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声道:
“我想向天越剑盟讨要些东西。”
剑盟弟子瞧他这模样,有些惧怕,后退两步。
他已按住了自己的剑,问道:
“仙长想要何物?”
殊识舟道:“天越剑盟所有人的命。”
那弟子听了这话,又惊又怒。
但更多的是恐惧。
从殊识舟拔剑起,他便知道,自己与此人的修为是天差地别。
剑盟弟子想要回头。
他要逃走,要叫剑盟之人也赶紧逃命。
但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殊识舟已经出剑!
连眼皮都来不及眨的功夫,那柄漂亮的碧色长剑,已至离剑盟弟子咽喉只有一寸之处!
眼见就要成为剑下白骨,那弟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殊识舟毫不手软,一剑刺出!
那本该被刺中咽喉,失去生机的剑盟弟子,却在此时化成了一缕黑雾!
殊识舟:“!”
他正要收剑,那黑雾却早有预料一般,缠住了他的剑锋!
一道悦耳的低沉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满满的调侃之意:
“瞧瞧,我看见了什么?天下第一人秦宗师的大徒弟,山海仙阁问剑峰未来的峰主,竟然在欺负一个修为还不到筑基期的小剑修。”
“殊仙长可真是‘心气高傲’啊。”
殊识舟看向声音源头处。
黑色鬼雾凝聚,一身黑衣的鬼修现身,一手握着折扇,一手按着剑盟弟子的肩膀。
那剑盟弟子被吓得面色苍白,足以和鬼修惨白的肤色一较高下。
鬼修从容地笑着,道:
“殊仙长认识我吗?”
“我名沉鱼夜,鬼市之主,是你师妹穆晴的臂膀。”
殊识舟的剑锋对准了他,说道:
“我师妹早已死了。”
“而且,她就算活着,也不会和你这种东西搅和在一起。”
沉鱼夜敛了笑意,道:
“看来穆仙子信中说的不错,你真的疯的不轻,殊识舟。”
殊识舟不想与他多说废话,手中碧色长剑一挥,一道凌厉剑气斩向沉鱼夜。
但沉鱼夜身形鬼魅。
那剑气触到他的刹那间,他便化为黑雾消散。
殊识舟四周探看,不见沉鱼夜身影。
他也不去追,而是携着剑,走入了天越剑盟。他要履行自己所说的话,让这剑盟彻底覆灭,天越山剑坛中的剑修,一个也别想活下去。
但进了剑坛之后,殊识舟发现,剑坛中一人也无,只有让人感觉到刺骨寒意的森森鬼气。
沉鱼夜诡魅的声音传至耳边:
“殊仙长,天越剑盟之人,我已悉数带走。”
殊识舟冷声道:
“沉鱼夜,你想阻我?”
沉鱼夜声音之中似有笑意:
“你若不服气,追上来便是。若能追到我,那也是殊仙长的本事。”
殊识舟知道,沉鱼夜是故意在吊着他。
但他容不得挑衅——他要让这个鬼修见识,插手此事,惹怒他,是何等的不智。
※
三日之后,穆晴收到了灵鸽传信。
她看过一眼,便将信递给了祁元白和丰天澜。
“沉楼主自中州来东海的路上,见到了大师兄,于是隐藏身形,尾随了他七八日。”
穆晴说道,
“这些日子里,大师兄有遇见过凡人和修士,产生过交谈和摩擦,虽然他说话做事时脑子有些毛病,但却没有与这些人动过手。”
丰天澜和祁元白听她一边叙述事实,一边说殊识舟脑子有毛病,便知她还在生气。
祁元白道:
“他不伤人,这已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穆晴继续道:
“随后,大师兄去了天越山剑坛,要杀天越剑盟的所有剑修。”
祁元白:“……”
刚刚那话,就当他没有说过吧。
丰天澜思索片刻,道:
“他眼里只有剑修。”
穆晴点了点头,又骂了一句:
“对,他是个剑痴,就算入了魔,眼里也只有剑,只对剑修动手。”
穆晴又继续道:
“所幸沉楼主在,救走了天越剑盟之人。如今大师兄正在追杀沉楼主,沉楼主则是藉此机会引着他,在修真界鲜少有人到访的荒郊野岭里游走。”
主动引着化神期修士追赶自己,吊着对方四处游走这事,也就只有沉鱼夜这个速度超乎常人的鬼修能做得到。
穆晴说道:
“沉楼主争取的这段时间,我们必须要做到两件事——第一,要把修真界所有的剑修藏起来;第二,要找出让大师兄恢复正常的办法。”
丰天澜说道:
“他会追沉鱼夜多久?”
