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妍毫不意外的样子,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好奇般的问道:“这个房间里是什么?”
宗恕神情猛然冷了下来。
邬妍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下去。
宗恕沉默片刻,打开了客房的门。
木讷的人偶坐在房间里,姿势没有丝毫改变。
宗恕如往常一样,在一旁的香炉里添上了燃香。
他站在香炉旁,看着那人偶,喃喃道:“那天……我没有找到有谁进过这房间。”
“那么……是不是你回来了呢?”
……
年朝夕这两天总觉得困倦。
夜里入睡之时,朦朦胧胧之间,她总能嗅到刺鼻的燃香味。
在那燃香味中,她的神魂像是被拉扯一般,让她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若是从前她还对自己神魂的问题存疑的话,那么这几次三番下来,她几乎可以确定了,有人正在对她的神魂动什么手脚。
年朝夕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的杀意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若是从前她还有心思慢慢和那动她神魂的人纠缠,但是现在……
她只觉得那人耽误了自己找舅舅。
她想要速战速决,甚至想着干脆神魂再被那人拉过去一次,看清楚到底是谁对她动的手。
可是事与愿违,她没这个念头的时候神魂接连两次被拉进陌生的身体,她真有这个想法了,那燃香拉扯着,却始终无法把她的神魂真正拉出体外。
像是……有什么人正在暗中和那要动她神魂的人较量着,每每她有了那种神魂要离体的感觉,下一刻神魂就会像是被什么安抚了一般,被轻柔的放回了体内,不知名的力量隔绝了燃香味。
一次这样是偶然,两次三次都这样,年朝夕就笃定暗中有人正在帮她。
谁会知道她神魂正在被人动手脚的事情,还正好每次都能赶在她神魂出问题的时候出现?
年朝夕怀着这样的疑惑从榻上起身,昨夜又一轮的神魂拉扯弄得她困倦非常,她只略微梳洗了一下就推门走了出去。
她起得很早,但出门时,却看见雁危行已经在院子里了。
似乎这几天无论她起的多早,出门时都总能看到雁危行?
雁道君他不睡的吗?
她正愣神,雁危行已经看了过来。
明明他面色如常眉眼不动,但不知为何,年朝夕总觉得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随即他只来得及和她说上几句话就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年朝夕看着他的背影愣神。
似乎接连这几天都是这样。
自从舅舅离开之后,他总是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样子,整日都见不到人影。
年朝夕略微困惑。
然后她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的猜测。
有那么一个人正在暗中和动她神魂的人较量,而且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她神魂被动,那人总会出现。
能随时了解到她神魂的状况,并且能随时救她。
那么这人……
正在此时,禅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打断了年朝夕的思绪。
秦惊月大踏步走了进来。
看到年朝夕就站在院中,秦惊月脸上略过一丝欣喜来,随即想到什么一样,快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储物戒递给了她,道:“小恩人,这里面有两千上品灵石,你先拿着慢慢花。”
年朝夕没接,甚至忍不住满头黑线。
三天,第三次了。
自从知道了自己师尊就是大城里一个平平无奇的说书人,自从知道了是年朝夕帮他师尊破的心魔劫,秦惊月连给她送了三天的灵石。
他平日里穷的不行,这时候却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灵石,第一天就把欠他的灵石全都给还清了,并且惭愧的说师尊的恩人就是他的小恩人,他欠小恩人的钱简直罪该万死云云。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每天一个装满灵石的储物戒,名曰为师尊报恩。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年朝夕到现在都没说自己是他师尊外甥女的事情。
秦惊月又不是对他师尊的身世一无所知,她若是说了自己就是他师尊的外甥女,那和直接说“小战神”死而复生的也没什么差别。
但饶是如此,得知的了她是自己师尊的“恩人”之后,秦惊月还是在追自家师尊和留下来替师尊报恩之间选择了报恩。
理由是他师尊要跑他肯定追不上,但师尊一言九鼎,既然说了会回来报恩那肯定会回来,他要替师尊留下来照看恩人。
然后他报恩的方式就是送钱。
没错,十分简单粗暴的送钱。
秦惊月找了自己师尊多少年就过了多少年穷鬼日子,在他眼里,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没钱,那若是想要报恩的话,最简单的方式是什么?送钱。
或许其他人还会表现的委婉一些,但秦惊月的逻辑十分简单粗暴且有道理。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绝对寸步难行,所以,送钱。
鬼知道一个前几天还穷的要借钱的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到这么多灵石的。
年朝夕这两天接钱接的心里发慌,生怕自己舅舅唯一的徒弟因为“报恩”误入歧途了。
于是她看了他片刻,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拒绝:“我不缺灵石的,秦长老不必……”
话没说完,秦长老顿时一副天都要塌了的表情。
他甚至做出大胆发言:“恩人若是不缺灵石的话,武器灵马要不要?我现在正好有渠道能搞来一批神兵,武装一个万人军队不成问题,恩人若是有需要的话我现在给恩人送来。”
年朝夕听得心里发慌。
她要这么多兵器干什么?拉私军搞争霸吗?
