间。
血色之下,年朝夕和雁危行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净释。”
地位高到能和曲崖山的大妖同台宴饮,还能把自己的身份瞒的这么好。
年朝夕只能想到那位叛宗的前佛子。
可是哪怕是通过宗恕制作那具人偶的时间来推断,他和曲崖山做交易的时间都该是一百多年前了。
所以说曲崖山搜集生机的时间最晚也得在一百年前,若是按照修真界开始争夺战神图谱的时间看,有可能更往前。
那时候净释还正儿八经的做着他的佛子。
难不成净释这么早就已经和妖族有联系了?
而且这次霍城要真是净释带走的话……
年朝夕怀疑净释已经知道他们混进曲崖山了。
毫不迟疑,她立刻道:“走,再去一趟最高峰。”
雁危行直接带她上了飞剑。
雁危行行动很快,他们一来一回也没浪费多少时间。
最高峰依旧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模样。
酒意正酣,宴会之上醉生梦死,没有一个人察觉他们要宴请的贵客离席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年朝夕在宴会中找了一圈不见人,走出宴会是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正在这时,雁危行突然抱起了她,飞剑骤然而起,升至高空之中。
年朝夕一惊,声音急促道:“雁道君,怎么了?”
雁危行抽出了腰间的无苦剑,以保护的姿态将他揽到了身后。
他淡淡道:“它动了。”
年朝夕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动了,视线之中就骤然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似龙似蛇,从地底深处升起,彰显在黑夜之中,却似乎比黑夜更早深沉两分一样。
巨大的黑影挡在他们那面前,衬得年朝夕他们渺小如蝼蚁。
而偏偏,黑影之下的曲崖山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宴会中酒香肉香合着喧闹声,醉生梦死,没有一个人看到这曲崖山上到底出现了个什么东西。
就仿佛……只有年朝夕和雁危行能看到这东西一样。
年朝夕手一紧,细剑立刻出现在手中。
雁危行没说这是什么,但她下意识地觉得这黑影应当就是雁危行所说的死气。
下一刻,黑影微微上扬,像是蛇的尾部一样的黑气骤然朝他们甩了过来。
雁危行不避不让,抬手斩向那黑影,血色的剑势照亮了半边天空。
年朝夕随之一剑斩出,一轮圆满的满月升起,挂在这血色的夜幕之下,吞噬绞杀着黑影。
两道剑势之下,那黑影甩过来的蛇尾顿时消弭了一半。
这一击却像是激怒了黑影一般,蛇头微扬,那黑影突然整个朝年朝夕俯冲了过来,试图绕过雁危行。
它的目的是年朝夕!
雁危行平静的脸色顿时变得可怕了起来。
他一手揽住年朝夕,另一只手居然直接徒手抓向了那黑影,在年朝夕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他硬生生的单手将那黑影给撕碎了!
黑影破碎成云雾一般,飘荡在空气之中。
年朝夕皱眉:“只这样就解决了?”
她直觉没那么简单。
能让雁危行都忌惮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
而年朝夕话音刚落,就见飘荡在空气中的黑色雾气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突然凝聚成一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年朝夕袭来。
年朝夕紧握着剑,雁危行下意识的挡在她面前举起了手。
而正在此时,冲到年朝夕面前的黑雾却突然攻势一转,转而袭向了雁危行。
它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雁危行!
而这次,雁危行那能撕开黑雾的手居然没挡住它。
那黑雾并没有攻击雁危行,而是在接触到雁危行皮肤的那一刻,一股脑的钻进了雁危行的身体之中。
年朝夕一惊,挥剑去斩那黑雾,却完全斩了个空,黑雾无形无踪,分散之后又再次聚合,如一缕烟一般消失在了雁危行身体之中。
而年朝夕已经没有了出第二剑的机会。
年朝夕惊慌的抬起头:“雁危行!”她尾音近乎破碎。
雁危行却仍旧是面不改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突然笑了一下。
“有意思。”他缓缓道。
年朝夕急得不行,几乎是吼道:“你快看看你的身体有没有事!”
据他自己所说,那黑雾是死气。
死气钻进了他的身体,他还说什么“有意思”?
雁危行却抬起头朝她笑了笑,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似乎是全然无事的模样。
可他的手却冷得吓人。
年朝夕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表情惊慌失措。
雁危行见状低低地笑了一声,轻声道:“兮兮,别怕。”
年朝夕吼他:“我怎么可能不怕!”
雁危行声音依旧缓和:“兮兮,你抬头看着我。”
年朝夕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雁危行平静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桀骜,不见慌张,反而有这一种睥睨众生的淡漠。
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温柔的。
他问她:“兮兮,你信不信我?”
这冷静又温和的声音像是安抚了她一般。
年朝夕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笃定道:“我信。”
“好。”雁危行说。
随即他突然把他的佩剑放在了她的手中。
然后他淡淡道:“兮兮,我现在暂时用不了灵力了。”
年朝夕一惊。
但她想到了雁危行的话,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斩钉截铁道:“没关系,一直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我来保护你。”
雁危行声音里多了丝笑意:“没有灵力,但我也不是全无手段了,兮兮,我可是魔尊。”
魔界,又哪里来的灵力呢?