穆晴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
丰天澜说道:
“那么这所谓的争取到的时间,就是个决定权在殊识舟手中的不定数,太不稳妥了。”
穆晴看向他,道:
“小师叔,你的意思是?”
丰天澜回答道:
“决定权要握到我们的手中——制伏殊识舟,以当初镇压魔君祌琰之法将他镇住。直到找到解决方法,让他恢复正常,再放他出来。”
穆晴摇了摇头,说道:
“说实话,这不太容易。”
“他现在就是个疯子,打起来就不要命。我打败他很容易,可要我在不重伤他的情况下制伏他、镇压他,实在太难了。”
丰天澜饮了一口茶,说道:
“重伤便重伤,只要能剩下一口气,也别缺胳膊断腿,我便能医好他。”
穆晴沉默片刻,拍板道:
“那好,就这样做吧。”
“小师叔,我觉得我一个人和他打架有点辛苦。你说围攻怎么样?或者我在前面打,你从背后偷袭……”
丰天澜认真地与她讨论,道:
“由我与他正面对决也可,他现在的修为,尚且不是我的对手。”
穆晴摆手道:
“小师叔,还是你在背后偷袭吧,你是个医修,了解人体,偷袭时下手比较准。”
穆晴下手其实也挺准的。
但她的准是一击毙命,他们此时需要的手准,是要殊识舟重伤,又不至于丢掉性命。
祁元白:“……?”
你们俩是认真的吗?
这是名门正道的修士能说出来的话吗?
第69章 圈套 如何让人痛不欲生。
南洲, 巫族灵地。
一名尚还年轻的巫族后辈捧着灵鸽,进到灵地之中,寻族长和长老们。
他行走时耷拉着肩膀, 缩着脖子,似乎是有些害怕的模样。
最近族长和长老们心情不太好。
北地出了事, 大妖伏城死了, 三长老和四长老音讯全无, 估计是凶多吉少。
最重要的,是穆晴又活过来了,她一现世即杀厉伏城, 除修真界祸患。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嚷嚷着,以后要以穆晴为首。
祁家抓心挠肺想要一统修真界,今日祸害这个,明日祸害那个,费尽了功夫。
谁这知修真界共主的位置,祁家还没夺下,就被穆晴拿走了。而且她比祁家得人心——祁家是使劲手段费尽功夫去谋,穆晴是被修真界众人捧上去的。
三长老和四长老凶多吉少。
祁家野心的尽头阻了个穆晴,野望无法实现。
身上流淌着返祖血脉, 备受族中重视的祁元白,在山海仙阁当阁主, 死活不肯回巫族。
……
如此种种。
族长和长老们的心情阴郁至极,若是心情能化现出来, 估计是一滩黑黢黢的深水, 能将人溺死在其中。
灵地之中,最粗壮的一颗古灵树下。
五长老祁月笙正在闭目打坐。
巫族后辈尚未靠近。
五长老便已有察觉,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不悦地问道:
“元青, 你手中的是灵鸽……丰天澜又有什么事情?”
