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贪欢——荔箫
荔箫  发于:2021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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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困傻了啊。”他衔笑,无意让她多管,便不等她,举步走出卧房。
  顾燕时见状,连声催促兰月手脚快些,将几只簪子簪好,便也出了卧房。
  正屋之中,太后已端坐主位。苏曜坐去了相隔一方八仙桌的另一侧,余人各坐两旁。顾燕时走出卧房看见这肃穆的一幕不禁身子一僵,而后平心静气地上前见礼:“太后万福。”
  “坐吧。”太后道。
  顾燕时欠一欠身,便去侧旁的空位上落座。
  这是她的院子,众人颇有默契地给她留了位置出来,依身份在贵太妃之后。
  待她坐定,太后才又看向正禀话的御前宦官:“你接着说。”
  那宦官续着先前的话道:“……这蓖麻籽有剧毒,洛京宫中不曾有过。但旧都这边许多园子无人打理,经年累月竟长了不少。至于是何人所下,这……”他说及此处顿了顿,眼睛不安地望了眼侧旁。
  顾燕时与他目光一触,不自觉地屏息。他很快就又低下头:“下奴带着人连夜查了,说是……说是昨日见静太妃身边的路空四处找寻这东西,还挖了一整株走,且挖的时候将手护得严实,显然知道有毒,却不知挖去做什么用。”
  顾燕时倒吸冷气,然而不待她反应,淑妃已嚯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她愕然看一看那正禀话的宦官,美眸又一分分抬起来,不敢置信地盯向静太妃:“臣妾叮嘱太妃这东西有毒……是怕太妃栽种时误种了它,以致伤了陛下,太妃竟反倒拿来下毒?!”
  顾燕时贝齿咬住,无所惧地抬头迎向她的质问:“我没有。让路空挖那株蓖麻来,只是为了认清它长什么样子,免得生出淑妃担忧的事。”
  “是啊。”贵妃懒洋洋地接口,“说起来,让太妃好好认一认这事,还是淑妃提的呢。”
  她说着嫣然一笑,朝太后颔首:“昨日淑妃与静太妃说这事的时候,臣妾也在场。”
  “贵妃姐姐也知自己在场。”淑妃下颌轻抬,面上多了几分刚正不阿的味道,“姐姐与静太妃一贯交好,反与臣妾不睦。但昨日的事,姐姐摸着良心说,臣妾可说过半句逾矩的话?句句都不过是提醒静太妃多加小心罢了。怎的如今听姐姐这口吻,倒要将这事怪到臣妾头上?”
  贵妃黛眉浅浅蹙了一瞬,抬起眼帘,落在淑妃面上:“别急么。”她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本宫又没说什么,哪有怪淑妃的意思。”
  淑妃遂上前一步,朝太后拜下去:“太后容禀……此事一出,臣妾倒想起些别的。”
  太后看看她:“什么别的?”
  淑妃深吸气:“臣妾……在洛京宫中时就曾听宫人议论,说静太妃意欲谋害陛下。还说静太妃……与江湖上有勾结。”
  苏曜眼中一凛,霍然抬眸。
 
 
第69章 戏弄
  “江湖?”太后神情变得复杂,“淑妃还是少读些闲书吧。”
  “太后……”淑妃听出她语中的嘲意,顿显尴尬。贵妃也道:“你看静太妃的样子,可像飞檐走壁的女侠么?”
  淑妃转过脸,怒目而视。
  苏曜的目光仍凝在她面上,薄唇轻启:“来人。”
  两名宦侍上前听命,他道:“送淑妃去无踪卫。”
  “陛下?!”淑妃惊呼出声。
  无踪卫三个字令她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她吸着凉气紧盯苏曜,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原以为自己与静太妃还有的争辩,反反复复地想过静太妃会如何应对,却哪里想得到自己要进无踪卫。
  在两名宦官上前押她的一刹,她倏然回神,奋力一挣:“陛下,臣妾做错了什么!”
