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谢瑶能成大事,假以时日,他或许真的能光复天越剑盟。”
千机子没应和她的话,而是说道:
“关于他,另有一事……”
穆晴道:“什么事?”
“他似乎知道你与星倾阁的关系。”
千机子说道,
“来这里的这些天里,他每次见到鬼怪们,都会问他们,他能不能见你一面。”
穆晴:“……”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坚持见她一面是想做什么,寻仇吗?
千机子问道:
“穆晴,你要与他谈一谈吗?”
穆晴思索片刻,说道:
“让人叫他到主楼吧。”
……
谢瑶进了主楼大殿。
纹金红毯尽头,雕花座椅上,坐着一名白衣剑修。她一身白衣,乌发简单束在玉冠之中,腰侧的剑也黑沉沉的,看起来太过素朴,与这位置不太相衬。
可谢瑶却觉得,她此时的姿态,像极了一位主君——
她侧着头,手肘支在扶手上,眉眼低垂,在看着烛火倾下的光纹打发时间。
直到他进来,她才抬起眼帘,眸光明艳又清冷,似揽尽天下风尘,又清透不染尘埃,能看穿世间所有。
叫人无法忽视,又不敢直视。
穆晴懒懒地直起身坐正了,她看着谢瑶,道:
“我听说你要见我。”
谢瑶稳定住心神,抬头直视穆晴,道:
“我知你与星倾阁有关,却从不知,你是这星倾阁之主。”
穆晴浅笑道:
“现在你知道了。”
谢瑶见她笑颜,忍不住呼吸一滞。
虽过百年,她仍是这世间第一绝色,尚且无人能出其右。
穆晴问道:
“你非要见我,是有何事?”
谢瑶让自己清醒过来,说道:
“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谢瑶酝酿了一会儿语言,说道:
“一百多年前,你挑落剑榜,使剑盟败落之事,我始终都无法理解和原谅。但很多时候,我又觉得,你不是那种只图自己痛快的人,你之行径必有原因。”
他百年前与穆晴接触过,他觉得穆晴这个人很矛盾。她一边自说自话,一己之力毁了天越剑盟;一边又在鬼市,舍她自己性命,将他这个剑盟弟子救回阳间。
谢瑶始终无法理解她为何要毁剑盟,他觉得穆晴不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可她又确实那样做了。
现实摆在那里,没有争议的余地。
穆晴:“……”
自然是有原因的。
但穆晴与他不熟,不想对他解释。
谢瑶说道:
“如今鬼市和星倾阁救天越剑盟于死劫之前,我该谢你这个幕后之人。”
穆晴问道: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呢?”
谢瑶对她说道:
“穆仙子,你如今之言行,皆是为修真界好,没有坏心,对吗?”
穆晴答道:
“是这样没错。”
谢瑶看了她好一会儿,似在确认她言行真假。
他说道:
“那么,此事过后,我们双方之间便和解吧。穆仙子昔年对天越剑盟所做之事,由穆仙子此次救助为抵,恩怨两清。”
“此后,天越剑盟会像各大门派一般,奉穆仙子为主。但凡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事,穆仙子可以尽管交代。”
穆晴愣了片刻,失笑道:
“我说我没有坏心,你便信了?”
这信任来得未免也太轻易了。
谢瑶说道:
“穆仙子,虽然过去有诸多矛盾,但我觉得你这个人,是值得相信的。”
穆晴弯了弯眉眼。
她心里一直对天越剑盟怀有愧疚,如今恩怨能清,是再好不过。
“那么,我也该向你承诺一句。”
穆晴站起身,说道,
“我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这修真界失望。”
谢瑶拱手,向她行了一礼。
穆晴这话说的轻易,可其背后诚意和责任,却重于山川。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敢做此承诺。
她不是常人。
她做常人不敢做的承诺,承担常人不敢承担的责任。那么,她就值得这修真界之人的礼待,值得他人奉她为主。
※
天越剑坛由鬼怪们在短时间内进行了翻修,演武台已经被修复成了崭新的模样。
祁元白在演武台上行走,查看各处阵法。
巫族在阵法方面十分专业。
祁元白在这方面天赋一般,对家族里世代所传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如今是被迫将阵法这方面的东西捡起来了。
“这里改一下,阵法距离近一点,多叠几层,更容易绊住我大师兄。”
“阵法再往外扩一层,化神期打架,天越山估计是保不住了,但千万不要祸及到外面。”
“天越山外城镇里的百姓?”
祁元白道,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立刻迁走。”
……
穆晴到到达天越山剑坛的时候,便看见改阵法改得要吐血,苦不堪言的鬼怪们和山海仙阁阵修。
祁元白问道:
“师妹,你看还有需要改的地方吗?”
“就这样吧。”
穆晴说道,
“我和大师兄打起来,阵法多半是要毁掉,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祁元白失落道:“……也是。”
※
剑修大比当日。
殊识舟携碧落剑,到达天越山。
只见这不久之前还一片破败,人员也全被迁走的天越山剑坛,此时焕然一新,人山人海,一片热闹。
演武台上,抽签已经完成,对局公布。
第一局比试者,是散修青洵,和清风剑派的掌门清易。这两人皆是筑基期,修为平平无奇,但所学的剑法却很强,也算是有些看头。
两人上了演武台,态度客气。
清易拿着剑,彬彬有礼道:
“青洵师弟,由你先出招吧。”
青洵则是退后一步,道:
“清易掌门,你当年之伤还未好全,还是你先出招吧。”
这两人让来让去,观看席上一片嘘声。
“你们两人还打不打了?”
“这是剑修的比试,称兄道弟互相客套的事,滚到演武台下做去!”