最后她还是只能在秦惊月心满意足的表情中接钱。
毕竟钱再多,也总比不上一个军队的神兵显眼。
然后她揣着灵石心慌慌的出门去找雁危行。
她今天一定要问出几次三番稳住她神魂的人到底是不是雁危行,然后在舅舅回来之前解决了那敢动她神魂的人。
她出门找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居然是在讲经殿外找到的他。
年朝夕上前想去叫人,然而刚走近雁危行就看到了她,然后出乎意料的,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年朝夕一愣,随即收敛起气息走了过去。
走近她才发觉,讲经殿后居然还有人,若有若无的声音正隔着一面墙壁传来。
“……净释,后天就是接灵礼了,你还要负责破灵璧,任务重大,这两天好好休养才是正途,就不必总是往讲经殿跑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净释明白,不过接灵礼重要,讲经殿这边在我看来也是同样重要的。”这个是佛子的声音。
年朝夕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凑近了一些。
雁危行被她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顿时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那突然靠近的身体在他的感官里格外清晰。
后殿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总是这个脾气,世间万物在你眼中都是平等的,老夫自愧弗如……所以你才是佛子啊。”
“师伯严重了。”
“总之,接灵礼那日至关重要,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那边静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
片刻之后,佛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说:“师伯,若是接灵礼那天,我无法破开灵璧呢?”
那师伯闻言失笑:“净释,不必太紧张了,历代佛子哪里有破不开灵璧的,你太多虑了。”
佛子似乎是笑了一下:“是我想多了。”
听到这里,年朝夕心中隐隐泛起了不妙的预感。
然而没等她继续在听,雁危行突然揽住了她,悄无声息的将她带出了讲经殿。
出了讲经殿,一直走了很远,他这才将她放下,解释道:“再听下去他们就会有所察觉了。”
年朝夕疑惑道:“你听这个做什么。”
雁危行轻笑了一下:“等到接灵礼那日你就明白了。”
年朝夕眯着眼睛看着他。
雁道君在她面前总是有很多秘密,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笃定,那就是他绝对不会骗她。
于是她直接问:“雁危行,这几日护着我神魂的,是不是你。”
雁危行脸上略过了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
但他从不骗她。
于是他承认道:“是。”
年朝夕闻言眼前一亮。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雁危行,我现在有一个比较危险的计划,只要成功我就再也不必被人威胁神魂,你必须要配合我……”
第70章
接灵礼前一夜,天公不作美一般,白日里还万里无云,刚入夜便下起了暴雨。
佛宗里负责布置观礼会场的僧人看着天上又急又快的雨,心里发愁。
他忧虑道:“白天还晴的好好的,现在突然下雨,天亮之前还不知道能不能停,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观礼产生什么影响。”
一旁的僧人闻言笑道:“这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情了,落雨也好,打雷也好,就算到时候雨停不了,也自有上面的大人物们解决,我们啊,只要管好会场不出问题就好了。”
“更何况啊……”那僧人笑了笑,十分信赖的模样:“还有佛子在呢,不过是下个雨,能出什么岔子。”
话虽这么说,但负责接灵礼的僧人忧虑不减。
他修佛,但学的更多的是命数一脉。
今夜无星无月,似乎连天机也被遮掩了,莫名让人心中不安。
那股不安的感觉如这雨滴一般落下。
他抬头看着雾蒙蒙看不清的天空,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叹息道:“话虽如此,但……接灵礼前不见晴日,是为不祥啊……”
他身旁的僧人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瞅着他们一时半会儿没事干,忍不住八卦道:“话说,咱们那位小长老不是据说和佛子是亲兄弟吗?这段时间佛子忙的连讲经殿都顾不得去了,怎么反而没见小长老露面?难不成还真如传言所说,他们兄弟交恶?”
负责接灵礼的僧人立刻斥道:“这能是你议论的?小心犯了口业!”
那僧人悻悻然闭嘴,然而却在心里笃定了那个传闻。
小长老和佛子必然不合。
而此时此刻,被人议论的小长老正将一根红线绑在年朝夕手上。
烛火的微光之下,那红线闪着微微的光,若隐若现的近乎没有实体,一头正被他绑在年朝夕手上,另一头系在雁危行腕间。
净妄边系边评价道:“我感觉自己现在正兼职月老。”
年朝夕心里原本还有些紧张,闻言差点儿绷不住,忍不住说:“你活到现在没被打死真的能算你命大。”
净妄笑眯眯道:“多谢多谢。”
话音刚落下,魇儿从背后直接敲他的头,阴森森地说:“你好歹是个和尚,嘴上有个把门的吧。”
净妄嘿嘿一笑,将红线在年朝夕手上系上了一个复杂的结,道:“好了。”
他僧袍微微一挥,红线四周复杂的符文闪过,他眯着眼睛看了片刻,道:“如果你给我的那个符文是对的,那眼下我的这个就没有画错,不过小城主,这符文我们都是第一次用,你确定要冒这么大的险吗?”
年朝夕抬头环视了一眼。
魇儿忧虑的看着她,净妄神情难得严肃,只有雁危行,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年朝夕便问:“雁道君,你怕吗?”
雁危行没说怕,也没说不怕,只道:“我会把你带回来。”
年朝夕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原本犹豫的眉眼渐渐笃定,理智道:“这阵法是父亲留在战神图谱里的,红线绑定神魂,阵法符文不灭,红线就不会断,只要这红线还在,我神魂飘荡到天涯海角你们都能找到我。”
她顿了顿,神情更加笃定:“战神图谱是父亲留给我的,父亲不会给我留下错误的东西,我信父亲,所以也信这阵法,我信雁道君,所以也信他一定会追着红线把我给找回来。”
她看着净妄,问:“法师,符文不灭,红线便不断,你守着符文,那么便由你来告诉我,我能不能信你?”
净妄看了她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有小城主这句话,今日哪怕是天崩地裂,佛爷我也不会让这符文灭一下,只要佛爷不死,小城主你就尽管放心大胆的浪。”
年朝夕抿唇笑了一下。
随即她又看向魇儿,笑道:“魇儿,他要是突然不靠谱了,你家姑娘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