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淮清明显不相信她的理由,去北海公园?去景山?
这些地儿都多少人呢,她怎么可能和他一起去?
她恨不得把他藏起来,任何人都不知道。
祝矜又在他掌心挠了一下,“我没骗你,真的,早点儿睡,明天早上我们跑到北海公园,我都好长时间没有长跑了。”
邬淮清半信半疑地“嗯”了声,语气里颇有几分不情愿。
片刻,他又嘲她:“就你,还长跑,以前跑个八百米都难。”
比起同龄人,祝矜算是一个很喜欢运动的人,骑车、游泳、排球、普拉提,她运动的频率很高,涉及的种类也很广。
可唯独不怎么喜欢跑步。
中考那会儿,八百米算成绩,她为了那点儿破体育分,每天下午都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跑着,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痛苦”。
她没想到,邬淮清竟然知道这件事儿。
祝矜心底跳跃着欣喜,坐起来打开床头灯,问:“邬淮清,你怎么知道我跑八百米都难?”
房间里亮了起来,把两个人的容貌都给照亮。
她看到邬淮清脸上的表情明显顿了顿,然后,只见他垂了垂眼睫,随意地说道:“想不知道都难,你那会儿中个考,跟要远嫁不回来似的,祝羲泽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他妹妹要是在跑道上晕过去怎么办。”
“……”
祝矜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情愿地“哦”了声,然后“啪嗒”一声关上床头灯,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声音闷闷的。
邬淮清在她身侧轻笑了一声,好玩地捏了捏她的耳垂,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说:“怎么这么可爱?”
他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身上,祝矜紧闭着眼睛,不搭理他,心底却氤氲流淌着甜蜜的滋味儿。
像往常那样,睡觉时,邬淮清把她搂得很紧。
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并不像以前那么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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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祝矜的手机闹钟便响了起来。
她睁开眼,发现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隐隐听到外边有水声,她喊了声“邬淮清”。
“起了?”邬淮清正在刷牙,电动牙刷一直在响,他从浴室走出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
“不是晨跑吗?一会儿太阳照屁股了。”
祝矜看着他,忽然笑着说:“看起来你还挺期待。”
邬淮清没告诉她,自己昨夜一晚上都没睡好,好不容易浅睡了会儿,早上四点钟又被窗外的麻雀给吵醒。
祝矜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一时不知道自己这么早起来折腾做什么。
可她就是想和他一起去晨跑,去逛公园,这是她昨天在脑海中想过好多遍的画面。
走到浴室,邬淮清已经洗漱好了。
她一顿,瞥到两人的牙杯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一黑一白,这个家中不知不觉中有了很多他的痕迹。
她对着镜子,傻傻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邬淮清从镜子里看到她的笑,问。
“不告诉你。”她狡黠眨眨眼睛,说。
邬淮清哼了声,“得,有快乐不分享,是小狗。”
她笑得不行:“你怎么这么幼稚。”
两人闹着,吃完了邬淮清准备的简易版早餐,然后便开始出去晨跑。
祝矜今天穿了件很漂亮的运动服,在清早的阳光下,亭亭玉立。
从安和公馆到北海公园,大约要八公里。
邬淮清迁就着她的速度,一直跟在她身边慢跑。
两人跑步的时候都很沉默,清早的阳光没有那么热烈,藏在树后梢头,天空湛蓝,几朵白云轻柔地飘着。
北京是座很包容的城市,奔跑在城中,随处可见林立的高楼和路旁古旧的胡同,两者和谐地相融在一起。
这个时间点,工作的人还没有出来,街道上只有走去公园遛弯的大爷大妈,还有和他们一样,晨跑的人。
祝矜回北京后,一直没顾上运动,只偶尔打两次球、游游泳,现在体力根本跟不上。
跑了一公里,便气喘吁吁,她在一个树荫下停住脚步,喘着气。
邬淮清也跟着她停下来,拿毛巾帮她擦了擦汗,说:“歇会儿。”
“嗯。”
两人在树荫下站着,一旁是一家早点铺子,豆浆和油饼的香气飘了出来,前边还有卖鸡蛋灌饼的,随处可见的生活气息。
他们闲聊起天。
祝矜忽然想到一个困惑她很久的事情,问:“邬淮清,你记得吗,你当时说我‘成天哭’,为什么呀,我明明没哭过的?”
邬淮清闻言,嗤笑一声,在树后玩着她的头发,然后问:“什么时候呀,我不记得。”
祝矜:“你怎么能不记得呢?就是有一天晚上,我和姜希靓在公园里和气泡酒,你和我三哥好像是刚打球回来找我,那天晚上你可凶了……”
她解释着,想帮他回忆起那一天,说着说着,却看到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底被朝阳的光线照得暖洋洋的。
祝矜不由自主地止了声。
“没想到,你对以前的事情记得这么清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话语中带着调侃的意味。
祝矜反应过来:“你明明记得。”
“嗯。”他点点头,“的确是记得。”
“那你当时为什么说我成天哭呀?”
“你自己不知道?”
祝矜很懵,摇摇头,记忆中她哭的次数是可数的,除了被疼哭外,几乎没有过像同龄人那样因为吵架、成绩、各种关系等等事情哭过。
不对——有一次,可是,那次邬淮清也不在呀。
她抬起头,只听到他回忆着说:“你当时好不容易劝说阿姨成功,养了只猫,结果却因为那只猫大病一场,住进了医院。”
她听他说着,果不其然,是这件事儿。
“出院后,张阿姨要把你的猫要送走,怕你不同意,当时还把你送到了爷爷家,结果一个人跑回来,一下公交看着载着你的猫的那辆车远去,后来哭了起来,是不?”