  这回连贵妃也皱了下眉:“陛下,无踪卫审的都是紧要的密案,这事……”她看看淑妃,“陛下若对淑妃不放心,交给宫正司就是了。”
  宦官们一时停住,抬眼看苏曜。
  苏曜神色不变:“交给无踪卫,传林城即刻来见朕。”
  两名宦官相视一望,即刻押住淑妃,往外拖去。
  “陛下!”淑妃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太后!太后救臣妾!静太妃她……”
  再往后她似乎就被人捂了嘴,声音就低下去,听不清她还喊了什么。
  屋中安静半晌,苏曜侧首望向太后:“母后怎么想?”
  太后眼皮都懒得抬上一下:“哀家在宫中这么多年,这点鸡毛蒜皮还看不明白么?你觉得哀家会怎么想。”
  皇贵太妃与贵太妃闻言,若有所思地都点了点头。
  太后又道:“只是送淑妃去无踪卫这事,哀家也觉得不妥。”
  “但。”她话锋一转,看看皇帝,眼底多了嘲弄,“想来你也不会劝哀家的劝,哀家也没心思白费口舌。”
  太后说罢起身,看看皇贵太妃与贵太妃:“走吧,我们回去喝茶。”
  二人随之起身,顾燕时与苏曜、贵妃亦起身,施礼恭送。
  待得她们出门,贵妃就道:“臣妾告退。”
  苏曜颔首,贵妃草草一福就带着宫人转身离开。
  顾燕时见闹剧散了,拽了下苏曜的衣袖:“怎么回事?”
  “淑妃栽赃你啊。”他含笑,“这都没看出来?”
  “……看出来了。”她皱眉,“我是想问,押淑妃去无踪卫是怎么回事?”
  苏曜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对上她水眸中的不解:“江湖那些事除了无踪卫之外没几个人知道,连母后都不甚清楚,她从何处听说的?”
  淑妃跟他说他中毒一事与顾燕时有关时他不曾当回事,只当她是听到了些不清不楚的风声。
  可她不该提及江湖。
  “且让林城查查。”他边说边折回房中,一哂,“或许能将幕后之人挖出来呢。”
  这场闹剧误了早朝的时辰,也耽误了林城的事情。
  林城原正往顾家药坊赶,乍闻皇帝传召,脑中一懵,咬着牙倒吸冷气:“现在?!”
  前来传话的宫人道:“是。”
  林城气结,一时简直怀疑陛下是为了护静太妃而故意捣乱,却又不能抗旨,只得吩咐手下照旧去药坊办差,独自策马折向皇宫。
  这日的早朝没什么事,上朝虽晚了一刻,下朝还早了些。林城赶入宫时苏曜已回到宣室殿,见到林城,三言两语将晨起的事说了。
  林城听得额上青筋直跳:“陛下要臣……审淑妃?”
  苏曜抱臂而坐:“怎么了?”
  “淑妃是后宫嫔妃。”林城僵了僵,“不合适吧。”
  苏曜又问:“你就不觉得她或与江湖上有些干系?”
  “臣倒觉得还是静太妃嫌隙大些。”林城眉头紧蹙,“臣不大明白,蓖麻这事……凭什么就不是静太妃干的?”
  苏曜面无表情地看看他,想解释,又噎住;再想想,再度噎住。
  最后只得告诉他:“舅舅后宅简单,这种争斗你不懂。”
  “跟他有什么相干……”林城不满地呢喃,“臣看陛下就是偏心。”
  “……”苏曜无奈地睇着他,“改日请母后给你解释。淑妃的事,你按朕的意思办。”
  “诺。”林城只好听命,心里念着顾家的事,试探道,“臣先告退了?”
  苏曜点头,林城抱拳离去。出了宣室殿,他便纵身一跃,顾不上骑马,飞檐走壁直奔城南。
  南边的顾氏药坊里,无踪卫守住了各处,不大说话也不大走动,好似一尊尊雕像。
  顾元良与几名江湖人士被押在屋里,几名伙计被赶到院中。林城急赶而来落到院子里,吓得他们惊叫出声。
  他无心理会,举步走进屋里,看见顾元良,脸上没什么表情:“先生可有什么话说?”