他以人族的身份当了魔尊,纵横魔界的那些年,没有灵力,他难不成就任人宰杀了吗?
年朝夕却并没有追究这其中的深意,听到他仍有手段就立刻要将无苦剑塞回他手里。
雁危行止住住了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迅速道:“兮兮,有个人似乎是想见见我,我正好也想会会他,没有灵力我用不了无苦剑,它就暂代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会很快回来找你。”
年朝夕缓缓睁大了眼睛,意识到什么一般,急匆匆道:“等等……”
“兮兮,你等着我……或者我来等你。”
话音落下,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突然出现,拽着雁危行没入地下。
年朝夕试图去抓,却只扑了个空。
最后,她只看到雁危行冲她做的口型。
——别怕。
沉默片刻,年朝夕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等着我……或者我来等你。
雁道君,你可真是留下了一个好题。
而这次,她不想再做等待的那个人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无苦剑。
下一刻,她骤然跃至半空之中,长剑高高举起,斩出血月般的剑势。
剑势撞上那醉生梦死的宫殿,半个宫殿轰然倒塌。
年朝夕高高的站在半空中,面无表情。
雁道君,这次我来找你吧。
……
曲崖山十几里外,是一处低洼的盆地,四下寂静的仿佛空无一人,只有一座不大的篝火发出劈啪声,篝火旁坐着秦掷风三个人。
秦掷风在喝酒,净妄看向曲崖山的方向。
某一刻,净妄也不知道怎么想得,突然说了个笑话。
他道:“以小城主和雁危行加在一起的搞事能力,他们俩不会第一夜就掀了曲崖山吧?”
话音落下,曲崖山的方向,一轮血月骤然升起。
几个人猛然起身。
净妄目瞪口呆:“……还真掀了?”
魇儿气道:“你知道自己乌鸦嘴能别说话吗!”
秦掷风冷声道:“是兮兮,兮兮出事了!”
他骤然转身,沉声道:“那么现在,轮到我们踏平曲崖山了。”
话音落下,整座山谷沉默片刻。
下一刻,看似空无一人的山谷,训练有素的精兵遍布漫山遍野。
第94章
坍塌的宫殿楼宇砸碎了宴会中的醉生梦死。
半醉的妖修们终于回过神来,酒意彻底清醒。
透过坍塌的房宇,他们看到了站在高空之上俯视着众人的年朝夕。
曲崖山被人无声无息的入侵,他们宴会的宫殿被人彻底砸碎,这对每个大妖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里面的几个大妖纷纷现出了原形。
但年朝夕却井没有和他们纠缠的意思,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坍塌的宫殿和那些现出原形的大妖,抓着无苦剑,在他们准备动手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大妖们失去了侵略者的目标,瞬间暴怒。
一声声的兽吼响彻曲崖山,小妖们纷纷惊醒,然后在大妖刻意放出的威压之下瑟瑟发抖。
曲崖山的妖兵们在察觉不对的第一时间就立刻上了山。
残垣断壁之下,妖兵们在大妖的威压之下抬不起头来,半跪在地上,便听见大妖冰冷冷的声音带着深刻的怒意:“挖地三尺,将那个敢闯曲崖山的人给我找出来!”
妖兵们深深垂下了头:“是。”
整个曲崖山顷刻之间灯火通明,全副武装的妖兵们闯入一个又一个院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妖修们不知所措。
而此刻,刚一现身就消失在了原地的年朝夕就藏在一截断壁之下,在那些大妖的眼皮子底下,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她。
她整个人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合成了一体,神识从上到下包裹住她,她不动,就没有任何人能察觉这里还有一个人。
她倚在断壁上,耐心的等着那些大妖们的行动。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弄出来的动静一定会被舅舅他们察觉,也许过不了多久整个曲崖山都会被大兵压境,她大可以等着他们过来,然后和他们一起去寻找雁危行,多一些人总比她一个人强。
但是冥冥之中她却有一种感觉,一个很强烈的声音告诉她,她必须要在他们来之前找到雁危行。
这也是她守在这里的原因。
而年朝夕则果然没有料错,她等了不过片刻,正愤怒争论着到底是谁敢强闯曲崖山的妖修们终于意识到了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有一个大妖如梦初醒一般道:“法师呢?”
方才还愤怒的说着找到那个胆大包天的人修之后要怎么撕碎她的妖修们霎时间寂静。
另一个妖修脸色阴晴不定道:“我记得他宴会到一半就走了,我还以为他是受不了吵闹出去了,便也没在意,你们也知道那人的脾性,向来装腔作势得很,但现在曲崖山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无论在哪里,不可能没有察觉。”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最开始说话的妖修冷笑道:“是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之后不能回来?”
这句话出口,仿佛一下子引爆了大妖们的表达欲,七嘴八舌的争论了起来。
“我们可看得清清楚楚,那砸了宫殿的人就是和人修,怎么就这么巧的,那法师刚好失踪了?”
“那人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这里,我不信曲崖山里没有内应为她引路。”
“你们冷静一点,我们和法师合作的好好的,法师如果真的和那个人是一伙的,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这曲崖山底下的东西不就是他最大的好处吗?他剃了个光头当普度众生的和尚,你还真当他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