祝矜的记忆跟着他的话一起回到那个下午。
其实,当时她并没有见到猫咪的最后一面。
小猫咪被张澜送给了她学校的同事,她认识那位阿姨的车,从对面的公交上下来后,只见着白色的大众从大院门口开走,她想要赶快跑过去,人行道的指示灯却一直不变绿。
祝矜又急又难过,当时过敏的症状还没有好,脸上很疼,阳光又非常刺眼,整个人都很茫然,心空落落的。
等她过了马路,汽车已经远去。
她心爱的小猫咪也走了。
正是下午,大院里安安静静,祝矜从小到大都很遂心,那是她第一次感到那么难过,无能为力。
尽管这种感受,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体会过很多次。
当时的她坐在礼堂前的石阶上,一个人哭了起来,影子被太阳拉得长长的。
“你当时在?”她愣愣地问道。
“嗯。”他说,“我就在你身后。”
祝矜盯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心中翻涌着,过了会儿,她才笑笑说:“是呀,养不了小猫咪多难过,所以这么多年,我只能想着能养一条狗,最好是萨摩耶,又大又白,可可爱爱。”
“我知道。”邬淮清说,在暖融融的光辉下,他的模样竟然有几分认真。
第33章 游船 她更用力地揉了一把。
跑步到后半程的时候, 祝矜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她站在路边不动,坚决不再跑步, 而要等公交。
行百里者半九十,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邬淮清嘲弄了她两句,祝矜板着脸不说话。
忽然,他在她面前弯下腰。
她愣住,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
“上来。”他说。
邬淮清穿着白色的运动服, 领口有些湿, 尽管如此,整个人仍旧是清清爽爽的模样,皮肤白皙干净, 被阳光照得透亮。
祝矜站在原地, 三秒钟后, 胳膊搭在他肩上, 双手在他脖子前边交叉,顺势趴在了他的背上。
她哼了一声。
邬淮清一个起身,她也跟着升高,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身高两米的人的世界, 头还碰到了上边的树枝。
以前不是没有人背过祝矜,祝思俭背过她, 祝羲泽背过她, 大伯、爷爷都背过她,但那都是在小时候。
祝矜看着邬淮清的头发,他的头发很短,被太阳晒得毛绒绒,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就像是在揉自己床上的毛绒玩具。
“别闹。”邬淮清说。
闻言,她更用力地揉了一把,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邬淮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叹气声飘散在空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
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到,祝矜今天真的会和他一起出来。
更没想到,她会让自己背她。
一路上,他们碰到了好多人,路人纷纷看向他们,而他们两人谁也没在意旁人的目光。
祝矜在他背上看着路旁的风光,仔细品味着这座生她、养她,但她中途离开了四年的城市。
邬淮清忽然声音闷闷的,说:“您能别一直动来动去了吗?”
“啊?”
邬淮清:“又故意点火?”
祝矜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贴在他背上的胸……
“流氓,你是不每天都想这个。”她声音愤愤的,在他背上捶了一下。
他“呵”了一声,驳道:“不然想什么,想‘饱暖思淫.欲’吗?”
“……”
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时间点儿,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祝矜被他背着,一直到了公园门口。
虽然是暑假,但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北海公园里的人倒是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多。
细算起来,祝矜快要有十年没来过这儿了。
她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每年少先队员队日时,学校就会组织他们来北海公园划船。那会儿一群小屁孩儿坐在船上,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是最快乐不过的时光了。
外地旅客来北京,故宫、天\安\门、长城,那是必去的地儿,南锣鼓巷、什刹海,也是要走一走的,如果十一国庆来,肯定还会去香山看看红叶。
但北海公园,倒不是人人都会来。
祝矜问:“你来过这里吗?”
邬淮清小学可不是在这里上的,以他那忙着赚钱的性子,她还真有点儿拿不准他来过没来过这里。
“没。”他说。
果不其然,祝矜在心中想。
“小时候来北京旅游,其实是到了北海公园门口的,不过那会儿我妹闹着想吃哈根达斯,于是我们便走了。”邬淮清忽然补充。
祝矜愣住,这还是重逢后第一次,听他提起妹妹。
“快到她生日了吧。”她呆呆地说。
“嗯。”邬淮清点点头,不仅是生日,另一个日子也快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祝矜那点儿好心情忽然被打碎,掉在在地上,眼前是成片成片的荷花,开得正盛,她却察觉不到。
两人在公园里走着。
忽然,邬淮清抬起头,看到九龙壁那头的路宝。
他愣了愣,本想就这样吧,站在原地不动,可看到她的表情,还是叹口气,去了别处。
祝矜正愣着,要问“你去哪儿呀”,就先听到一声——“浓浓”。
她惊诧地抬起头,转而弯起唇,冲远处招了招手,“路宝。”
跟在路宝一旁的,还有张菁,他们两人笑着走了过来。
九龙壁这儿拍照的人很多,于是三个人去了人少的树荫下。
“你不是在广西吗?”
路宝挠了挠头:“昨天回来的,想着今儿在群里告诉你们。”
他说完,傻笑着看了眼旁边的张菁,有种被抓包的样子。
张菁倒是神色很正常,问祝矜,今儿怎么想来公园了。
“这不是这两天也没去上班,就想着跑跑步锻炼一下,顺道来这儿看看。”她边说着,目光边向邬淮清离开的方向望去。
他正在另一旁的树下,静静地看着他们,祝矜隔着乱飞的人头,瞪他。
又想到是自己说两人的关系就应该在地下,况且,他们俩现在还没说清,的确也不能突然让他们这群朋友知道,那还了得?
但她心里就是不得劲儿,憋着口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