  顾元良被两名无踪卫按着肩坐在椅子上,见他这样问,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大人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林城轻笑,“别的纷争咱们迟些再说。只说眼前——你告诉过陛下不做江湖生意,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顾元良皱眉,意外地看了他两眼,蓦然笑出声,“大人,您怕是误会了。”
  林城眉心一跳,静等他的诡辩。
  顾元良笑意轻松:“他们出的价高,我那日是动了心,便收了定金,也立了字据。但是当晚回去一说,我夫人她就不干呐——这不,我今日专门约了他们过来,为的就是退还定金,还要另行赔偿。”
  说罢,他扫了一眼柜面:“大人来前,我们刚各自签画,就在柜上,大人不信就自己看。”
  林城怔住,姑且稳住心神,走向木质柜台。柜面上果然有两张纸,清清楚楚地写着因顾元良违约,定金尽退,再另赔三倍,就此解除先前的契约。
  “你……”林城哑然,手里拿着两页纸僵在那儿,良久才回过神,“你休要诓我。”
  “不敢。”顾元良抿着笑,略显沧桑的双眼眯成两道缝。
  林城冷声:“你说你回去的当晚你夫人就劝住了你,后来一连数日你却在大肆进货。若这生意已不打算做了,还进什么?”
  “大人——”顾元良无奈一叹,拖长音的口吻像是在哄小孩。
  他摇摇头,慢条斯理道:“入夏了,解暑的药、热伤风的药都会卖得很好。哦……我家还有个解热的膏药秘方,历来卖得不错,但熬制颇费材料。这些东西岂能不提前备上?”
  言毕他顿了顿,睃着林城,又笑了声:“大人若不信,药皆在库中,您带人去查便是。”
  林城牙关咬住,看着他说不出话。
  他神色状似诚恳,在林城看来却好似挑衅。
  他胸中发闷,憋了良久,心下虽知那库里必定查不出什么却仍不甘心,还是命手下去查了。
  结果确如顾元良所言,多是些解暑的药材,单是熬制酸梅汤的几样东西就占了半个库。
  待他再折回屋中,顾元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口中哼着小曲,姿态悠然。
  林城心觉遭到戏弄,却无计可施,怒火涌了几番,终是只得摆手:“走。”
  一众无踪卫跟着他离开药坊,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却无功而返,不免都显得灰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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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狐狸!”回到宣室殿,林城忍不住地大骂出声。
  苏曜轻啧:“不许说狐狸。”
  林城无意与他斗嘴,咬牙只道:“陛下切莫这样信了他们。依臣看,他们断非清白,只是装得周全,为的就是洗清嫌隙。若陛下这便信了,怕是正合了他们的意。”
  “嗯。”苏曜轻声, “朕不信。”
  又问:“淑妃审了没有?”
  “正审着。”林城神情生硬,皱了皱眉,“陛下真疑淑妃?”
  “为什么不疑?”苏曜笑笑,“一个顾元良,行事周全到遛得你无踪卫团团转;又冒出个淑妃,身在深宫却偏偏知道江湖上的事。林城,咱们追查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奇人。”

  他语中一顿,笑意骤然消散,眸色沉下去:“朕觉得,有些背后的人该浮出来了。”
  林城凝神,顺着他的话想下去,心情好转了些。
  他长沉了口气,低下头:“臣遵旨,这便连夜审问淑妃。”
  苏曜点头:“她说的每个字朕都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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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灵犀馆里,顾燕时想着白日里的事出神,阿狸在身边蹭了她许久她都没有反应。
  它终是急了,一爪子挠在她手背上,痛得她的手一缩。
  “怎么挠人!”她瞪眼拍它的脑门,阿狸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又蹭了蹭。
  她只好把它抱过来,边摸边道:“你说江湖上那些人怪不怪?明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却偏要跟朝廷过不去。”
  兰月知她昨晚睡得不好,今天又一整日心神不宁,就煎了安神药送来。进门时正好听到这话,启唇道:“也未见得就是他们不讲道理。”
  顾燕时皱眉:“你怎么帮着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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