“修为这么低,肯定没法闯到后面,干脆都退出算了,让我们赶紧看下一场!”
……
看客们失去耐心之际。
一名白衣剑修落在了演武台上,他气质清冷,眉眼间却略带疯态,还有满满的不耐烦。
他已旁观了许久,现在已经彻底失去耐心。
如此磨磨蹭蹭,哪里是剑修该有的姿态?
殊识舟抬手,翡色长剑出鞘,剑柄落在他掌心里。
他对台上那二人说道:
“你们皆不肯出剑,那便由我来吧。”
话语落下,他手中长剑一挥,肃杀剑意在演武台上弥漫,碧色剑气震天荡地,要将那两名小剑修格杀当场!
但是——
剑气触及小剑修之际,那两人并未血溅三尺,而是身形扭曲,化作符文锁链,避开剑气,朝向殊识舟袭来。
殊识舟一剑挡开锁链。
他听见有人在谈话,声音让他很是熟悉。
“小师叔,二师兄,你们看,我当初就说了,这么一副场景肯定会让他失去耐心,气急败坏,主动跑出来。”
“师妹,别说是大师兄了,我刚刚都要急了,你可太会拿捏人的耐性了。”
殊识舟朝向声音源头看去。
穆晴、祁元白和丰天澜三人,正站在不远处看台上,眼中含笑,对他指指点点。
而那三人身边,人山人海的热闹之景,已经变得不太清晰。
殊识舟后知后觉道:
“幻术……?”
他朝向周围看去,演武台上的裁判,台下等待上场的剑修,与来自各门各派的观看者,皆如海市蜃楼,扭曲消弭。
一切消散之后,演武台周围空空荡荡,一片寂静,就只剩下了那三人。
穆晴脚踩石阶,轻盈一跃,再落下时,她已立于殊识舟对面。
“大师兄,今天这天越山剑坛里,只有一场剑决,比试双方,就是我们二人。”
殊识舟看着穆晴,道:
“你算计我?”
穆晴拔出悬挂于腰侧的神剑摘星,道: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
“大师兄,多年前我们约定过,我修为追上你时,我们便来一场剑决。现在我们该履行约定了。”
殊识舟油盐不进,说道:
“与我有剑决之约的是我师妹,而非你这个披着她皮相的邪魔。”
穆晴:“……”
她灵力灌注于摘星剑,嘴角噙着笑,说道:
“我到底是你师妹,还是邪魔,你与我比试一场,尝一尝我的剑,不就清楚了吗?”
话语落下,她剑意释出,演武台上天地肃杀,一片死寂!
丰天澜持天霜剑,挡在了祁元白前方。
远处,沉鱼夜和元颖启阵法,层层叠叠的金色符文交织成天网,将整个天越山锁在了其中。
穆晴手执神剑,说道:
“大师兄,脑子坏了就要好好治,不可讳疾忌医,明白吗?”
第72章 天地为剑 三万两黄金不还了。
祁元白站在丰天澜后方, 回味着穆晴说的话,他有些不确信道:
“小师叔,师妹这是在趁机报复大师兄吧?”
因为殊识舟说她是邪魔伪装, 她就骂殊识舟傻、蠢和脑子有问题。这些日子里她在背地里反反复复地骂了很多次,没想到到了殊识舟面前, 她也还是这么骂。
丰天澜手持天霜剑, 以霜寒剑气筑起防御, 护住自己和祁元白,他道:
“她就是在伺机报复。”
不用怀疑,别看穆晴平时大大咧咧的, 她这人的心眼其实又小又多,记仇不说,还很喜欢使坏。
……
殊识舟侧头,看向手持天霜剑,随时能上演武台来比剑的丰天澜。他又抬起头,看向将整个天越山剑坛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一只鸟也飞不出去的阵法。
他看向穆晴,道:
“你便这样期盼,我与你一决高下?”
穆晴反问道:
“我倒是不明白, 你在躲什么?”
“你不是要挑战剑修,证你的剑道吗?剑艺高超, 天赋远胜于你的师妹就在你面前,你为何要去寻他人?”
殊识舟说道:
“我自然是早晚要收拾你, 但在那之前,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穆晴嘴上丝毫也不留情:
“什么事?防止剑修构陷你,致使碧落剑断,便先杀天下剑修?”
殊识舟嗤笑一声, 用剑指着穆晴,道:
“不愧是从我心中滋生出的邪魔,我得到的那段记忆,你皆清楚的很啊。”
穆晴:“?”
……
祁元白:“?”
丰天澜:“?”
祁元白掐了自己一把,道:
“大师兄刚刚说什么?”
丰天澜解释道:
“他一直都觉得穆晴死了,他入魔已久,再见到穆晴,觉得她是他心魔所化出的幻觉。”
祁元白:“这……”
“怪不得他一直口口声声说师妹是邪魔,对她抱有敌意,却又避着她走。”
祁元白顿时觉得有些难过。
心魔是人心深处藏伏的脆弱。
因入魔而半疯的殊识舟将穆晴当成了心魔所化,当做了敌人。但这也恰恰证明,穆晴是他心中蛰伏已久的脆弱和恐惧。
祁元白看着殊识舟,心道:
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恢复正常,让他意识到,他面前的师妹,是真真正正活在世上的穆晴。
……
殊识舟剑指穆晴,道: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战吧!”
“邪魔,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他话语落下,便不再迟疑,毫不犹豫地出了剑,抢占先机!
当年秦淮寻了一种与满绿翡翠看起来相近的奇石,以灵力蕴养十数年,将这奇石养得光泽水润,灵气丰盈之后,又以炼器大能的《天铸卷》为依凭,打造出了一把剑。
此剑一出世,即为修真界众剑修羡慕的神兵宝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