巫族的特有的传信鸟是黑金凤,不是灵鸽。这灵鸽飞来,多半是外界其他势力在联系巫族。
巫族这些年与外界其他势力的关系相当差劲,那些修仙门派虽然没与他们翻脸,却已经断掉了信件往来。
这些年里,还会用灵鸽传信过来的,就只有山海仙阁的丰天澜。
不过他每次传信,准没好事。
丰天澜上次传信,是北地之事,大意是说“伏城死了,我三师侄要登基了,要举行登基大典,邀各地宾客,你们巫族来吗?”
上上次传信,是山海仙阁之事,是说:
“山海仙阁已被我交由祁元白数年,他将阁中事务打理得很好,我觉得时候已到,可以举行阁主继位大典,将仙阁更换阁主之事通告于五洲四海。”
“大典将邀请宾客,巫族作为养育了祁元白出身之族,自然在受邀名列之中。”
……
丰天澜每一次传信,都让巫族气得心梗。
祁月笙一听到灵鸽来信便臭着脸,实在是太正常了。
“五长老,来信的不是丰阁主。”
元青将灵鸽带来的信呈予祁月笙,道:
“是弟弟,他说他想家了。”
元青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半阖眼帘,遮掩住眸中的嫉妒。
他是祁元白的亲兄长。
明明是同一对父母生下的孩子,元青却因没有返祖之血,在巫族的地位与祁元白天差地别。
元青说道:
“多半是在说假话。”
元青想:祁元白可千万不要想家,他如果回来了,这族长之位,我便真的盼不到了。
祁月笙道:
“无论是真是假,他愿意联系,家中便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祁元白的返祖血脉,对巫族来说十分重要。
巫族此后数代,血脉中的残留的巫神血统是逐渐稀薄消失,还是再次浓厚起来,就全看祁元白能否返回祁家了。
族长和长老们早已想好——
不管祁元白自身意愿如何,他们都得把他弄回家,就算是用绑的,用药来迷,也要将他带回来。
如今祁元白写信回家,说思念家里。
那么,不管是不是圈套,祁家都要尝试一下,与他接触一番。
祁月笙看向元青,道:
“元青,你利用一下兄长身份的便利,去东海与他联络一下亲情。到时见了面,便说你实在思念他,偷偷从族中溜出去看他。”
“家中会予你一道保命之符,你若发现是圈套,便使用那符,直接逃回来便是。”
元青低着头,应道:
“是,五长老。”
※
穆晴和丰天澜商量好了如何对付殊识舟,接到沉鱼夜命令鬼将送来的位置情报后,便打算赶去制伏他。
但祁元白却阻拦住了他们二人,道:
“小师叔,师妹,沉楼主还能撑住吗?倘若能撑住,可否再等些时日?”
穆晴不解道:“为何要等?”
她做事一向干脆利落。
因为她知道,世事千变万化,有很多时候若是等了,事情就会变化,有可能会变得难以掌控。
殊识舟此时疯魔难测,还是早点制住他最好。
祁元白没有回答。
穆晴想了想,说道:
“沉楼主能和他继续秏,秏上多久都没问题。星倾阁已经全面插手此事,转移修真界的剑修,局面还控制得住。”
祁元白道:
“那便好。”
穆晴还有许多话想问。
但见祁元白似乎不太想回答,她也就没有问出口。既然二师兄坚持要他们等,那她就信他,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
七日之后,正在处理仙阁事务的祁元白,遇见了一桩怪事。
一名外门弟子,未通报便闯进了主峰大殿。
主峰弟子拦他,道:
“你做什么?”
可那外门弟子一句话也不说。
他只是闷着头往里面走。
“这是阁主在的地方,你不可如此无礼。”
主峰弟子伸手拦着他,厉声道,
“若你再进,我便不客气了!”
殿外的动静惊动了祁元白,他放下笔墨与竹简,迈步走出,问道:
“发生何事?”
主峰弟子道:
“阁主,这外门弟子突然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就往里面……欸!”
主峰弟子话还未说完,就见那外门弟子将手中匣子往祁元白怀里一塞,而后一言未发,便转头离去了。